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天生異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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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衫手執母親當年貼身的佩劍,想象母親執劍時的颯爽英姿,不覺淌下淚來。

    莫語幽幽地道:“櫻姐姐死後,再沒人陪我說話,我的世界便如這慘白的夜色一般,冰涼又漫長……”

    吟雪聽他說得淒然,道:“或許,你所看到的夜色,除了淒冷,還會有其他的東西。”

    莫語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道:“謝謝,不過我也得提醒你一下,一月之後的比試,由我監督,希望到時候不要讓我看到任何的投機!”

    吟雪微怒道:“我在你眼裏,就是這樣不堪的人嗎?”

    “是不是這樣的人,不是用嘴說的!”

    “我會證明給你看!”

    “好,拭目以待!”

    回木崖途中,白衫低頭不語,雖然知道了爹娘的往事以及與平百裏之間的恩怨,可是母親的死仍是個未解之謎,要說是白羽殺死的陳櫻,他決計不會相信,不過他從莫語的話中聽出一條關鍵的線索,那就是荊姬!

    白衫回到房屋,心想若不是老妖婆從中阻撓,我們一家三口現在好好的,怎會是如今的局麵,難怪對我好,原來是自知罪孽深重,想借機彌補圖個心安!哼,我如今性命在你手裏攥著,由你擺布,等我哪日逃離了你的魔爪,這筆賬咱們遲早得好好算算!

    接連過了二十幾日,白衫日日隨吟雪拆招對式,已將幻影劍法的每招每式爛熟於心,每逢出手,不須細想,舞起劍來行雲流水,左右逢源。隻是苦於內功底子太弱,劍招不差,威力卻遠遠不足,因此總被吟雪震得劍落,為此他苦惱不已。

    這日夜裏,漫天繁星,白衫躺於房頂,望著包羅萬象的星空,想起當初祖老對自己的懲戒,其實他當時並沒有感覺到太大的不適,隻是感覺內裏似有無數氣流亂衝亂撞,然後不知怎麽的眼睛鼻子流出黑血,而他也眩暈倒地。

    他當時處於悔恨當中,未及細想,此刻回想,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為什麽當時被那麽多石子打中,竟沒有疼痛之感,反而渾身發麻,到最後,那一掌讓自己肋骨斷了三根,而自己竟毫無知覺地暈了過去。

    白衫猜想,莫不是祖老留情,故意先將我麻痹,再下重手,好教我少遭點兒罪?不對啊,我和她素不相識,素不相識?不對,感覺像是在哪裏見過,可到底是哪兒呢?

    他想了許久想不起來,又盤算起八天後如何挺過二十招的事,照目前狀況看,劍招確實練得熟了,卻根本無法發揮它本來的威力,要不然,也不至於在吟雪全力施為下,挺過十八招都極其困難。

    他因體質特殊,內功修煉受阻,本想著靠劍招嫻熟來彌補缺憾,誰料到根本不像自己想的那樣,離了內功,任何的招式不過是花拳繡腿,毫無用處,頂多隻能勝過那些平民百姓,對上強敵,隻有束手就擒的份。若是一直這樣下去,正如姐姐所說,自己拿什麽保護曉煙?拿什麽報仇?

    他越想越不是滋味,當下凝神屏息,打起坐來,根據木槿傳授的心法,閉起眼睛,氣守丹田,吐納有序,白衫深呼長吸幾個來回,心漸漸定了下來,摒絕幹擾,抱元歸一,隻覺似與天地融為一體,無邊山河為我毫發,萬古星辰盡納胸中。

    他依著心法行了幾輪小周天,忽覺周身百骸猛地一陣刺痛,不知發生何事,陡然恢複意識,想要停止,已然不及,他駭然失色,身體不由自己控製,這可如何是好?

    正當他方寸大亂之際,一個聲音兀的從耳邊響起:“小子,領悟力夠不錯的啊,別慌,靜靜地做一個旁觀者,觀察自己的變化。”

    白衫眼前多了一人,正是雞皮鶴發的祖老,她說過這番話,一個閃身,又不見了蹤影。

    白衫本如一隻被關進屋子的小麻雀般又驚又怕,聽到聲音雖也不知到底是福是禍,卻像看到了出口的光亮一般,忙穩住心神,靜靜地感受。

    他隻覺胞中穴處像是被bǐ shǒu紮了一刀,劇痛無比,緊接著,三股氣流從胞中湧出,同出會陰,一道行於腰背上至頭麵,一道行於胸腹正中,上抵頦部,一道由足上行,環繞口唇。這時,脅下,小腿內側,足跗外側,足跟內外兩側五處各衝出一道氣流,沿著經絡四處遊走,直走了半個多時辰,八處氣流沿著不同路線如川入大海般匯於右足跟底。

    八股氣流相遇,迅速往回退縮,然後又同時以更加磅礴的聲勢向前衝殺,白衫右足登時毫無知覺,然後一陣酥麻傳便全身,身子陡然僵直,如墜冰窖,就連眼珠都難動分毫。

    八川相撞,四濺而開,白衫感覺身子像要炸了一般,仿佛每一根汗毛每一根頭發裏都充盈著某種東西,讓人膨脹欲裂,白衫終於承受不住,眸中射出兩道雷光,仰天長嘯……

    且說槿姬將自己關在藏書樓,一部一部古籍地尋找,他也知道內功的重要,心知以白衫的心性,若是讓他知道自己注定一世平庸的話,難保不會做出什麽偏激的事。由於單靠摸索,風險太大,她與未盈尺豈能拿白衫的性命做賭注?所以她想找到有關白衫體質的記載,有了參考,再來研究具體措施。

    她翻閱了將近一月,終於找到一部書中的一段話,描述與白衫情況極其類似,仔細之後,也不顧正是深夜,忙來至月崖拜見師父。

    未盈尺當時已經睡下,聞說槿姬求見,心知有了結果,胡亂披件衣物迎了出來,問:“槿姬,是不是查到了什麽?”

