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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嘯聲一連持續了五日有餘,方才漸漸止歇。
白衫五日五夜水米未進,卻無絲毫饑感,反覺得通體舒泰,氣暢神清。站起身來,極目遠望,竟能清晰望見十裏之外的每一株草木,更奇異的是,決眥而視,連那樹葉上的脈絡都能分辨得出。耳朵隻消微微一動,蕭蕭風葉,滔滔江河,蟲鳴鳥叫,以及牡丹花開的聲音盡皆縈繞於發際,仿佛一曲動人心弦的樂章。
體內原來的湧動漸漸平息,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若不是視聽較之以往顯著明聰,白衫恐怕會以為自己又做了一場非同尋常的夢。
這種前所未有的奇異感受讓他大為驚喜,忍不住高呼出聲,所不同的是,這次的高呼乃是出於自願,而之前五天的長嘯則是身不由己。他伸展了幾下手腳,一個跟鬥翻下樓頂,立在一株茉莉之上。
白衫雙手平舉踏著**枝施展起逍遙遊身法與迷迭步,突然發現自己的輕功似乎也有些提高,自是喜出望外,無可言表。
他望了眼前方,不知吟雪這幾日擔心成什麽樣子,忙往她屋子奔去,欲把自己的變化一點點得講給她聽。
行出不遠,三道身影迎麵飄下,正是在此守了五天的吟雪、木槿與未盈尺。
白衫見到三人,忙行禮道:“弟子拜見師父師祖!師姐你好!”
未盈尺上下打量了一番,見白衫氣宇沉穩,不禁暗暗頷首,木槿憂切問道:“有沒有哪裏感到不適?”
白衫道:“多謝姑姑掛心,弟子好得很!”
未盈尺道:“吟雪,你跟他過過招!”
吟雪應是折下兩根花枝,一枝扔給白衫,自己持著一枝,道了聲:“師弟,小心了!”揮枝而上。他二人單獨相處以姐弟相稱,但有他人在場時便按師門關係稱呼。
白衫一笑,他正想看看自己到底有什麽進步,當下用出早已練熟的幻影劍招,架住吟雪的一擊。
吟雪內力貫於右臂,往後一仰,身子倒飛而出,花枝登時傳來一股吸力,白衫若不跟隨而上,手中枝條便會脫手而出。白衫先是一驚,隨即暗想既然無法丟手,不如趁勢追去,踏起迷迭步隨著吟雪的步子而進。
吟雪見白衫追來,身子貼地飛起一腳,白衫連忙躍起閃避,他被逼到空中,吟雪猛地收去內力,黏力頓消,白衫本來從兩枝之間黏著處借力,這下變故突生,身子一斜,眼見就要跌進花叢。
好在白衫心思機敏,對著下方土地拍出一掌,借著反衝方不致狼狽摔下。他身在半空,還未浮穩,吟雪又是一招劈來,正是幻影劍法中的“掃月成灰”,白衫暗暗叫苦,沒想到吟雪這幾招如此淩厲,要在平時,他被逼到這般地步,早已認輸,可此刻未盈尺木槿旁觀,他不願三招便敗,沒來由的教未盈尺輕視,當下不顧其他,暗運內力,枝條橫胸,硬抗下來。
其實白衫本不該敗得如此之快,怎麽著也得十招以後,可他初入新境,對自己的諸多變化還不如何熟悉,況且一連坐了五日,手腳不夠靈便。
再者,以往與吟雪過招,他總是嬉皮笑臉,吟雪怕他灰心,也總有相讓之意,未盡全力,此時師父師祖在旁觀測,她若不盡力,如何逃得過木槿未盈尺的法眼,雖然暗暗替白衫捏了一把汗,卻也隻好全力而為。
兩枝相接,白衫騰地一聲被拍入叢裏,他未及觸地,將手裏枝條抽在地麵,身子再度飛起,此下他摸到門道,戰意萌發,喝道:“再來!”甩手使出一招“星火燎原”,他手法極快,乍一看,隻見枝條化為無數星星點點,劈頭蓋臉往吟雪淹沒而去,吟雪麵不改色,道了聲:“好!”枝條橫陳,一手抓頭一手捉尾,狀若禱告,往上抬舉,正是一招“霧散煙消”。
白衫漸漸來了感覺,愈是得心應手,反守為攻,吟雪毫不焦躁,慢條斯理,應對之餘,並伺機反攻。兩人不知不覺間鬥了二十一招,白衫大喝一聲,枝條穿脅而出,一掌拍在枝尾,枝條衝著吟雪射去,吟雪微微一笑,依葫蘆畫瓢,同樣拍在枝尾。
兩枝再度相撞,白衫的那枝“嚓”的一聲輕響,從中裂開,四散而落,而吟雪那枝聲勢不減,仍衝白衫而去,白衫運氣於掌,斜拍而出,試圖拍得枝條偏離方向,誰知他內力觸上枝條,樹枝不僅毫無所動,而且他的內力反彈回來,反逼得他退了幾步,剛剛站穩,吟雪已然將枝條抵在他的胸口。
木槿微微點頭,暗想:“衫兒在劍招上的應對確實沒有瑕疵,隻不過內功基礎卻是太弱了些。”
吟雪笑道:“不錯,進步很大!”
