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火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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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漠虹也看得分明,猜測道:“大概是小衫之前消耗過大而導致反應遲鈍,莫語見他不躲閃,想要收手卻已經來不及吧!”

    未盈尺聞言覺得有理,點了點頭。

    正如吟雪所料,未盈尺確實刻意囑咐了莫語,讓他設法掀開白衫的底牌。當初白衫少年要強,不自量力地挑鬥漆雕太,槿姬恰於那時趕到,親眼目睹白衫氣勢的蛻變,當時急於救人,未曾細想,後來與未盈尺說起,未盈尺便將此事存在心裏,意圖找個機會一探究竟。

    正好見白衫長嘯之後能從吟雪手下走過二十招,心念一動,成計於胸。不過她交代給莫語的除此之外,還有一條,那便是若有可能,盡量令白衫通過,畢竟他性子倔強,若死活不願跟著荊姬習武,那可就難辦了,總不能真把他趕出宮去吧。

    本來見白衫底牌放出之後,未盈尺隻道莫語最後一招會外厲內荏依言而行,卻沒想到最後關節在白衫這裏卻出了始料未及的意外。

    漠虹道:“闕主,您看……”

    未盈尺想了想道:“等他醒來再說吧,相信他也是聰明人,跟著荊姬總比被逐出宮強,這樣也好,槿姬太過和順,又礙著阿櫻,正所謂‘慈母多敗兒’,而荊姬脾性暴烈,正好趁機會殺殺這個臭小子的傲氣!”

    原來莫語當年與陳櫻夫婦生活過一年多的時間,對白羽也多少有些了解,陳櫻究竟死於何故也是纏繞在他心中多年的一個難以解開的結。

    早在答應未盈尺之後他便有了定計,那便是說服白衫與自己合作,於是他移近並在白衫耳畔低聲說了一句話“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以白衫的聰明當即會意。

    電光石火間心想:“我留在木崖固然是好,可那樣永遠不會知曉母親真實死因,更遑論為爹爹平反,當初我初入泠寒闕,荊姬對我甚是抵觸,之後我也開罪過她,但從她一直以來的作為來看,倒不像個小肚雞腸的壞女人,曲大哥喜歡姐姐,單從這點他便不會與我為難,如此說來,去火崖一段時間也未嚐不可,若能借此打好關係,或者尋得蛛絲馬跡,那更是最好不過。”

    計議已定,撤去防護,生挨一掌,登時昏暈過去。

    未盈尺恐白衫寧可選擇離宮也不去火崖,早命槿姬與吟雪待其醒來從旁勸導,她們卻不知白衫與莫語在穀場交手之際就已通過眼神達成共識。

    白衫傷得不重,第二天便醒了過來,槿姬好一番說教,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並說即便白衫搬去火崖也可常回木崖雲雲,白衫雖已想好,卻為了防止露出破綻,沒有很幹脆地答應,推脫說自己再考慮考慮,反複了幾日才應下來。

    白衫收拾了一番,別過吟雪蘭若諸人,跟著曲終殤來至火崖。火崖之上,並無太多風景,卻是怪石林立,丘壑遍布,眼前這麵石壁之後或是深淵,身後一麵壁後可能就別有洞天,總之各種各樣的路徑看得人眼花繚亂,白衫初來猶如進了一座迷宮,若非曲終殤引路,麵對許多岔口,當真令人頭昏腦漲。

    陳櫻生前因看不慣荊姬的種種做派,時常出言作對,而荊姬也難以忍受陳櫻老是一本正經的樣子,故兩人向來不睦,若非槿姬以大師姐的身份從中周旋,兩人幾乎很難共處一室。

    不過由於槿姬和陳櫻私交甚厚,平時處理兩人鋒芒相對情況的時候不免多少有些偏向,以致荊姬與她也是有些隔閡。好在荊姬極擅察言觀色,礙於大師姐的威嚴,常常怒而不言,服軟暫退。

    當初白衫初進泠寒闕,因其是陳櫻之子,荊姬心存排斥,後見未盈尺對他多番容忍異於常人,心生疑慮,於是麵上假意示好,以免不必之災。前些日子親見白衫高嘯五日,暗忖此子定有異能,既不能明除,更須多加親近。

    平日白衫在木崖,苦於沒有機會,這番因與未盈尺的一場賭約“被迫”來到自己地盤,實乃不勝之喜,早吩咐手下心腹整修屋宇,挪地栽花,好不殷勤,希望白衫能領自己的一番美意。

    白衫亦是心懷鬼胎,想著通過與荊姬曲終殤等人交好,以便探聽當年真相,兩人心思湊到一處,見麵後好一番寒暄。白衫見荊姬對自己的安排極為妥當,十分滿意,連聲稱謝,荊姬笑道:“衫兒不須客氣,以後就把這裏當成自己的家,終殤就是你大哥,有什麽想吃的想玩的盡管和下人吩咐!”

