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布羅星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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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且閑道:“正是!這布羅星棋幹的是圖財害命的勾當,每每shā rén前總會在牆壁上釘一炷香,留給人兩條路,自戧或者反抗。若選擇前者,死前立下遺囑,該組織盡力為其辦到,可若選擇後者,那在這一炷香時間裏任你逃跑或是呼援,總之時間一到,必教你人頭落地!”

    白羽沉吟道:“此事小弟也有耳聞,據說數百年前布羅星棋成名之後,江湖上許多人一見到檀香釘牆,立時咬破手指寫下遺願,自刎而亡。到後來竟是出現了一大批冒充他們的狡詐之徒,並由此不勞而獲了許多仇人的人頭,他們殺了人後,並不幫人完成遺誌,四處作惡。過不多久,這些人一個個全被五馬分屍,屍體旁都寫著九個大字‘借星棋名shā rén者如斯!’自此布羅星棋凶名更盛!”

    高且閑道:“這樣的惡勢力,六大門派曾多次合力剿殺,可一來西境太過遼闊,這些shā shǒu做了案後立刻西逃,不是逃往吐蕃便是逃往西夏或者大理,可謂狡兔三窟,幾乎無人可以覓其蹤影,二來布羅星棋曾揚言三黑十六白凡一十九名shā shǒu,但損一名,無論死於誰手,必與其不死不休,各門派心懷鬼胎,誰也不敢貿下shā shǒu,因此盡管有時找到了人也往往錯失良機。唉……”

    夜無月聽二人說及布羅星棋在中原如何如何威風,雖然麵無表情,亦不免暗自得意,卻見高且閑似笑非笑地看向自己,道:“嘿嘿,可是,夜姑娘很不xìng yùn,偏偏在遇上我之前發下了這個重誓,更巧的是,偏偏今夜又碰上我們兩個不怕死的。我高且閑孑然一身,無牽無掛,就算死了那也叫個無傷大雅,倒不知白兄弟何如?”

    白羽聞言想起自幼拜入瀚塵宗,與慕容淩情逾父子,與眾師兄弟相處融洽,在江湖也小有名氣。豈料隻因自己一時血氣輕妄,做下了那萬死莫恕的醜事,結果被逐出師門,到處流浪。

    若僅是如此那也罷了,至少師父及宗門尚在人世,自己好歹還存有一線念想,未曾想半年功夫不到,師父師娘乃至整個宗門一夕之間煙消雲散,湮滅殆盡。他初聞噩耗,愕然良久,兀自不信,親赴雁蕩山想要查個究竟,誰知雁蕩山上隻餘數十裏焦炭以及遍地硝煙,甚至連一磚一瓦都未曾留下。他在雁蕩山大哭三日,徘徊不定,殊不知世上哪裏還有自己的容身之處。

    之後他披麻戴孝,打算先在山上為師父守靈三月,再作他想。過了十幾日,這日風清氣朗,卻見數千瓦匠民夫湧上山來,他一加盤問,原來慕容淩之死瀚塵宗之滅在江湖上掀起了軒然大波,受過慕容淩恩惠的百姓奔走嚎啕,有的竟在家裏設起了靈位,這事越鬧越大,最後甚至驚動了朝廷。

    一日早朝,殿頭官喝道:“有事出班早奏,無事卷簾退朝。”班部叢中,當朝宰相出班奏道:“啟稟陛下,杭州瀚塵宗宗主慕容淩前近莫名暴斃,雖言曆來朝野與江湖如同井河,相互不犯,但這慕容淩平素為人仁義,在民間碑望俱佳,若能封其為侯,上彰天德,下合民心,於陛下、於朝廷,可謂無一損而有百益,伏望陛下抉酌!”皇上聽奏,隨即降旨,封慕容淩為俠義侯,並於雁蕩山修建廣德陵葬之。

    白羽聞說,暗想師父生平匡扶正義,鋤惡懲奸,死後仍受萬民擁戴,實乃一位濟世俠者,自己該當秉承師誌,造福百姓,才不算辱沒了師父英名。

    一時懷想起師父生前高風,唰唰流下淚來,深自懺悔所作錯事,正欲自盡謝罪,猛又想到如今瀚塵宗隻餘自己一人,若是輕易求死,那這血海深仇由誰來報?白羽雖是棄徒,但他未有一刻曾忘師恩,一直仍當自己是宗中子弟。當下攥緊了拳頭,脫去孝服,奔下山來,對著雁蕩山磕了數十個響頭,立誌要手刃仇人後再來自絕。