白衫見自己挺過了二十招,激動地大呼小叫,直覺得以往所有的努力都是值得的。
未盈尺見狀哼了一聲:“得意忘形,能成什麽大事!”
白衫心頭微怒,但他隱忍不發,和氣平聲道:“師祖教訓的是,不過弟子並不想成什麽大事,此生此世,隻報得父母之仇,便死而無憾!”心想:“都是你害得我們一家支離破碎,待我殺了平百裏,你也逃不了幹係!”
未盈尺不屑一顧,道:“憑你此時的功夫,想報仇?笑話!”
白衫沉默不語,心想:“現在確實不行,但總有一天,我把刀架在你hé píng百裏脖子上的時候,看你們如何向我跪地求饒!”
木槿恐白衫再使性子,出言無忌,忙道:“師父,弟子定當全力教導,不使這孩子辜負眾望!”
未盈尺沉聲道:“槿姬,你護犢心切,本宮不加責備,但須記住,適可而止!白衫,你已能接住吟雪二十招,本宮當初雖說過你能做到便不會逐你出宮,但是吟雪與你師出同源,相互間時常切磋,對彼此的招式了如指掌,這二十招並不能算是你的真才實學,而且由於你自身的緣故,拖延了將近一月,所以當初的約定應當做些改動。三日後本是吟雪對你的測試,現本宮決定,你接過吟雪二十招後,再接莫語十招,若接得下,你可以留在木崖,並且往後將你全權交由槿姬,本宮不再插手,若接不下,說明你師父無能,教不好你,要麽以後你搬至火崖,由荊姬來教,要麽,滾出宮去!”
白衫聽說牽扯到師父,忙道:“我學不好武功,怪我自己懶散,與我師父何幹?”
未盈尺道:“自古以來,養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你若不願使你師父蒙羞,就該想想怎樣提升修為!”語罷也不待白衫繼續反駁,一個閃身,已去得遠了。
白衫望向木槿,為難道:“姑姑……”
木槿笑道:“沒關係,盡力而為就好,別有太大壓力,也別怪你師祖,她也是為你好。三天時間,雖然緊迫了些,但也不是沒有希望,這三日,不用再練劍招,須先把內功的心法口訣記牢,然後再一點點的提升內力,最好能學會如何化內為外,總之,勿焦勿躁,領悟到多少是多少,切莫急功近利!”
白衫重重點了點頭,而後別了吟雪,跟著木槿來到木崖藏經閣,木槿翻出兩卷書來,攤在白衫麵前,坐在他的旁邊,道:“你細細地看,哪裏不懂隨時問我!”
三日眨眼而過,這日恰是個風輕柳細的和暖之日,木崖弟子聽說白衫要接連抗住大師姐與執法司莫語的幾招攻擊,紛紛趕來穀場觀看,其他幾崖的弟子聞說也是絡繹而來。
不為別的,光是白衫高嘯五日就足以把他們吸引過來,他們都想看看這個木崖新來弟子究竟有何異處,敢闖冰崖不說,在鬥場竟能承受祖老那麽重的懲罰,並且前幾日又鼓搗出這麽大的動靜來。
原來白衫那夜嘯聲傳遍五牙山,初時眾弟子不明所以,五崖上下人心惶惶,後聽說竟是那個新來的弟子,一時間議論紛紛,流言四起。
有說:“嘿,這小子也真是古怪,先是走火入魔發了狂,誤闖冰崖,這下又在練什麽稀奇武功,叫得人心煩意亂!”
另一人說:“估計是個難纏的角色,不然也不會那麽受闕主和槿姬的重視,我聽說呀,他剛拜入木崖便是入室弟子了,由此可見他的天資定非常人啊!”
又一人說:“你們都知道什麽?這小子可是當初水崖櫻姬的兒子!”
眾人轟笑:“原來靠的是這關係,怪不得!我還以為他有多麽了不得呢!”
一些入宮晚的一臉茫然:“櫻姬?宮內不是隻有槿姬、荊姬和蒂姬嗎?”
資曆老一點的得意地解說:“這櫻姬啊……”
白衫對這些人的議論自然毫無所知,他此刻正立於穀場,神情空前嚴肅,他心裏知道,即便吟雪傾力二十招自己扛得過去,接下來莫語的十招,可不是那麽好對付的。
一來他對莫語並不了解,唯一所知便是看過他與曲終殤的對決,那時莫語一招“月射寒江”可謂技驚四座,白衫自知若是自己麵對這樣一招,恐怕隻有被轟成渣滓的份。當然莫語對他自不會和對曲終殤一樣,不過由此可知這是一個多麽恐怖的對手。二來莫語雖曾受自己母親恩情,但二人之間實無過多交集,況且莫語向來以冷麵無私著稱,既是未盈尺派給他的任務,他勢必全力以赴,由此看來,今日要想平平穩穩地挺過去,希望極其渺茫。
不多時,雙兒攜著曉煙來到,遠遠地望見白衫,衝他點了點頭,白衫點頭回應,隻見曉煙向自己揮著雙手,一副擔憂之色,白衫眨了眨眼睛,微微笑了笑,示意自己沒有問題。
曲終殤不知何時悄然而至,站在吟雪身旁,正要說些什麽,吟雪瞥了他一眼,隻當沒有看到,飛身入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