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徹寒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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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塚與高且閑一前一後向外圍奔去,兩人耳中隻聽得兵刃相接的“噹噹”聲愈發震響,終於遠遠望見前方火把閃動。
快速趨近,隻見黑壓壓一堆人且戰且退,個個滿身鮮血,火光映照下煞是奪人眼目,正是鬼塚所轄的趾族人兀自在浴血奮戰。
鬼塚見敵人數量多出己方數倍,皆身著銀袍,勢若瘋虎,攻勢甚是猛惡,二話不說,提鏟在手,衝至陣前,好一番砍殺。
眾人見族長到了,高聲叫著:“族長來啦!族長來啦!”一時間士氣大振,早間力竭的也大吼幾聲,再度撲了上去。
高且閑最不喜血腥,眼見遍地的殘屍斷肢,恍若人間地獄,肚裏一陣翻騰,直欲作嘔。
正在他難受之際,三個銀袍人挺著長矛向他直搠過來,他亦不敢大意,強忍不適,“唰唰唰”拍出三掌,將那三人逼得急退數步,最後一個踉蹌坐倒在地。
三人目露驚駭,大聲呼喝同伴,不多時高且閑已被十多人圍在中央。
那十多人均知他不好對付,一個個盡皆使上了全力,正所謂好虎架不住狼多,更何況高且閑不欲傷人性命,被逼的左支右絀,終於一個不慎,被一個善於隱忍的家夥逮準機會,一矛刺中大腿。
高且閑斜出一掌將那人拍飛,心裏暗暗叫苦,先才還能仗著輕功趨退躲避,這下傷了腿,真可謂進退兩難。
餘人見他受了傷,均麵露喜色,精神抖擻,一矛接著一矛無窮無盡,劈頭蓋臉地往他身上招呼,高且閑值此性命攸關之際,亦發了狠,掌上暗蘊巨力,每擊中一人勢必要他筋斷骨折,那些中掌的人傷勢雖重卻並不致命,躺在地上shēn yín不已。
先才擊中他大腿那人被拍飛後立在圈外瞧了一陣,似乎看出他無意傷人性命,眼睛一眯,計上心頭。
那人突然嚎叫一聲,撲地便倒,在地上喊爹喊娘得打滾,待滾得距離高且閑較近時,轉為低聲shēn yín,裝作十分痛苦而又無法動彈的模樣,同時向外麵夥伴使了個眼色。眾人中幾個明白人瞧見他眼色的,立時撲上前去,以引開高且閑的注意。
高且閑沒料到伏地shēn yín的許多人中有這麽一個濫竽充數的,隻顧應付麵前眾多生龍活虎的好手。就在他雙掌剛好推出,收力不及之時,突然察覺到腰間傳來一絲涼意,頓時明白自己遭到偷襲,心一下子懸到嗓眼裏,麻木當地,一動也不能動。
感覺到利器的冰涼並未深入,高且閑低頭瞧去,隻見一個銀袍男子手裏抓著一把bǐ shǒu抵在自己腰間,眉心一個黑點,目眥欲裂,甚是可怖。
高且閑隻當他要留自己活口以威脅鬼塚,說道:“你莫以為睜大了眼我便怕你,我告訴你……”說未說完,那人直挺挺一頭栽倒下去。
高且閑覺得驚奇,這時見周圍十幾個人皆是身子一顫,軟倒在地,他走上前去察看,無一例外,全部氣絕,他這時才意識到原來暴斃這許多人眉心的黑點不是燙烙的標誌,而是中了什麽人的暗器所致。
便在這時,一道倩影飄至,柔聲道:“閑哥,你腿流血了,快坐下來!”
這人可不正是夜無月!
見到她,高且閑可全明白了,怒道:“無月,你殺了這麽多人!”
夜無月聽他口氣中略有責備之意,大為不解,道:“你在怪我?”
