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底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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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衫躺在地上,腦海裏不住有個聲音回響“還有兩招,再挺過兩招你就成功了!站起來,站起來!”

    他三日來勤加修煉,內功有了長足進步,但他內力早在之前打鬥中消耗殆盡,再加上一個人鬥了這麽久,體力精力各方麵損耗極大,先才憑著一股意念還可支撐,此刻蜷縮在地稍有鬆懈,登時橫生一股惰念,直欲就此睡去,再也不起。

    忽然,莫語冷漠的聲音傳入耳來:“想不被人輕視,就要有不被輕視的資格!”

    白衫心頭一凜,隨即暗暗苦笑,自己何嚐不想絕地反擊,可此時已是強弩之末,力不從心了啊!

    白衫仰臥於地,勉力睜開雙眼,隻見蔚藍色的天空飄過幾朵棉花般的雲彩,幾隻鳥兒不識人世憂苦,兀自追逐嬉鬧。

    白衫心想:“若有一日,我也能像雲鳥一般無拘無束逍遙世外該有多好!”想到這裏,念及暴雨下浮萍般身不由己的身世,心底湧出無數悲苦。

    白衫驀地念及隱居深山不問世事的張卿許,又想起他所說過的一句“自道家提出三境之說‘小隱隱於野,中隱隱於市,大隱隱於朝’之後,許多隱於野者紛紛入市入朝,自認進了一層境界。其實所謂野市朝,不過隻是表象,隻要人們保持一種寧靜清和的心境,無論身處何地,皆無甚區別,試想當一個人無欲無求,又何必計較他人言之大小呢?我畢生所悟的隨心訣,便是衍於此理,隻要領會其理,所謂的口訣,也就形同虛設,若是高興,隨口便能造出一兩句來,反正心中明淨,外界是渾濁還是清澈,與我又有什麽關係呢?”

    白衫那時不甚明白,此刻忽的明悟於心,又想起在翠竹山三年中叔父時常所問,自己一直苦苦思索的那句“隨心而為,若不隨心,當何為?”當下大叫一聲:“我明白了,叔父!若不隨心,設法隨心!物不成我,造物成我!取實勿動花葉,摘月無視繁星!”

    木槿見白衫已然力盡,歎了口氣,待要宣布結果,忽聽得白衫一聲大叫,然後嘟嘟囔囔說了好一大串,隻道他受了刺激,再度發狂,連忙上前欲點其神堂風府兩處穴道以遏其狂性,指將及項,猛然想起白衫乃是異脈者與常人迥自不同,迅忙收指,背後“刷”的一下冷汗瀑流,心下暗暗慶幸,還好沒有觸及,不然不知又會惹出哪些未知的事故。

    她一番猶豫,白衫已複站起,伸手拭去嘴角血跡,衝木槿微微一笑道:“姑姑,我還能支撐!”

    莫語看了白衫一眼,道:“還要繼續?”

    白衫道:“莫大哥,給我三十秒!”語罷閉上雙目,不斷回想莫語當初重創吟雪的那一幕,以及自己當時在心底說過的那句話“你雖放過了我,但傷了吟雪姐,這個仇,我白衫,一定要報!”

    原來莫語與他本無深仇,隻因當初重傷吟雪白衫對他懷恨在心,但後來得知吟雪不僅並不介懷,反而略有感激,這絲恨意便弱了許多,再後來白衫見他為維護自己娘親的劍法,不惜豁出性命,那時已不再恨他,前不久又從他那裏知道了母親生前之事,母親對莫語的愛護,讓他猶如親身體會一般,又是感動又是溫暖,心想若是母親在世也一定會這般待自己的。

    自那夜起,雖然莫語性格古怪,甚至有些不近人情,但他還是從心裏把莫語當成大哥哥來看待,畢竟莫語親眼見證了他的降生,說不定還抱過哄過嬰兒時的自己。

    因此,白衫跟莫語打,根本沒有什麽太過強烈的動機,自己反正已能留在宮裏,唯一所求不過是少見那個令人討厭的矮子以及摸不清對自己到底是好是壞的荊姬。

    不過,他領悟到隨心訣中精髓後,身臨其境,竟自創口訣,大意是若要結果,便莫論發芽生葉開花等諸多過程,若要摘下月亮,就不要被漫天繁星給遮住眼睛。他此刻要的是挺過兩招的結果,那就拋卻其他所有不想,盡可能得增強自己對對手的恨意,這樣的話,就有可能借助爆發而出的力量,達到目的。

    白衫凝眉矗立,周遭氣流湧動,莫語見他不斷攀升的氣勢,登覺訝異,倏然想到那日他替吟雪代罰時便是此般情狀,不免心下胡亂猜測,但終究猜不透白衫此舉到底是何路數。

    立於月崖極目俯觀的未盈尺接過漠虹遞來的一杯茶,抿了一口道:“果然,這小子在翠竹山的三年並非虛度!青蓮子,雖名不經傳,也絕非尋常之輩,這樣的新穎創思,著實令人欽佩啊!”

