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無底水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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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見高且閑輕功卓絕而又遇變不驚,每一招無不恰到好處,暗自讚歎。
夢驚回道:“平大城主,這裏數你武功最高,再不商量出個結果,隻怕太陽都要下山了!”未盈尺龍爪鷹同聲而應。
平蒼海道:“好,諸位既看重在下,那在下便打開天窗說亮話,以往呢,我們六大門派心不齊,又礙於夜孤魂的強勢,誰也不敢殺他布羅星棋的人,如今武林中接連發生兩件大事,即便這小姑娘矢口否認瀚塵宗之事是他們所為,但料來與他們也脫不了幹係!慕容宗主仙逝,若論單打獨鬥,數他夜孤魂武功獨步,在下不才,忝列六極之內,但倘能與夢掌門聯手,殺他簡直輕而易舉,因而諸位不必對他過分懼怕!”
平蒼海哈哈朗笑幾聲接著道:“他布羅星棋不過死了幾個白卒,便要我們堂堂盟主償命,未免太小覷了中原武林,既如此,今日我與夢掌門各殺他一名白卒,倒讓這老兒瞧瞧,我們幾大門派,也不是好相與的!”
眾人聽到這裏,轟然叫好。
平蒼海抬手壓下呼聲,繼續道:“至於這個姑娘,若是輕易殺了,隻怕逼急了他,正所謂狗急了跳牆,兔子急了咬人,不如暫且關押起來,當做與那老家夥談判的籌碼,諸位覺得如何?”
眾人聽他一番話安排得井井有條,再加上氣勢磅礴,大有王者之風,不免心折,紛紛道:“妙極妙極!”
眾人隻覺眼前一花,衛幕力獁與沒藏戶便一個腦漿迸裂,一個筋脈寸斷,而平蒼海與夢驚回一直立在原地,仿佛未曾動過,動作之快,令人咂舌。
龍爪鷹道:“此處距開封不過數百裏,開寶寺玄鐵塔天下馳譽,乃是這次一等一的牢房之選,若將這妖女鎖進塔內,便是布羅星棋傾巢出動,諒也攻他不破!至於這來路不明的小子,交給我來殺好了!”說著踏出兩步,夜無月見兩名手下死於非命,心裏還沒多大感覺,但聽他要殺掉高且閑,登時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恐慌。
“慢!”
這一聲同時由兩人發出,其中一人自是夜無月,另一人則是一直冷眼旁觀的未盈尺,龍爪鷹道:“未闕主,你有何見教啊?”
泠寒闕因是女派,在六大門派中實力最弱,是以龍爪鷹語氣中多少有些玩味,未盈尺還未出言,夜無月道:“看你們誰敢殺他!”
眾人移目視去,隻見夜無月將指劍抵在太陽穴、咽喉等諸處要害,仿佛眾人隻要稍有異動,她便會立時自盡。
高且閑在夜無月的內力傳送下早醒過來,隻是十分虛弱,見狀又是擔憂又是感動,有氣無力道:“不……不要!”
平蒼海道:“姑娘有什麽話,請直言吧!”
夜無月道:“你們全都退走!”
平蒼海嗤笑一聲,反問道:“你覺得這有可能嗎?”
夜無月冷聲道:“我要是死了,你們要挾家師的計劃可就落空了!”
平蒼海道:“反正已經和布羅星棋撕破了臉,多死你一個也沒什麽所謂,不過你的情郎,隻怕要跟著陪葬了!”
夜無月麵上一紅,想了一會道:“你不是想知道我和家師的關係麼,好,我告訴你,他是我爹!”
平蒼海心裏信了九分,麵上卻不動聲色道:“想活命的一麵之辭罷了,你覺得我會相信?”
夜無月道:“信不信由你!我數三下,你們若不退走,就等著我爹把你們中原武林攪得雞犬不寧吧!”
龍爪鷹見平蒼海麵現猶豫,叫道:“嘿,妖女,你還是快快自殺吧,等你死了,老子立刻派人扒光你的衣物,丟在鬧市街頭,讓所有潑皮dì pǐ站在你屍體旁邊指手畫腳!”
夢驚回與未盈尺聞言眉頭同時一皺,平蒼海卻暗暗點頭,心想她久負美名,對自己的形象勢必非常看重,龍爪鷹一言戳中她的痛處,教她有所忌憚,不敢立死!
果然,夜無月沉默下來。
夢驚回道:“小姑娘,我們不殺你的情郎,你乖乖的束手就擒,可好?”
夜無月心道:“我且應下,這口惡氣,待師父來到,再好好地出他一出!”正要答應,見高且閑嘴唇嗡動,湊近聽他低語了幾句,高聲道:“好,隻不過你們除了不殺他外,既不能點我們的穴道,也不能將我們分開,這兩點,你們若是答應,我便不再尋死,否則即便你們點了我的穴道,我也能強行衝穴自爆而亡!”
