一個穿著麻葛單衣的船夫感覺到船身晃動，從艙中躥將出來，見船上莫名其妙的多了兩個人，驚異問道：“兩位是要坐船嗎？”

    黑衣女子恍若未聞，枯瘦男人向懷裏摸了摸，拋出一道銀光，說道：“船家，拿了銀子，另謀他處吧！”

    船夫彎身拾起銀子來咬了幾下，歡喜莫名，但他與這小船相依為命了大半輩子，突然要他舍船而去，那是大大的不肯，他上前幾步，說道：“客官，銀子奉還給你，這船小的不賣！”

    枯瘦男人有了怒意，威脅道：“沒工夫聽你在這羅裏吧嗦的，再不走小命不保！”說著隔空推出一掌，那船夫“噗通”一聲跌入湖裏。

    白羽暗想：“馮虛禦風掌？”正想著，一斜目見陳櫻杏目圓瞪，看樣子竟是想為那船夫打抱不平，當下四指屈了屈，示意她傾耳過來，陳櫻隻恐再上他當，趁機非禮自己，不僅不湊近，反而往遠處移了移，警惕地看著他。

    白羽無可奈何，伸出食指在地上寫道：“莫要妄動！”

    陳櫻冷哼一聲，暗想：“原來你竟是這般懦弱怕事！”心裏對白羽更多了幾分輕蔑，不過她也知那船夫既能在水上生活，水性必然極好，一時半會倒無生命之憂，向湖心凝望不動。

    黑衣女子昂然立於船頭，冷冷得道：“我不想shā rén，你到底是要怎樣？”

    枯瘦男人仿佛聽了什麽笑話，哈哈笑道：“這倒奇了，我活了二十一年，還是頭一次聽到一個shā shǒu說自己不想shā rén！”緊接著他聲音陡然變得狠厲：“殘燭大師那樣的重德高僧，沒想到到頭來遭你毒手，難道你在我們中原殺了人，還想一走了之？哼，可沒那麽容易！”

    白羽陳櫻心裏同時一凜，前些日子嵩山的武林大會本為了商議江湖上一件極為重大的事，瀚塵宗陡遭大變，長久追查無所收獲，其餘五大門派首腦好容易遠赴千裏，得以齊聚一堂，怎能徒勞而歸？

    商議了半日，終於決定暫時再推出一位盟主，以號令群雄。五大門派為了爭奪盟主之銜各施手段，在嵩山打得天昏地暗，可是各派掌門人互相牽製，誰也壓不得誰，最後聽天觀觀主提議，誰家招攬的派數多，說明誰家便是人心所向，那麽便由誰來做這盟主。

    一連輾轉了四五日，塵埃落定，由開寶寺方丈大師殘燭暫代盟主，當夜於嵩山舉行大典慶賀。就在所有人以為可以鬆口氣的時候，又逢劇變。

    翌日清晨，傳來消息，殘燭坐化。

    一時間人心惶惶，五大門派在殘燭房裏發現一柱殘香，這才知曉原來凶手便是西夏shā shǒu黨布羅星棋。五大門派都知該組織向來隻為旁人做事，若是無人指使絕不會輕易來到中原，因此各門派相互猜忌卻又不敢妄動，最終隻好放棄盟主之位的爭奪。

    這些事武林之中盡人皆知，白羽陳櫻也是有所耳聞，卻沒想到那黑衣女子竟能殺得了年近古稀的高僧殘燭，那她的實力該是有多麽恐怖！

    兩人屏息而觀，這時那船夫從水裏掙上船來，指著枯瘦男人破口大罵：“你這遭天殺的強盜，惡賊，我不賣船你便動手，來啊，你以為我怕你嗎？”說著從船側拎起一把鍘魚刀，往那男人砍去。

    枯瘦男人滿臉不可思議得看他一眼，喝了聲“等等！”待他停住，問道：“你不怕死嗎？”

    沒想到那船夫倒是硬氣，大聲叫道：“你們要占我的船，就算是死我也要跟你們同歸於盡！”

    男人朗笑道：“好，是條漢子！不過今日這船，我倒是非占不可！”說著又是一掌，船夫再次落水。

    黑衣女子道：“你追了我了七日七夜，若不是我發過誓，一年以內絕不再殺任務以外的人，早已將你斃於掌下，你休要和這愚夫一般不識好歹！”

