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吃白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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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孩見惹怒了他,嚇得臉兒蒼白著連連後退,這時聽到“啪啪啪”三聲脆響,卻見要打自己的那個大叔滿嘴是血,定睛一瞧,原來是給一個十六七歲的另一個大哥哥給打的,這人身著褐色長棉外衫,外眼角上揚,生著狐狸般的眸子,漆黑的瞳孔,眉濃唇薄,發隨風動,一派俊異,正是一旁冷眼旁觀許久的白衫。

    一個大老爺們,欺負個小女孩算什麽本事?”

    廳內眾酒客看這邊打了起來,紛紛付了酒錢慌忙逃走,生怕殃及池魚,一些膽大的,遠遠地瞧著,但一個個噤若寒蟬,不敢多作言語。

    那鏢師混跡江湖數十載,仗著一身鋼筋鐵骨,向來橫行霸道,何曾這般屈辱過,竟被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子給偷襲到,當下抬手用袖子抿去嘴角血跡,罵道:“媽了個逼的,爺今兒個不給你們些顏色瞧瞧,狗雜種們反天了還!”左手斜揮,右手兜了個圈,擺起架式。

    白衫拍拍女孩的肩膀笑道:“小妹妹,往那邊站站,免得傷到了你!”女孩聽話地往後移了五六步,白衫臉色頓時沉了下來,他曾不止一次得被平百裏罵作雜種,最恨聽到這兩個字。

    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媽了個逼的,爺今兒個就給你這個狗雜種、全家狗娘養的、一輩子生不出娃娃、生了娃娃是爛西瓜的烏龜老王八一點紅的綠的白的黃的紫的藍的青的粉的八彩繽紛的顏色瞧瞧,歪八扭七頭頂生瘡腳底流膿的大野驢,看掌!”

    他自幼跟著白勝,汙言穢語也不知學了有多少,隻剛到翠竹山時曾因誤會臭罵過張卿許一通,之後便再也沒機會怎麽好好地罵人,這下初獲自由,痛痛快快罵上一通,直比當初挺過吟雪二十招還要痛快,仿佛毫無顧忌地罵上這一番,才真正意味著自己脫離了被掌控的牢籠。

    女孩見白衫挺身而出,十分感激,聽他說“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時,重重點了點頭,待聽到後麵,一時又疑惑起來,怎麽他說別人狗嘴吐不出象牙,自己又這般破口大罵?甚至比人家罵得難聽十倍,不禁對他印象壞了下去。

    白衫伸出左手,抓住那鏢師揮來的一拳,用力一拉,同時內力灌於右掌,印在他胸膛中央,正是寒冰二十四掌中的第一路“冰肌玉骨”!

    那女孩看到這裏,驚呼出聲“寒冰掌!”

    白衫聽到呼聲,心想:“這丫頭到底什麽來頭,見聞竟如此之廣!”

    鏢師隻覺胸前一冷,涼意直透入膚,心驚之餘,連忙左手下切,白衫不待他切到,先才抓拳的那條手臂一彎,回身以肘猛擊他小腹。

    鏢師見白衫攻勢迅猛快速,招招有章有法,收起輕視之心,化拳為爪,抓向白衫後腦,白衫察覺到腦後惡風,猛一低頭,一記頭槌就勢頂上,恰在此時他肘也攻到,“咣”的一聲悶響,鏢師倒摔出去,砸得桌翻罐碎。

    不待他爬起,白衫快步上去,一腳踢在他肩頭,鏢師再度跌翻,白衫知這類人平素作威作福,最是欺軟怕硬,就像小時候經常欺負他和白川的金銀山等人,當下拾起一片酒壇碎片,抵在鏢師頸上,惡狠狠道:“誰是雜種?”

    那鏢師整日價刀尖上舔血,見過無數陣仗,較常人硬氣許多,微微將頭一扭,道:“我打不過你,要殺便殺!”

    站在一旁的小姑娘不知白衫是故意恐嚇,隻道他真要殺人,忙道:“大哥哥,你不能殺他!”

    白衫扭頭問:“為何不能?”