四人相視一眼,平蒼海道了聲好答應下來。
接下來平蒼海安排人趕往西夏送信,眾人將高且閑與夜無月裝進囚車,一行人浩浩蕩蕩地朝開寶寺進發。
行了兩日有餘,進入開封境內,早有僧人上前盤問,並派人回寺通傳。
開寶寺自殘燭死後,一直處於高度戒備,並從如天清寺、皇家大相國寺、大雲寺等諸鄰寺借來了不少人手,甚至天下第一名刹嵩山少林寺也由於歉意,派來七八個主持幫忙打理各項事宜,不僅將整個東京安插得密不透風,就連西京河南府(今洛陽)、南京應天府(今商丘)、北京大名府也均設有暗哨。
東京乃都城所在,繁華無與,車喧馬嘶,好不熱鬧,眾人在囚車上罩了布,扮作販貨的外商,一路不住感慨。
《望海潮》一詞雖為柳永讚歎錢塘之繁,而其中諸多描寫便與眾人所見所聞幾無異處……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市列珠璣,戶盈羅綺,競豪奢,重湖疊瓛清嘉,有三秋桂子,十裏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釣叟蓮娃,千騎擁高牙,乘醉聽簫鼓,吟賞煙霞……
這日押著夜高二人到了開寶寺,早有幾名執事僧迎了出來,是時殘燭收殮下葬等各項停妥,其師弟殘枝接任方丈。幾個執事僧領著四派掌門及親隨到正殿敘話,不多時,出來一名小僧並另外四人,這四人正是各派掌門的親信,四人各傳話畢,眾人押著夜無月與高且閑的囚車跟著小僧七拐八繞,來到一座塔前。
那塔乃褐色琉璃磚所造,渾似鐵鑄,塔高二十餘丈,八角十三層,稍向西北傾斜。眾人早聞開封玄鐵塔之名,此番得見,紛紛喟讚。
高且閑往日落魄時,蒙殘燭收留,在寺中住過幾日,見過這塔,並不如何驚奇,夜無月雖初次見到,卻隻淡淡得瞥了一眼,似乎渾沒放在心上。
塔前有幾名僧人守門,眾人不得進,那小僧上前與兩人低語了幾句,兩人點了點頭,拍了兩下手,塔內衝出六名光頭僧人,接過囚車,推著進入塔內。
進了塔,來到階梯處,六僧中一個虎麵僧人將兩手搭在囚車上,隻見他雙手猛一握緊,那囚車“哢嚓哢嚓”幾聲散裂開來,虎麵僧人朝兩人看了兩眼,退在一旁,一個龍眼僧人合掌說道:“阿彌陀佛,兩位施主,請!”同時做了個請的動作。
高且閑倏然心驚“這虎臉人好深的內力,開寶寺果然藏龍臥虎!”夜無月知他此舉意在示威,冷哼一聲,邁步而下。
兩人在六僧逼視之下,相繼上了階梯。其實以夜無月與高且閑的實力,完全有一拚之力,隻是兩人受製之後,雖然按照約定並未被點穴道,卻是被迫服下了煙消雲墜散,要不然平蒼海龍爪鷹等人也不會放心得任由弟子們看押。
這煙消雲墜散是武林中有名的奇藥,常人服之毫無不適之感,惟習武之人服下後才會感覺到如墜煙霧的混沌麻癢。個中原理極易理解,貫盈四肢百骸的內力瞬間被藥力消解,自然而然會產生身體被掏空的感覺,如同一口滿水缸一下子給一個大瓢給舀幹。不過這種虛脫的難受不會持續太久,頂多一個時辰便可逐漸適應。因此兩人雖行動自如,卻是無法提聚內力,隻能等藥效過去方能漸求恢複。
兩人上到二層,六僧跟了上來,虎麵僧人不知怎麽深深淺淺得跺了幾下腳,地板“咯”的一聲響動,其餘五僧合力抬開,頓時一股寒意撲了上來,定睛看去,原來是一個洞口,那洞圓方四尺,黑漆漆的,恍若一口通往地獄的魔井。
夜無月與高且閑正打量間,一個狼鼻僧人猛然出手向兩人推去,所幸兩人內力雖失,身手猶在,夜無月察覺背後異風,一個矮身避過,同時扶地一記掃腿,高且閑淩空翻起,一掌拍在那人頭頂。
狼鼻僧沒料到兩人反應這般敏捷,頭頂和小腿同時一痛,卻無什麽大礙。
虎麵僧見狀哇哇大叫,正欲上前,這時龍眼僧僧袍一擺,那狼鼻僧登時脫了兩人的壓製,聽他道:“不莽、不詭,休得無禮!”
虎麵僧與狼鼻僧聞言同時應了聲是,躬身退下,狼鼻僧又是感激又是慚愧道:“多謝兩位!”
高且閑先是一愣,隨即恍然,原來先才的一手過招,若高且閑掌上加了內力,那狼鼻僧恐怕早就腦漿迸裂,他不知兩人服了煙消雲墜散,見兩人身手了得,顯然不是尋常之輩,隻道是他們手下留情自己才免得一死。
高且閑見兩僧對龍眼和尚神色恭敬,知他是六人之首,指著黑洞問道:“敢問大師,這是……”
龍眼和尚笑道:“玄鐵塔無底水牢!”頓了一頓又道:“兩位中了煙消雲墜散,現下非是我等之敵,還是自請吧!”那狼鼻僧聞言大悟,感激之色頓時消了大半。
高且閑知龍眼僧說的是實情,默然良久,望了夜無月一眼道:“無月,你怕嗎?”
夜無月反問:“你後悔嗎?”
高且閑笑道:“你說呢?”
夜無月亦是笑了笑,道:“抱緊我……”
兩人彼此心照不宣,在這生死存亡之刻,夜無月終於向高且閑敞開了心扉,高且閑喜極而泣,擁緊了夜無月,縱身一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