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殘苦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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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且閑扶起白羽,在他身上連點八下,封住血脈,衛幕力獁與沒藏戶這時搶了上來,與夜無月三人將兩人圍在中央。

    衛幕力獁將鋼叉虛刺了幾下,正要上前,夜無月喝住,看了高且閑一眼,轉過身,長袖一動,“嗖”的一聲,一炷燃著的香已釘在不遠處的柳樹,聽她幽幽地道:“我雖發過誓,一年之內不殺任務以外的人,但這並不意味著我的手下不能,你,隻有一炷香的時間。”

    高且閑沒想到局勢突變,落到這般被動的境地,深深地看了夜無月一眼,並不多言,扛起白羽踏湖北去。

    一口氣飛奔出二三十裏,他心想自己死了便罷,決不能連累了白羽,當下找到了一處醫館,問過傷勢,將身上的二十餘兩銀子全部拿出,再三囑咐大夫要用最好的藥材,好生照料,兩月之後他當再來,人若治好了再加二十兩作為酬謝,倘若稍有小恙,定然取他狗命,說著一掌拍碎一張方桌。

    那大夫見狀,又是歡喜又是驚懼,唯唯諾諾得應承下來。

    高且閑離了醫館,心想殘燭之事未了,若不是白羽傷重,自己無論如何也絕不會一走了之,於是發足便往回奔。

    盞茶功夫來至湖畔,隻見波光粼粼,有如萬條金蛇湧動,湖上舟楫船隻絡繹來往,岸邊垂柳迎風擺動,哪裏還有夜無月等人的影子。他暗自奇怪一炷香時間早到,自己沿途返回,為何不見夜無月三人蹤跡?

    疑惑間,忽見一群人圍在一起議論紛紛,高且閑湊了上去,隻見人群中央躺著一人,那人倒在血泊裏,身上九個透明窟窿,死相甚是淒慘,高且閑看出乃是那肥胖白卒下的shā shǒu,又細細想了一番,不免捶胸頓足起來,暗道:“她隻說我有一炷香的時間,卻並沒有說到底要殺誰!唉,是我連累了無辜!”

    高且閑心中又是憤恨又是難過,大罵那肥胖白卒凶殘。他原來一直認定是夜無月殺了殘燭無疑,但給白羽講了來去,相當於自己又梳理了一番,發覺此事確實疑點重重。

    其實他心裏一百個希望夜無月不是凶手,這樣自己不用殺她,兩人比翼雙飛,豈不快美?但此事夜無月確是擔有最大的嫌疑,除了她外再無其他線索,因而要查殘燭的死因,隻能繼續從她身上入手。

    高且閑尋思三人不追自己,必是回往西夏複命,以自己異乎尋常的速度,決計能夠追上,於是立時往西北方向趕去。

    追了一日,內力漸感難支,在客店打尖過,順手牽了匹良馬,又追了一日,進入廬州境內,卻仍不見三人半個人影,不由犯起嘀咕:我跟蹤無月時,她不向西,反而向南,莫不是這次故技重施?倘或如此,我這樣追下去,豈不南轅北轍?

    正想著,遠遠地瞧見路旁一家茶棚,其時烈日當頭,途中跋涉,早已口渴,於是下馬而行,一個胖老者見來了生意,連忙迎了上來,將馬牽到一旁去喂。

    高且閑走進茶棚,那茶棚頗為簡陋,棚內隻有兩張桌子,桌麵坑坑窪窪,顯是年代久遠。

    高且閑捉過一條板凳坐定,一個老婦從灶上過來倒上茶,那老婦鼻歪臉腫,醜陋無比,高且閑端起茶碗,心念一動,問道:“阿婆可見過三個異域裝扮的人?兩個男人,大概三十多歲,一個執叉,一個執耙,另有一個女子,二十上下,碧眼紫唇,生得極美。”

    老婦想了會兒,忽然仿佛想到什麽,目中露出歡喜,連連點頭。高且閑本是隨口一問,卻沒想到真能有所收獲,不禁大喜過望,“噌”的一下站起身問道:“他們去了哪裏?”

    老婦張了幾下嘴,卻隻發出“啊啊”的聲音,同時手裏不住做著比劃,傻笑不已,原來是個啞巴。

    高且閑看了半晌,見她一會兒指東,一會兒指西,一頭霧水,正待再問,胖老者到棚後栓了馬回來,賠笑道:“客官莫怪,小的老伴幾年前受了些刺激,自己割了舌頭,之後一直瘋瘋癲癲的,客官要問什麽,小的來答便是。”

    高且閑重複了問話,老者聞言神色黯淡,老淚盈眶,高且閑奇道:“你隻須說見沒見過,何必這副形容?”

