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護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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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倪紫荊歎道:“哎,當年我和你娘之間,確實有些誤會,但我身為師姐,理應多加容讓,可惜……現在回想起來,總是追悔莫及。”

    那年她不知怎麽的愛上你爹,你爹隻不過一個門派的棄徒,你師祖怎會同意這門婚事?泠寒闕六大門派中實力最弱,能嫁給空明城少主,那是多少人羨慕不來的事,誰知你娘執迷不悟,大婚當日,跟著你爹跑了。你爹也確實了得,竟能從空明城手裏把人給奪了去!”

    白衫暗想:“哼,區區空明城,有什麽了不起!”

    倪紫荊接著道:“你爹和你娘私奔後,我們和空明城合力進行搜尋,因聽聞你爹為了得到徹寒衣而投奔了東海,兩派的情報網遍布在東,誰知這竟是你爹施的障眼法,一年多後,你師祖為了幫高且閑找他的情人,無意間發現了他們的蹤跡,泠寒闕不動聲色地派出人手,秘密抓回,但終究還是沒瞞過空明城,他們前來要人,你師祖迫於壓力,把你爹交給了他們……”

    本想著此事就此了結,沒料想,你娘得知了消息,奮不顧身,在一個夜晚私自出逃,獨身一人到空明城去救你爹,師父第二天得知,大為震怒,立刻派我帶人追趕,可惜遲了一夜,追到空明城時,恰見你爹一劍洞穿了你娘的身體,我們責問空明城緣由,卻是……哎……師妹也是個可憐人,這天下,哪有不薄情的男子?”

    白衫急著知道真相,也沒顧得反駁,問道:“卻是怎樣?”

    那次搶婚的事弄得空明城顏麵盡失,本來他們意圖處決你爹,後來你娘趕到,要求同死,平蒼海就要出手,這時平百裏站了出來,說出一個懲戒的辦法,那便是你爹你娘他們倆人中,隻可以活一個,想活的那個就必須親手把另一個殺死,這可真是一條毒計!我想了很久平百裏為什麽要這麽做,後來才明白,原來他想挽回你娘的心,倘若親自動手殺了你爹,你娘勢必會恨他,他本想著你爹為了讓你娘活下去,立時便會自刎,誰料你爹竟是那樣貪生怕死的一個人!至今我還記得你娘臨死前那難以置信的眼神,她死死抓著我的衣袖,隻說了‘不要……’兩字便已氣絕,我猜想她必然要告訴我不要再相信任何男人,哎,這一節,我又何嚐不知呢?”

    倪紫荊說話的時候,眼睛裏時而怨恨,時而快慰,時而理解,時而哀憐,原來她多年前與情郎曲頃清在黃鶴樓之時,由於打擾到夜無月與高且閑的情致,也麵臨過一樣的抉擇,當時她心想愛郎必會為自己而死,卻沒想到他為了自己懦弱怕死的壞名聲不外漏,臨逃跑之前竟要對自己下死手。

    自那以後,倪紫荊心灰意冷,仿佛整個生命變得黯淡無光,隻時常抽打一頓兒子然後抱頭痛哭以泄不忿,後來親眼見到陳櫻和白羽的下場,心裏不知怎麽的豁然感到一絲快慰,再不像以往那般憤世,反而坦然許多,隻覺世情如斯,再怎樣痛悔也是枉然,況且自己比師妹強得多,至少,看清了男人真麵目之後還好好的活著,而陳櫻卻隻能含恨而終。

    白衫聽了倪紫荊的話,默默思量,他以往打聽到陳櫻與她不和,出於對母親的仰慕,所以對她多了層隔膜,當然對她所說的也不敢全信。

    倪紫荊見白衫側著頭不說話,目光連閃,又道:“當初跟我去的弟子裏有二十人來自水崖,如今都納入了月崖,其餘八人仍在火崖,隻不過因病死了一個,晚些我擬一份名單給你吧!”

    倪姑姑多慮了,姑姑的話,衫兒深信不會有假!”