    白衫滿眼含淚,感動得稀裏嘩啦,心想:“以前先入為主,對她不怎麽感冒,沒想到竟也是這麽好的人!”當下哽咽道:“荊姑姑,以前小侄不懂事,若有衝撞到姑姑的地方,萬乞見諒!”

    荊姬忙道:“瞧這孩子說的哪裏話,都是自家人,什麽見不見諒的!難道你跟你木姑姑也這般客套?快別這樣說!”

    荊姬見白衫動了真情,衝一個弟子使個眼色,那弟子遞來一塊木牌,荊姬將其塞到白衫手中道:“這是‘流星火’,拿著這塊令牌,可以出入火崖的任何地方!”

    白衫接過一打量,那令牌半個巴掌大小,色如楓葉,形若焰火,正中央刻著一個“火”字,白衫從懷裏摸出自己隨身攜帶青綠色的‘蒼青木’,與之並放在手心,麵積相若,隻不過木崖令的造型取自青桐,中央的字是“木”。

    白衫把玩一番道:“謝過姑姑!”

    荊姬見他喜形於色,心下暗喜,口上嗔道:“再這樣客氣,姑姑可要生氣了啊!”白衫陡見荊姬現出少女薄怒之態,微微一愣,荊姬雖年過四十,但體態豐腴,正是徐娘半老,嬌嗔神態之下,風韻別然。

    荊姬見白衫瞧著自己,目光呆滯,不禁大為得意,更著力賣弄,抿嘴咯咯笑了起來,白衫一個愣神,隻覺畫風突變,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原來荊姬貌不甚美,之前不經意間現露天仙之姿,這下故作萌態,眼角魚紋皺起,不免有些東施效顰,令人作嘔。

    曲終殤也覺得母親有些失態,尷尬咳了一聲,荊姬收攝心神,指著右手邊一個黝黑精瘦的青年道:“來,我給你介紹介紹,這是你終南師兄。”又指著終南旁邊的一個白淨微胖的青年道:“這是你終北師兄。”

    白衫一一問好,心裏暗覺好笑:“嘿,長相的詫異果如南北一般截然相反!”

    又和荊姬胡亂聊了一陣,曲終殤道:“白衫師弟,我帶你去居所看看。”白衫忙答應著跟了出來。一路上曲終殤不住旁敲側擊打聽吟雪平素起居,白衫思索他事,有一茬沒一茬地敷衍應付。

    春去夏來,夏盡秋至,白衫已在火崖待了將近半年,長時間下來,白衫對荊姬畢恭畢敬,荊姬對他有求必應,兩人相處得極為融洽,至少從表麵看來確是如此,這倒是未盈尺始料未及的。

    白衫居於一處由高低不一的石陵土丘圍成的低穀裏,因在木崖養成了習慣,小屋四周也移栽了茉莉,隻餘一條曲徑通往外麵,稱得上清幽之所。由於荊姬的吩咐,平日無人來擾,白衫也樂得清閑,一個人修煉體內再無阻礙的內功。

    荊姬槿姬俱為未盈尺之徒,雖言劍法不同,內功卻是一路,白衫時有困惑常去請教荊姬,或偶爾跑回木崖與槿姬聊聊近況,每言及武功,槿姬總複加指點,白衫因此得以從不同視角來鑽研心法,受益良多,日進千裏。

    這日深夜,秋風習習,冷氣沁骨,白衫加了襖,外裹了漆黑夜行衣,悄悄地出了火崖,徑往木崖而來,輕車熟路來至吟雪屋外,學了聲貓叫,吟雪開門笑道:“快進來!”

    白衫進得屋子,吟雪在門口環視一周,確定無人跟來後,幫著白衫褪去夜行衣,道:“走吧,他們早等在那兒了!”

    白衫點了點頭道:“蠟燭別吹,從窗戶出去。”

    吟雪白了他一眼,沒好氣道:“這還用你說?”

    兩人相繼縱身而出,一前一後,施展輕功,穿林插隙,踏葉踩水,不一會兒來至蘭苑。

    時當深秋,諸蘭盡謝,唯有疏林下草叢中數十株劍蕙盛放,亦是香氣宜人,白衫湊近而觀,隻見那花呈淺黃綠色而具紫斑,瓣麵凝寒成露,萼片狹長,當真如劍一般剔透逼人。

    白衫讚道:“一篇滕王閣序,世人皆知王將軍之武庫內藏紫電青霜,但誰又知勾師姐的蘭苑裏亦有此絕品仙劍呢?”

    吟雪駐足道:“你說的不對,‘紫電青霜,王將軍之武庫’不過是子安的奉承話,說不定那庫裏隻是一堆破銅爛鐵,而蘭若養的這些四季蘭則是真材實料!”

    白衫笑道:“正是!妙極!”

    兩人奔至屋後林子,遠遠地便聞到一股肉香,白衫玩心忽起,躍上一株廣玉蘭,幾個縱身,悄然立於一根橫生的粗枝之上,往下瞧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