    老者自覺失態,忙拭了眼淚道:“不瞞客官,昨兒傍晚確有三人在小的這裏歇腳,不過卻是三個男人,其中兩個的兵器與客官所言的一般無二,另一個並非女子,而是個青年,眼睛倒沒注意,紫色嘴唇小人卻看得分明。”

    高且閑暗想:“不過是無月扮了男裝而已,定是他們無疑,隻是他們怎麽行得這般迅速,昨日傍晚就到過這裏!”口上道:“他們哪裏去了?”

    老者答:“他們在小人家中歇了一宿,今早小人起床時隻見床上放了五兩碎銀,不知到底哪裏去了。”

    高且閑先失望了一陣,隨即暗喜,心想如此看來,至少自己並沒有追錯方向,接下來不吃不睡必可跟上三人。

    老者道了句:“客官請慢用!”轉過身去。高且閑聽他聲音哽咽,仿佛有什麽重大的愁苦一般,問道:“老先生可是遇到了什麽不平之事?”

    醜婦見丈夫傷心,拿擦桌的抹布在老者臉上抹了幾抹,老者知老伴是好心,抓住她粗糙的手,一把抱住嚎啕大哭起來。高且閑愈看愈奇,但見兩人相擁而泣,不便插言,隻訕訕得喝了幾口茶。

    待老者哭聲稍止,高且閑又問:“老先生到底有何苦楚?”

    老者長歎口氣道:“這原是小人家門厄運,昨夜又因那個紫唇青年生出了許多事端,先才聽客官口氣,想是有急事在身,這些家醜,唉,不說也罷!”

    他越是如此說,高且閑越發感興趣,忙道:“但說無妨,說不定在下還能幫得上什麽忙呢!”

    老者打量了一番高且閑,麵上一喜道:“客官此話當真?”

    高且閑道:“快說吧!”

    老者讓醜婦繼續進屋燒茶,自己坐在高且閑對麵,喝了一口茶潤了潤嗓,娓娓道來。

    原來這老漢與那醜婦成親數年一直杳無兒息,直至二十三年前,菩薩保佑,兩人終於看到了希望,自是欣喜若狂,十個月後竟一胎生下兩女,兩個女孩各有缺陷,大妞是個瞎子,二妞因聾而啞,初時並無其他不同,但隨著漸漸長大,大妞越來越美,二妞卻愈發醜陋。

    所幸的是,姐妹兩個感情一直極好。到了出嫁年紀,大妞憑著貌美,很容易便嫁給了當地的一個員外,可二妞卻犯了難,醜婦到處為二妞張羅,終究沒一家願意娶這樣一個又醜又殘的女孩。

    大妞聽說mèi mèi嫁不出去,懇請丈夫收了二妞為妾,丈夫不肯,於是大妞毅然逃回家裏,並說除非有人肯娶她mèi mèi,否則絕不再嫁!老漢夫婦又打又罵,可大妞性子執拗,甚至以死相逼,兩人隻好作罷,搬家避禍。

    幾年前,終於有人願意同娶兩女為妻,那人雖是鎮上一個不務正業的潑皮,夫婦兩人合計了一番,便準了這門婚事。那潑皮喜滋滋得將兩人娶回家,過不多久,兩人又逃了回來,原來那潑皮言而無信,隻是貪圖大妞美色,將二人娶回家後,強行將大妞玩弄了一番,對二妞卻是一碰也不碰,甚至加以辱罵鞭打,大妞氣憤難當,趁丈夫不備拿出枕下藏好的剪刀戳死了他,領著mèi mèi逃回家來。

    夫婦隻好帶著兩個女兒再次搬家,隱姓埋名,因當初這門婚事乃醜婦一力促成,受了這件事的刺激,神智失常,竟割了自己的舌頭。

    大妞心裏一直覺得自己行為莽撞,甚是對不住父母恩德,不僅沒能讓父母享上一天的清福,反而總使他們操心,因而始終暗暗留意。昨夜來了三個男人寄宿家中,大妞聽父母說為首的竟是個俊異的青年,一下子動了心,便向那青年表露了心意。

    誰想青年一口回絕,絲毫不留餘地,大妞心想連我都不能打動他的心,更別說mèi mèi了。當下萬念俱灰,但仍沒忘了mèi mèi,又問起另兩個三十多的男人是否願意娶自己的mèi mèi,兩人當麵雖然謝拒,但待大妞出門,那持耙的追了出來,他想著姐姐這般模樣,mèi mèi定差不到哪裏,對大妞說自己願意,說話時對大妞動手動腳,大妞雖然對這個肥頭大耳的東西厭惡非常,但實不想父母再為此憂心,隻要他能接受得了mèi mèi,姐妹兩人委身於他也未嚐不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