    眾人不知莫語與白衫的對話,突見白衫站了起來,先是為其喝了聲彩,而後見他閉目仿佛在思索著什麽,莫語似乎也不著急動手,當下一頭霧水,不知這二人在搞什麽名堂。

    曉煙興奮莫名,他對白衫此時的狀態再為熟悉不過,心道哥哥的隨心訣又有進境,爹爹若在天有靈,必然欣慰無比。

    吟雪也不茫然,她當初見過白衫挑戰漆雕太,那時的他便是這副模樣,雖說最終仍難逃慘敗,但至少也逼得漆雕太稍加重視。她後來並未多問,隻當是白衫一時膺憤激發了潛力,此時再見,方知此狀決非偶然。

    眾人各懷心事,忽然白衫猛地睜開雙眼,仿佛暴射出兩道精光,隻見他將劍平舉,在空中畫了一個半圓弧,接連前刺三十六下。曲終殤見狀麵色陡變喃喃道:“這……這是……”吟竹驚呼出聲,莫語更是大驚失色,這不正是自己當日與曲終殤對決時所使的那招“月射寒江”嗎?

    在場諸人盡皆變色,他們之中大都觀戰了曲莫二人的決鬥,雖言過去很久,但對這一招可謂記憶猶新,忽見白衫使出,幾乎同時臆測:莫不是莫語私下傳授於他?甚至連吟雪、曲終殤、槿姬與未盈尺等人都如此猜測。隻有莫語知道,自己從未教過白衫,震驚尤甚。

    驚訝歸驚訝,眼見白衫將手中鐵劍向自己擲來,莫語不禁暗暗苦笑,對手拿自己的招式對付自己,這讓自己情以何堪?不過他心裏更多的則是激動,白衫與陳櫻的麵貌本就相像,用出這招仿佛就像當年陳櫻親自教導自己時一般,微微愣神,竟生出了任由這劍將自己刺穿,追隨櫻姐姐而去的念頭。

    其實他對陳櫻的感情遠不像他自己所述的那般簡單,一個男孩,尤其是一個從來未感受過關愛的男孩,在最為無助絕望的時候,一個女子驟然出現在生命中,為其撐起一把傘,那把傘,於他而言,幾乎就是整片天空。

    因此陳櫻在他心裏,不僅是一個關懷備至的親人,更是一位不可褻瀆的女神,當年陳櫻愛上白羽,他心裏多少生出些異樣的感覺,一度對白羽心存憤恨,但他一見到陳櫻滿心喜悅的樣子,就莫名地為她高興。

    其時年幼,不知情為何物,他將這份感情潛藏於心,隻求一生一世相伴陳櫻左右。誰知造化弄人,沒多久陳櫻離世,水崖遭封,所有水崖弟子悉數納入月崖,他的世界轟然崩塌,眼中的一切盡皆昏暗,於是一病不起,漠虹憐他孤苦,才向未盈尺請命將其收入執法司。

    一股割麵的淩厲劍氣撲至,莫語回過神來,他對水兮劍法何其熟悉,破解這招簡直易如反掌,況且白衫初次施展,內力不足又缺乏後勁,隻前刺了三十六下來蓄勢,與他當日傾力一擊連刺八十一下相較威力自是不可同日而語。

    莫語內力凝於掌心,雙掌一合,那劍於他兩掌之間哆嗦了幾下,“噹”的一聲,掉在地上。

    未盈尺遙想女兒年幼之時自己授她水兮劍法的種種情狀,一時感慨不已,道:“漠虹,你可知莫語何時將這招教給了他?”

    漠虹道:“有一日夜裏,吟雪與他曾悄悄去過執法司見他,我聽到動靜,見是他二人,心想莫語這孩子極少與人來往,便未加阻攔。”

    未盈尺略有所思:“哦?”隨即恍然一笑道:“必是去打聽他娘的事了!”

    莫語擋下之後,暗想:“雖說這招空有其形,但僅憑一次記憶便能用到這種地步,也絕非易事,這小子的領悟力的確令人刮目而看啊!”

    其實莫語倒高看了白衫,白衫並非什麽武學奇才,隻是他那日觀戰之時聽說莫語用的是母親的水兮劍法,便刻意留心,並且之後在腦海中反複回憶,假想母親當年風姿,不知不覺間竟已銘記於心,正所謂得心應手,恰於玄妙之時露於形跡。若他果有過目不忘的本事,他那日也看了曲終殤的焚海式,但若要他此刻施展,那卻是萬萬不能。

    隻餘最後一招,莫語運起雙掌,欺近身形,白衫收攝心神,周身隱約現出一層極淡的光膜,正是隨心訣的防護功效,暗道:拚盡全力如能扛過這一招,自己便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他全神貫注,盯著莫語的一舉一動決意隨機應變,忽見莫語從自己左側擦過,同時嘴唇嗡動了幾下,似是在念什麽咒語,白衫麵現訝異,耳朵微動,旋即目光驟然一亮,略帶深意地看了莫語一眼,不著痕跡地微微點頭,這時莫語突然從白衫眼前消失,一掌拂在他後腰,白衫前撲倒地,登時飛灰四起。

    莫語昂首而立,道:“槿姬大人,可以宣布結果了!”

    槿姬上前察看了白衫,見他隻不過暈了而已,並無大礙,當下朗聲道:“試劍結束,第二場,未能通過!”

    眾人麵麵相覷,就這樣結束了?他們見白衫若無其事再度站起,一出手便氣勢驚人,本已漸熄的熱情再次高漲起來,卻沒料到白衫隻挺過一招複又一跌不起,剛剛燃起的火苗霎時澆滅,不禁一陣唏噓惋惜。

    照理說眼前敵人消失,以白衫之前的應變能力來看,理應前衝躲過或者後擊防守,可他不僅沒有設法去抵擋,反而仿佛任由這一掌擊中一般。

    槿姬吟雪等人離得近,隻道莫語全力施為,速度太快,以致白衫來不及招架,不疑有他。未盈尺站得高遠,再加上眼光毒辣,一下子看出異常,奇道:“這是怎麽回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