    木槿神色間掩不住的激動,重重點了點頭道:“原來這世上有一種人,叫做天生異脈者,也叫天生一脈者,這種人極為稀少,可謂百萬無一,他們的經脈筋絡大致上與常人無異,隻有一點不同,就是萬脈歸一!”

    未盈尺問道:“何為萬脈歸一?”

    木槿道:“書中並無詳細解釋,不過卻提到了任督二脈的開啟之法!異脈者都有一個較為明顯的特征,那邊是穴道錯位,書中所說‘實亂非亂終為亂,說常不常易作常!’比如常人任脈上的會陰可能是異脈者的曲骨,而常人的曲骨可能會是異脈者的會陰,亦或其他任脈上的穴位。總之任脈上的穴位終會在任脈的某個位置,而不會跑到督脈上!因為穴道錯位,所以不能用平常的開脈之法,平常衝脈隻需衝擊頭尾**,可對於異脈者來說,頭尾兩處可能已經不是頭尾,因此那次才致衫兒受了重傷!”

    未盈尺心念一動,道:“啊!我明白了!祖老定是知道此節,所以二十幾顆石子一起揮出,一條脈上所有的重要穴位都能點到,那這條脈豈有不通之理?她果真是在幫衫兒!但為什麽她不提前知會我們呢?”

    槿姬目光一凝道:“這就是祖老的狠處了!”

    未盈尺問道:“怎麽說?”

    槿姬道:“除了異脈者之外,還有一種亂脈者,這亂脈者更為稀少,而且大多一出生立即夭折,他們不僅穴道錯位,就連筋脈也是錯位的,亂脈者與異脈者的征兆、脈象各方麵一模一樣,外人根本無從分辨,也就是說,祖老即便知道衫兒的情況,也不確定他到底是異脈還是亂脈,她分明是在拿我們不敢賭的東西來作賭注啊!”

    未盈尺頷首道:“這樣,也就說得通了,不然以她的怪脾氣,怎會無緣無故地幫助外人?我到底還是小看了她。”

    槿姬道:“還好她賭對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跟死去的阿櫻交代!”

    未盈尺道:“依你看,那臭小子到底是異脈還是亂脈?”

    槿姬道:“依我推斷,偏於異脈,但又與一般的異脈者不同!”

    “哦?”

    “若衫兒不是異脈,祖老那一下足以令他喪命,若說他是,照理來說他兩脈已通,你我為他療傷之時不可能看不出來!”

    “書上還有沒有其他的記載?”

    “異脈者一旦被打通任督二脈,將會爆發出遠超常人的潛力,不過,不過……”

    未盈尺追問道:“不過什麽?”

    槿姬神色一淡道:“至今還沒有出現過自然狀態下活出三十歲的異脈者!”

    未盈尺倒吸一口冷氣,麵色瞬變,倒退兩步,喃喃道:“如此,我倒希望他隻是個普通人了。”良久,她正色道:“暫時不要告訴他真相!”

    槿姬道:“徒兒明白!”

    未盈尺道:“你先回去吧!”

    槿姬應是而退,剛要踏出門口,忽聞一聲清越高亢的嘯響,連綿不斷,愈來愈尖,兩人同時一驚,搶出門來,略加分辨,聲音竟從木崖傳來。

    兩人對視一眼,槿姬怔道:“不會是……是衫兒吧!”

    未盈尺倏地飄身而起:“去看看!”

    兩人施展輕功往木崖而去,隻見無數鳥兒從木崖的各個林子驚飛而起,遮天蔽日,煞為壯觀。兩人循聲而進,果不其然,兩人來到吟雪白衫二人所居的茉莉叢,立在一棵極高的樹頂,找到了源頭所在。

    遙目望去,隻見白衫盤膝於地,仰天高嘯,長發在風間拂動,如同一隻登於東皋,望月悲鳴的野狼。

    不一會兒,陣陣破風聲傳來,顯然白衫的嘯聲驚動了五牙山的所有人,江吟雪離得最近,早被驚醒,躍上房頂,望見嘯聲是白衫所發,不知發生了什麽,隻道他再次發狂,正待衝上前去,忽見師祖與師父相隨而來,忙道:“師父,師祖,阿衫他……”

    未盈尺道:“吟雪,你來的正好,傳我命令,封鎖這片區域,任何人不得踏足!槿姬,你去和荊姬說明情況,順便讓漠虹帶執法司的人過來,驅逐鳥獸,避免一切因素幹擾白衫!”

    兩人去後,未盈尺目光複雜地望向白衫,一時老淚縱橫,自語道:“阿櫻,你給泠寒闕留下了希望,可是我的外孫,隻有最多三十年的壽命,這就是你對我的懲罰嗎?”

    火崖。

    荊姬問道:“怎麽回事?”

    曲終殤道:“木崖那邊傳來的動靜,聽說是那小子!”

    荊姬道:“看來這小子絕不像我們想的那麽簡單,難怪前些日子師父有心將吟雪許配給他!”

    曲終殤道:“什麽?吟雪比他大整整六歲,他們怎麽會?”

    荊姬道:“你給我長點心吧,整天呆在這兒苦練武功就能抱得美人歸?以後多在長輩跟前孝敬孝敬,尤其是槿姬,吟雪這孩子向來惟她是從。”

    曲終殤道:“可那小子和吟雪……”

    荊姬道:“放心吧,他們成不了!”

    執法司。

    莫語望著木崖的方向,略有所思,淡淡的道:“夜盡天明,大夢方醒,一切,原來才剛剛開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