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吟雪死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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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衫送罷二人,往閣樓來尋吟雪,吟雪因昨兒的事一夜輾轉未眠,剛睡下一會子,還沒起來。
白衫見她熟睡,為其輕輕掖了掖被角,坐在她身旁。吟雪自從那晚撕下麵紗後便再未戴上,此時隻見她眼圈浮腫、淚痕猶在,想是從未受過這般大的委屈,昨晚哭了一夜所致。
白衫鼻間縈繞的仍是熟悉的**香,細細端詳,越想越是糊塗,自那晚她得知自己夢裏看了她的麵容,行止愈發反常,簡直像換了個人似的,究竟她心裏藏著怎樣的秘密,像這樣下去,她一個人自傷自哀,也不與人傾訴,遲早是要憋壞的。
白衫越想越不是意思,想去找吟竹,可他偏又是個嘴快的,吟雪怎會跟他說?又想找吟荷來,可自己與她不是很熟,張不開嘴,吟鬆沉默寡語,更不用提,想來想去,隻有蘭若,而且她平日裏與吟雪走得最近。
白衫掩了門,徑往蘭若處而來,蘭若正在澆花,見白衫急匆匆地跑來,問:“小師弟有事嗎?”
白衫上前拉住蘭若的衣袖到一僻靜處,在其耳邊悄聲道:“師姐,我有個事想問問你。”
蘭若看他神情嚴肅,把白衫讓進屋,道:“什麽事?說吧!”
白衫道:“師姐,你以前見過大師姐沒戴麵紗的樣子嗎?”
蘭若道:“以前沒見過,昨兒是頭一次見,本來我還好奇為什麽大師姐突然不再避諱,露出真相,但當時那種境況,也不好問,怎麽,出什麽事了麽?”
白衫心想“如此說,恐怕我是第一個看到的人了,那這禍,定就是我闖下的了!”想到這裏,鼻間一酸,哭了出來,說道:“不瞞師姐,大師姐知道我看見她的樣子後,這幾日精神恍惚,昨天甚至做出那樣糊塗事來,我真的不知該怎樣才好,因怕她落下什麽病來,特來求師姐去給她疏導疏導……”
蘭若忙拿出手帕給白衫拭去淚水,安慰道:“快別哭了,想來也不是因為此事,模樣天生,哪有不與人看的道理,定是有其他難言之隱!你別害怕,我這就去問問!”
白衫道:“等等,師姐,大師姐哭了一夜,現在才睡著不久,且讓她好好歇息歇息吧!”
蘭若道:“行,你先回去,晚飯後我再過去。”
白衫道謝而出。
吟雪晌午醒來,白衫又是端茶又是送水,噓寒問暖,好不殷勤,吟雪疑惑道:“怎麽了這是?”
白衫既知蘭若晚間要來,也不提及麵紗之事,抓著吟雪的手道:“姐,我隻想你好好的。”
吟雪道:“我沒事,翻山越你學得已經差不多了,下午教你掛枝飛。”
晚間,蘭若果然來了,白衫怕有自己在吟雪不願說,借口出去,兩人在屋裏聊了沒多大一會,蘭若出來叫白衫,白衫進屋,吟雪道:“是你把你蘭若師姐叫來的吧!”
白衫看向蘭若,蘭若搖了搖頭示意不是自己說的,白衫正要辯解,吟雪道:“不用編了,下午練功時就見你心不在焉的,我知道你們想問什麽,隻是這件事太過驚世駭俗,說來恐怕你們不會相信。”
白衫聽吟雪有說出緣故的意思,忙道:“不會的不會的,姐你說什麽我都信!”
吟雪歎了口氣道:“我生下來時,頭發雪白,不哭不笑,大夫來看,說我活不過五日,因我是個女孩,爹娘悲痛了兩天,便開始準備後事,豈料第四天晚上來了一個老道士,那時正值饑荒,餓死的人不計其數,偏我們家家底殷實,因爹娘見我即將夭折,發了善心賞了那道士一口飯吃,那道士說道:‘若是料理得當,這女娃或能多活幾日。’爹娘聽了大喜,磕頭問道:‘請仙人開恩施法,救救我們的孩子吧!’那道士道:‘她命殊運異,該當一劫,老道不救,也就一了百了,若是救了去,恐怕將來會有較此大十倍百倍的劫難,平白連累無辜!’……”
白衫道:“姐,這些話是誰和你說的?”
吟雪道:“這就是奇的地方,我幼時之事全無所記,惟把那老道的神情樣貌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都記得清清楚楚,仿佛昨天發生的一般!”
白衫蘭若相視一眼,心裏驚異“還有這等事?”
吟雪繼續說下去。
吟雪爹娘心想哪有比死更大的禍患,再三求懇,那老道才道:“罷了,也算我與她有緣,便指引你們一條明路,逆天而行,須合天時地利人和,明日若是暴雨,乃合天時,將其送往贛江,乃合地利,你們再不相見,乃合人和!”