    以往你小,你木姑姑她不願和你多說,恐怕是因為她自認私放你娘出逃才釀成了這樣的苦果,怕你心存芥蒂,原屬常情,如今你這麽大了,也該讓你知道其中原委,這名單給你,也好多了解了解你娘生平的事。隻是你須知曉,我和你娘並沒有什麽深仇大怨,不過一個執掌火崖一個統領水崖,平素裏不過意見有些分歧,那些好口舌的便借以誇大,說什麽水火不容。”

    衫兒明白,多謝姑姑!”

    白衫告退而出,火崖上那七人一個不找,深夜上了月崖,按照名單找了十來人,他們仿佛奉了誰的命,一句話都不敢多說。

    白衫有些惱怒,不用想也知道是未盈尺那老矮子從中作梗,當下往廣寒宮闖去。未到宮門,迎麵被數名守衛攔下,白衫二話不說,上前便打,打鬥聲驚動了執法司,莫語漠虹趕至,莫語幾招製服了他,漠虹入殿稟報。

    不一會兒,漠虹出來,道:“闕主有令,剝奪白衫銀鉤月令牌,杖責三十,即刻執行。”

    白衫挨了三十冰杖,漠虹看了他一眼,道:“進去吧!”

    白衫忍痛進殿,未盈尺披著猩紅大氅,將整個身子罩住,端坐於前,淡淡地道:“這麽晚了闖宮,有什麽事?”

    白衫道:“我爹娘的事,你憑什麽讓那些人隱瞞我?”

    憑什麽?就憑我是你娘的師父,這泠寒闕的主人!”

    可我非要知道呢?”

    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麽?”

    密室中我已經說過了!”

    白衫回想了一陣,道:“若與空明城一戰不敗,娶大師姐?”

    未盈尺點了點頭,白衫納悶,不知她到底打的什麽算盤,暗想:“難道她想要通過姐姐克夫克子的命勢來除掉我?不應該啊,她要想殺我何必這麽大費周章?”但他由於自幼受白勝的影響,向來不重承諾,當下很幹脆地答應下來。

    未盈尺仿佛十分滿意,寫了手諭交給白衫,自去就寢,白衫一一尋訪,一直問到天明,果然與倪紫荊說的相差不大,暗想難道爹爹當真是那樣的人?曾經一度的堅信,至此開始有了些鬆動。

    八日過後,傳來消息,車隊在空明城的護衛下將盡湖南之境,不日便入洪州,未盈尺領著眾人下山趕至事先說好的地點,包下一家客棧,準備交接事宜。

    空明城與泠寒闕雖因白衫而結下仇怨,但未盈尺卻絲毫不怕空明城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動手,畢竟此事關係重大,若因空明城輕動妄舉而壞了大計,勢必遭到天下各門各派的指責,平百裏縱使再傻也決不會做出這等蠢事。

    交接地點在一處空曠平川,過了兩日,這日清霜遍地,薄霧朦朦,白衫諸人早早得候在那裏,不多時,遙遙望見一列長隊緩緩而來。

    走得近了,才看清諸人麵貌,三人乘馬走在最前,其中一人正是平百裏,另兩人青衣袴布,籐篦纏腰,環佩獸牙,叮當作響,顯與宋服不同,這兩人雖穿著雖簡,然氣宇不凡,一派浩然之色。

    中間車隊百餘人穿著與前麵兩人相似,護在五輛車周圍,車上裝滿了大箱,並以細氈裹之遮以稻草,後麵浩浩蕩蕩跟著近四百匹白馬,無人驅趕卻井然有序,那馬與常馬體型有異,顯是大理國特有品種。

    隊伍前方平百裏身後緊跟一位梳著流雲髻的女子,柳眉杏眼,容貌極美,額上束著一條銀帶,腰間插著十餘把匕首,英姿颯爽,動人心弦,白衫暗讚:“好俊的人兒!”不免多望了兩眼。

    隊伍左側是漆雕太中行嬈騎著黑紅二馬並行、後跟兩騎,一個白衫認識,是軒轅太,另一個則是個威武巨漢,手持八角銅錘,右側是公羊太與一個清麗女子並行,後跟蘇雲太、尉遲太。

    吟雪低聲在白衫耳邊道:“那小山一般的莽漢在八大弟子中排名第五,名為第五太……”白衫暗笑:“排名第五就叫第五太,那漆雕太怎生不叫第一太,公羊太怎不叫他第二太?”