    他遍訪雁蕩山方圓百裏,百姓一聽說來人是查探慕容宗主死因的,無不極盡配合,可是兩個多月探訪下來,竟是一無所得。後來他也遇見過一些原來的瀚塵宗中子弟,可他們也是毫不知情,隻記得在當晚被人告知宗主亡故宗門就此解散,讓他們每人領一大筆銀兩另謀出路。

    白羽亦知宗中製度嚴謹,像他們這樣的尋常子弟根本接觸不到真正的核心信息,但又無處尋覓自己的師兄弟以及各個長老,一時間心灰意冷,隻好寓愁於酒,這日來到西子湖畔的棲翼亭,見上麵有片涼蔭,縱身而上稍作歇息。

    半夢半醒之間,忽聽得幾人在亭裏縱談江湖大事,隻說得口沫橫飛。他心念一動,這亭不遠處便是繁華鬧市,沿岸十幾裏唯此一亭,這時正值盛夏,過往行人耐不住炎熱暑氣,多半會在此歇腳,與其自己踏破鐵鞋,倒不如在涼亭之上守株待兔,說不得哪天老天開眼,或許能讓自己得到一絲一毫有關宗門血案的消息。

    在亭上待了十數日,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他心裏愈發沉了,隻覺fù chóu無望,因而酗酒愈烈,整日癱坐一團,於形貌更是不加休整,隻求某天得以醉死在這煙波柳岸。

    後來一日晌午,朦朧間聽到一女子評論柱詞,精神一振,他在瀚塵宗時學武之餘常以填詞譜曲為樂,離宗將近一年光景,一直困頓消乏,說不出的孤獨潦倒,猛聽有人能注意到亭上所刻之詞時,竟如遇到了知音一般驚喜萬分,之後發生的事前麵已經提到,不必多說。

    高且閑伸手在白羽麵前晃了幾晃,白羽回過神來,道:“小弟亦是了無牽掛,高兄,你繼續說!”

    高且閑點了點頭道:“後來我又在嵩山放了把火,趁眾僧紛亂救火,潛入了靈堂,仔細查檢了一番殘燭大師的屍體,發現大師身上毫無打鬥受傷的痕跡,並且麵帶微笑,當時我心想難道大師果真是壽終正寢而圓寂的?那殘香難道是哪個不怕死的故意嫁禍給布羅星棋意圖引起武林動蕩?我想來想去想不通,於是再次檢查了一遍,可大師除了冥黃袈裟缺了一塊外,其他一切都好端端的,正常的令人難以置信!不久那些僧人穩住火勢回來,我便從窗戶溜了。”

    白羽一直注意著夜無月的臉色,發現她聽到這裏微微變色,心道:“莫非真的是她?”口上卻說道:“這可真是奇了!那後來呢?”

    高且閑道:“我下了嵩山,心裏疑雲密布,好不悵然,無計可施之下忽然想起人死後魂歸西天,於是我駕馬往西疾馳,隻盼能追上殘燭大師的靈魂,他便能親口告訴我他到底是怎麽死的!”

    陳櫻雖在湖畔,距白羽那舟十幾丈遠,但習武之人耳聰目明,隱約聽得清楚,她向來不信神佛,聽得他如此說,暗笑:“這人當真癲得可以!”

    白羽直直地瞧著高且閑,等他接著往下講。

    高且閑接著道:“一天我行至渭水河邊,忽然下起大雨,我正想找地方躲雨,卻見一個穿著黑衣衫的女子立在渭水河邊的一個小丘上,盯著自己的手不知在想些什麽!我暗叫‘哎喲,不好,這姑娘大雨天不在家裏待著,站在河邊任由雨水衝刷,那不是尋死卻是什麽?’我想她必是遇見了什麽傷心事,若不是因為被丈夫拋棄,那便是長得太醜沒人要才……”

    月光下兩道寒光閃現,夜無月突然出手向高且閑射去兩枚銀針,去勢快逾奔雷,白羽沒來及阻擋,隻見高且閑將頭一偏,隻避過一枚,另一枚卻沒能躲過,向後連退兩步,到了舟緣,半隻腳已落空。白羽忙伸手拉住他的手臂,這才不至跌入湖裏。

    夜無月板著臉道:“你再口無遮攔,下一針定然取你狗命!”

    高且閑偏過頭來,齜牙一笑,白羽鬆了口氣,原來他用牙齒夾住了那枚銀針。距離不過三丈,銀針射到隻一瞬間,白羽自忖若那銀針射的是自己,自己還真不一定能反應如斯迅捷,不禁暗暗佩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