高且閑瞧著夜無月的眼睛,歎了口氣道:“水牢裏,你忘記是怎麽答應我的了?你……”正說著,兩個銀袍人一齊縱躍過來,他橫出一掌將他二人擊退。
夜無月皺眉道:“可他們差點殺了你!不殺他們,你兄弟一家老小以及他的那些族人可就死無葬身之地了!你難道希望看到他們慘死嗎?”
高且閑怔怔不語,夜無月知他性善近於迂腐,要他shā rén恐怕一時難以做到,不再多做理會,亮出四刃指劍,護在他周旁二十步以內,將想要靠近二人的銀袍人逐個斬殺。
鬼塚早殺紅了眼,滿麵戾氣,使他原本泛著黑氣的臉龐更多了些猙獰。他揮舞著天隕金石鏟,如入無人之境,所到之處,血肉橫飛。
“哈哈哈……”
忽然空中傳來長笑,笑聲連綿不絕,震得林內木葉簌簌而落。一眾銀袍人聽到這笑聲立即罷手,膜拜一般匍匐於地,狀貌甚是虔誠。
幾處先前瘋狂拚殺處,趾族人暫時沒停下手,銀袍人竟如砧板魚肉,任砍任殺不敢稍動。那些趾族人砍殺了一會,才發覺事態異常,停下手,不約而同地望向族長。
林子突然靜寂下來,高且閑亦從沉想中回過神,牽著夜無月步至鬼塚身後,警惕得觀望著四周,嚴陣以待。
不多時,一道人影飄忽而至,有如鬼魅,聽他笑道:“鰭族第六十九任族長吳所有,拜見趾族鬼塚前輩!”
鬼塚聞言暗暗心驚,原來趾、鰭、翼三族的始祖乃是同輩好友,趾族到如今不過才曆經了三十五代,而對方竟已是第六十九任族長了,而且自從一千多年前,三脈分地而居後,自此再無聯係,那人一出口就能道出自己名姓,足可見事先打探多麽詳盡了。
他這忽然想起族書中的一段記載,據說鰭族內有一種秘術,族長可以使血緣至親繼承其功力,然而代價卻是繼承者的壽命大為縮短,登時略為恍然。
來人立定身形,鬼塚看去,不禁又大吃了一驚,隻見那人光溜著上身,皮膚黝黑,頸間墜著一條貝殼項鏈,手裏把玩著一根長長的魚骨,漆黑的眼睛正盯著自己,竟隻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目光如隼,與年齡極不相符。
高夜二人亦是詫異非常,聽鬼塚沉聲道:“鰭、趾二族千年來向來井水不犯河水,不知小族長今日到我這裏究竟有何貴幹?”
吳所有作揖笑道:“前輩,今日冒昧叨擾,隻是為了拿回原屬於我們鰭族的東西!”
鬼塚道:“哦?此話怎講?”
吳所有瞄了高且閑與夜無月一眼,淡淡笑道:“想必前輩也知道,翼趾鰭三族世代守護的,各乃一張殘圖,據說三張殘圖拚在一起,便可知那上古寶藏的所在!”
鬼塚冷哼一聲斥道:“狼心狗肺的東西,就知道你們沒安好心!”
吳所有也不反口,自顧自地說道:“在那諸多寶物之中,有一件稀世奇珍,名為徹寒衣,傳聞這寶衣有一種神奇的功效,人死後的九九八十一天之內,隻要能夠穿上它,即刻便能蘇醒,續命八十一日!”
鬼塚不作聲,這寶衣的存在他當然知道,但這是三族各自內部最大的機密,隻族長及少數長老知曉,從來不為他人所知,此時吳所有竟能當著眾人包括夜無月與高且閑二人的麵說出,若說是年幼毫無城府,那誰也不能相信這樣的人能坐上族長的位子,除此之外,那便隻有一個解釋,他並沒有打算放一個活口離開!