    吟雪續道:“與公羊太並行的女子名為夾穀柔,排行第三,當初就是因為我饒她一命的人情,公羊太才肯輕易地放我們走,至於那個瀟灑女子,我也沒見過,想來不是空明城中人物。”

    平百裏望見未盈尺諸人,向身旁兩人說了些什麽,兩人揮手,大隊停了下來,三人下馬。

    平百裏笑道:“闕主近來安好?”

    未盈尺冷哼一聲道:“托你們的福,好得很!”

    平百裏不以為忤,對身邊兩人道:“兩位大使,這位便是中原五大門派之一的泠寒闕闕主!”兩人見未盈尺雖然又矮又駝,卻是麵容凜然,威勢側露,當下不敢怠慢,躬身問好。

    平百裏指著二人中一個中等身材,麵相謙和,舉止不卑不亢的道:“這位是進奉使李紫琮大人!”又指著另一個漆了黑牙生著短須鬢若刀裁的道:“這位是副使李伯祥大人!”

    未盈尺抱拳道:“兩位不辭辛勞,遠涉千裏,其心之誠,可見一斑,此實乃萬民之福!”

    兩人同道:“我等也不過盡自己的本分罷了!”

    未盈尺道:“敝闕早備下酒肉,煩請兩位屈行十裏,再事休整,可好?”

    兩人道:“勞駕!”

    平百裏哈哈一笑道:“闕主,車隊我可是安全送到,接下來出了什麽岔子可怪不到我空明城的頭上,兩位大人,就此別過,保重!”語罷陰惻惻地瞄了白衫一眼,帶著八大弟子以及那個雲髻女子絕塵而去。

    曲終殤呆呆得望著那個女子,心道:“吟雪已是極美的人物,卻沒想到這天下果真是人外有人!”

    吟雪眉頭一皺,暗暗納罕,不知空明城何時多了這麽一號美人。

    未盈尺在前與兩位使臣說話,荊姬沉吟道:“看來空明城對這次護送也是相當重視啊!”

    槿姬道:“未必見得,布羅星棋三黑十六白,車隊未出湖南之時,陌離峰便傳來消息,說他們出動了一黑三白,一個黑卒的實力堪與淺水師太相比,若論單打獨鬥恐怕連師父都不是對手,可不是平百裏之流能夠相與得了的!”

    荊姬心念一動道:“如此說來,平百裏是料定布羅星棋不會在湖南動手的了!”

    槿姬道:“應是這樣,五大門派之中我們與聽天觀實力居末,這點布羅星棋勢必早已打探清楚,所以,他們若想保證得手,極有可能會選擇在我們與聽天觀負責的湖北下手!”

    車隊隨諸人來到十裏外的客棧,烹羊宰牛,接風洗塵,不在話下。車隊行進中每到一處,各地官員因奉了皇命,對各使臣極盡盛情加以款待,並且交替派兵加護。

    饒是如此,白衫等人仍是暗中跟隨,要是一般強盜匪徒,那有了官兵,自可高枕無憂,然而布羅星棋乃江湖上令人聞風喪膽的恐怖組織,其中幾乎每個殺手都是經過層層選拔的死士,具有獨戰千軍的本事,豈可等閑視之,恐怕隻消一人,便可殺得這些軍士片甲不留。

    眾人如臨大敵,極是謹慎,一路上未起什麽大的波瀾,車隊晨行夜宿,接連趕了九日的路,這日飄起細雨,一眼望去天地間灰蒙蒙的,像罩在一座大鍾裏,壓抑得人喘不過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