    枯瘦男人道：“我高且閑行走江湖，向來恩怨分明，今天就給你細細算一筆賬！第一，殘燭大師曾對我有一飯之恩，你殺了他，那便是我的仇人，我是非殺你不可！第二，你與別人發的誓跟我毫無關聯，所以你沒對我下shā shǒu，我不能對你感恩戴德。第三，古時四大měi nǚ‘褒姒、西施、妲己、貴妃’，如今江湖盛傳四美謠‘荒漠孤煙夜無月，江河落日梅花斜。深宮鸞鳳飄袂起，飛櫻直入泠寒闕。’我十六歲時曾發毒誓，定要娶這四女之一為妻，既然你是我見到的第一個，那我今生便非你不娶，所以我殺了你後，定會為你殉情而死！如此說來，要麽你殺了我，要麽我們一起死，否則我會一直纏著你，你看著辦吧！”

    陳櫻暗想這人秉性怎麽這麽極端，不是你死便是我活的。白羽聽高且閑說起四美謠，神情一變，心道：“原來那黑衣女便是布羅星棋三大黑卒之一的夜無月。”

    黑衣女子聽得一個頭兩個大，心裏隻想快快甩開此人。這時那船夫再度上船，破口大罵：“你們這對狗男……”話未說完，黑衣女子袖間陡然射出兩道寒光，船夫登時瞪大了眼，直挺挺倒在船上。

    高且閑快步上前，怒道：“你不是說你不隨便shā rén的嗎？”

    夜無月瞥他一眼，淡淡的道：“聒噪。”

    高且閑察看一番，暗鬆口氣，原來兩根銀針射中船夫上星風府兩個穴位，隻是暫時暈了過去，並無性命之憂，當下將他平放在船上，暗想：“這姑娘冷酷無情，shā rén無數，沒想到卻重諾守誓，實是難得！”

    正想著，忽聽一個女聲從岸上傳來：“女魔頭，休要猖狂！”隻見一個淺藍衣著的女子提著一把寒光逼人的劍踏水而來，月光照在她的麵上，容光煥發，美豔動人。

    這人正是陳櫻，她在一旁隻當黑衣女出手殺了船夫，再也忍耐不住，施展踏水行，徑往那小舟奔去。

    離得近了，高且閑注意到她手中的劍乃是一碗水，吃了一驚，隨即笑眯眯道：“原來是泠寒闕的陳櫻姑娘，不過你來晚了，我已經看上這位夜姑娘啦，不能再喜歡你了。”

    陳櫻哪來理他，她立身舟上，恍若無意地用餘光往後瞄了一眼，唯見湖波茫茫，登時大失所望，她本來還盼白羽雖然舉止令人難以捉摸，但終歸是個扶危濟困的大俠，這下見他並不跟來，心裏先涼了半截：“原來他並不是我一直所仰慕的那樣！”

    高且閑見她怔怔出神，勸慰道：“陳姑娘不必灰心，你雖不能得我傾心，但以姑娘的資質，將來定會有個不錯的歸宿！即便那人可能及不上在下的容貌，想必也差不到哪裏去！”

    陳櫻回過神來，上下打量一番高且閑，見他麵容淩冽，鳳眼挺鼻，確實是個難得一見的俊生。

    夜無月聽他這樣往自己臉上貼金，冷笑道：“真不要臉！”

    陳櫻再往她看去，隻見她生著一雙三角碧目，直直得盯著自己，禁不住渾身顫抖了一下，暗暗吃驚，這分明是野獸的眼睛啊！又見她麵色慘白，嘴唇泛紫，顯得極是詭異，連忙移開目光，瞧向別處。

    陳櫻看到癱軟在舟上的船夫，想到來的目的，道：“高大哥，我們聯手殺了這個女魔頭，為武林除害！”

    她本料高且閑會一口答應，沒想到他一臉的不滿，將頭搖得撥浪鼓一般，道：“非也非也，我殺她隻是為了報答殘燭大師的恩德，跟什麽破武林可沒半點關係，還有，你別叫她女魔頭！”

    陳櫻道：“那該稱作什麽？”

    高且閑道：“你既叫我一聲高大哥，那便叫她高大嫂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