吳所有略顯幼嫩的聲音繼續道:“這些都是前輩知道的,而前輩不知道的是,早在南朝,梁元帝蕭繹,記述了這樣一件舊事,說東海深處有一座島,叫亶州,島上產一種草,模樣像菰苗,名為紫玉蔬。秦始皇時,皇宮中有許多婦女死於非命,一日有隻蓬鳥銜著此草落在地麵,將草放在死人身上,死人立刻活了過來,一炷香後才再度死去。這一幕為禦醫所見,上稟給始皇帝,始皇帝大為驚喜,卻不知此草產於何地,於是派人前去鬼穀求教,鬼穀子並未露麵,隻說了四個字‘東海之島。’秦始皇便派手下精通航海的一個方士徐福,帶領五百童男童女乘船入東海,尋找這種仙草。”
“徐福果不負眾望,曆時十年,終於找到了亶州,並且見到了那生滿紫玉蔬的仙山,那時船上的五百童男女業已長成力壯貌美的小夥子大姑娘,徐福帶著他們入山采草,將整座山洗掠一空後起船歸航。回到中原,將此事上稟後,始皇帝重賞徐福,並命他再度出海,尋找第二座仙山,徐福自此消失,杳無音訊。而這些神奇的藥草,始皇帝全部交付給鬼穀子,命他給自己練長生不老丹藥,鬼穀子有通天徹地之能,閉關數月,竟想出了煉化玉蔬草的冗雜步驟並且畫出了徹寒衣的圖譜!”
“他找來三個隱世且酷愛醫道的朋友,跟他們說了自己的念頭,三人聽了盡覺這個想法驚世駭俗,探問其個中機理,鬼穀子要他們答應自己一個條件才肯透露,三人禁不住熱切的求索**,當場應下,隨後四人通力合作,終於製成了徹寒寶衣。之後始皇帝不斷派人前來求藥,鬼穀子煩不勝煩,於是隨便給了他一顆清腸通便的藥丸,始皇帝自以為可以長生不老,誰知最終還是病故在巡遊途中。前輩可知這三人是誰?”
鬼塚在族書上見到過四人造衣的記載,隻是不知道那徹寒衣的原料竟是一種叫做紫玉蔬的草藥,更不知徐福尋草的故事,見吳所有等待自己答話,道:“豈能不知?必是燕吳魏三位先祖了!”
“正是!鬼穀子在徹寒衣上麵耗盡了心血,自知命不久長,可憐他的那些弟子,如兵家孫臏龐涓、縱橫家蘇秦張儀等,雖然聞達於世,卻不能侍奉於膝,到最後皆死在了他前麵,成了白發人送黑發人的境況。鬼穀子不勝悲戚,但他尚有一件心事未了,於是便拿出一張熊皮地圖,撕成三份,令三位先祖依照先前定下的條約,世代守護。原來那熊皮乃是他年輕時曾經入雲夢山采藥修道,偶遇一老人,那老人見他根骨清靈卻囿於凡胎,賜給他的一張圖,並說那地方藏有仙器無數,他可任意取索,說完竟後化作一縷輕煙,消散得無蹤無影……”
“……哪知道鬼穀前輩性情孤傲,把那老人的一番心意當成了施舍,不願求尋,直到造出徹寒寶衣,才有心到那地方瞧上一瞧,欲看看那些仙器究竟有何了不得之處,是否能比得上自己畢生的得意之作。他告訴三個朋友,這上古寶藏早在堯舜禹時便存於世上,從來無人踏足,他想要把那裏當成清淨的埋塚之所,叮囑三人務必好生看管自己手中的殘圖,不要抱有任何的非分之想。三位先祖對鬼塚前輩敬若神靈,竟果真祖祖輩輩得守護下來。”
吳所有說到這裏,停了下來。
鬼塚向四周瞥了一眼,見多數人早驚得合不攏嘴,冷聲道:“賢侄到此,隻是為了講段虛無的神魔故事給我們聽嗎?”
吳所有哈哈一笑,似乎猜出鬼塚的心思,不置可否道:“這事是真是假,前輩心中有數,我說了這麽多,為的就是讓前輩知曉,鬼穀前輩其實虧欠吳家,那徹寒衣,本該屬於我們鰭族!”
鬼塚冷聲道:“可笑!難道就憑那紫玉蔬產於東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