其爹娘聞言麵如土灰,要知當地連著三年大旱,怎會突降暴雨?誰知當夜雷聲滾滾,第二日果真下起暴雨,夫婦倆驚喜若狂,燒香拜佛,又來尋那老道,那老道歎道:“看來天意如此,你們將此物與她一起放在籃中,待雨停了,投往贛江,置於水麵,任其漂流,至於將來如何,就看她的造化了。”
夫婦兩人再三拜謝,問:“孩子將來究竟有何劫難?懇請仙人明言!”
那老道大笑:“此劫不開也就罷了,一旦開啟,克夫克子,不得好死!”
兩人又是一驚,蘭若問道:“與師姐放在一起的卻是什麽?”
吟雪從牆上取來一幅畫,又從盒內拿出一大塊舊布,那幅畫白衫見過,繪的是一處村莊田園景象,倒是那塊舊布密密麻麻寫滿了字,白衫接過一瞧,其上寫道:“丙辛年辛醜月甲己日乙醜時,冒昧道出施主生辰八字,實感歉然,惟望施主聽老道一言耳,此女麵性不合,萬不可輕易示麵於人,女見身衰,男見劫開,切記切記!”
白衫見到“女見身衰,男見劫開”八字,心裏“突”的一跳,問道:“這生辰八字是誰的?”
吟雪道:“師父的!”
白衫大駭,他記得吟雪說過她是被木槿撿到,那老道算得如此精準,他的預言多半不會有假了,當下禁不住雙手發顫道:“姐,是我害了你……”
吟雪道:“也怪不得你,畫上這首詩不是說了‘移山難防’嗎?素日我一再小心,不曾示麵於人,誰曾想你竟能在夢裏看到我的樣子。”
白衫心知自己撒了謊,早在藥堂便偷看了,因曉煙幫著掩蓋,吟雪至今不知,但他了解來龍去脈後,隻覺關係重大,又不敢當麵承認。
蘭若猛地道:“啊,怪不得你答應嫁到空明城,原來因由在這!”
吟雪點了點頭,道:“空明城野心勃勃,難保將來不會與泠寒闕為敵,本來我不想嫁人,自己死了倒也幹淨,可那平百裏苦苦相逼,既然如此,何不成全了他!”
白衫本以為吟雪糊塗了,卻沒想到她心裏有這樣一番算計,心心念念為泠寒闕著想,甘願犧牲自己以報師門,心下又是一痛。
三人當下均是怔怔的,各懷心事,至子夜時分,吟雪見氣氛沉抑,借口說自己困了,蘭若才離去。白衫自覺是罪魁禍首,懊惱不已,吟雪見他如此,說道:“我本應在出生之時便死了的,如今多活二十一年,已是心滿意足,況且,那道士所言,未必便作得真!”
她這般說,是不想白衫為此太過自責,但自己心裏卻是深信無疑。
吟雪並不怪罪,於白衫,更覺愧悔,接下許多天裏,一收往日做派,事事順著吟雪,恭謹細致,不敢有絲毫忤逆,因此很快掌握掛枝飛。入門功夫修畢,木槿接手,白衫開始進修迷迭步與幻影劍法。
話休絮煩,這日正是白衫與曉煙相見之日,時值晚春,木崖花繁草盛,生氣蓬勃。
冰崖乃蒂姬所轄,非內中弟子不得擅入,尤忌男子,甚至有不能靠近之說。吟雪令白衫侯在木崖,親自到冰崖下去接,不多時,吟雪帶著曉煙而來,兄妹兩人相識以來,即便是逃避追殺性命攸關之際,也未分開過哪怕兩日時景,這一月過得當真可說是度日如年,曉煙叫了聲“哥”,白衫登時湧下淚來。
見曉煙熱淚盈眶,懸懸欲落,吟雪道:“好好的,怎麽還哭上了,阿衫,還不快帶曉煙四處轉轉。”
白衫忙收了淚,施展新學輕功拉著曉煙領略木崖春景。當日空明城來襲,曉煙心憂如焚,由於淺水未至,並無多少勝算,蒂姬不許她出崖一步,因而曉煙不知當日詳細境況,隻是後來聽聞哥哥平安無事,稍稍平定,但她心裏又擔憂師父因怕自己傷心而哄騙自己,直到真正見到白衫懸著的心才算完全放下。
白衫一一把當日情形講與她聽,並把夜空對她說的一大堆話盡可能得複述得不離本意,最後取出一顆佛珠交給了曉煙。曉煙收好,白衫又將自己一月內所學功夫挨個耍了個遍,曉煙見他時如捉魚水鷹、時如攀山靈猿、時如乳燕投林、時如穿叢之鼠的俏皮身姿,樂得咯咯直笑,不住拍手叫好。
白衫使出渾身解數,直累得大汗淋漓,躺在草坪上稍歇,曉煙坐在旁邊輕輕地給他擦汗,白衫一笑,道:“喏,你知道了我這一月的所有事了,你呢,冰崖上有人欺負你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