    女孩道:“這蘇合香丸並非我大宋所產,而是西南異國進貢之物,他不知道實屬平常,況且這大叔除了口無遮攔脾氣暴躁些,並未做什麽殺人放火的惡事,你殺了他,你就成了惡人啦!”

    白衫扔掉手裏碎瓷片,衝那鏢師喝一聲“滾!”

    鏢師掙紮著爬起,向白衫拱了拱手,沉聲道:“敢請閣下留下萬兒來!將來我川行鏢局的人再遇見了,好細細地領教高招!”

    白衫聽吟竹說過江湖上的大小事,知“萬兒”乃是切口,是綽號名號的意思,不假思索,抱拳道:“空明城八大弟子之中最膿包的那個,便是區區,複姓尉遲,單名一個太字,小爺在嶽陽隨時恭候貴鏢局賞臉駕臨!”鏢師哼了一聲,一瘸一拐去了。

    白衫看向女孩,覺得她天真爛漫,實是好玩,有心逗她一逗,冷著臉一步步朝她走去,女孩見白衫目露凶光,一步步朝自己走近,隻得後退,一直退到牆角,無路可退時,揚了揚頭叫道:“你不準罵我!”

    白衫聞言終於忍不住,笑道:“你臉上有飯粒!”說完不再看她,轉身朝自己座位走去,女孩抹了抹臉,又驚又羞:“哎呀,丟死人了!”

    白衫打了一會子架,又有些餓了,回到座位剛拿起一個包子,聽到背後女孩的嘟囔,默默笑了會子,才張口去咬。

    河南漢子爬起來向白衫道了番謝,付了酒錢,掌櫃的不依,要他賠被砸壞的桌椅,原來那掌櫃的見白衫打跑鏢師,不敢找他晦氣,隻好去捏河南漢子這個軟柿子。

    河南漢子麵現為難,他本不是什麽慷慨之人,況且他每月領的錢少得可憐,還經常被自己的吝嗇主人克扣,供自己喝頓好酒都成問題,否則也不會來這樣低廉的酒館。

    白衫心想反正自己今兒白食是吃定了,不如好人做到底,再者那桌椅確實是因自己逞勇鬥狠而弄壞的,叫道:“掌櫃的,冤有頭債有主,你別為難他了,記我賬上,待會一發給你!”

    掌櫃的應了聲是,河南漢子連聲稱謝,最後來到女孩麵前,問道:“小姑娘,你也是河南人吧!”

    女孩驚奇道:“是啊是啊,你怎地知道?”

    河南漢子嘿嘿笑道:“聽口音就像,哈哈,我是洛陽的,猜的不錯的話,你家應該在京師汴梁!”

    啊,太厲害了叔叔!”

    河南漢子走後過了片刻,小女孩似乎也吃飽了,從白衫身邊走過時,道:“尉遲哥哥,我先走了……”

    白衫看她一眼,笑著點了點頭,女孩以為他還在笑自己之前的尷尬事,麵上一紅,迅速得逃開。

    她出酒館不久,掌櫃的氣急敗壞地喝了一聲,酒保忙奔出去,好大一會子,把那女孩請了回來,說道:“小姑娘,錢還沒付呢?”

    女孩扭捏地衝掌櫃道:“阿伯,能不能先賒著,過兩天讓我爹媽多多的給你們?”

    酒保怒極反笑:“嘿,你個小丫頭片子也敢來這兒吃白食!”

    白衫搖了搖頭,禁不住苦笑,敢情這家店裏吃白食的,不止自己一個!看來自己不得不再次當個“好人”啊!

    白衫走上前去,道:“掌櫃的,算我賬上吧!”又在那女孩雪一樣的鼻子上點了一下,笑道:“以後可不許了哦!”

    尉遲哥哥,我不是有意的,錢袋不知道啥時候被人給……給偷了……”小女孩十分委屈地道。

    你要到哪去?還遠不遠?”

    可遠,遠得很哩!”

    這個你收著,找個當鋪換點錢,路上用。”白衫從懷裏摸出一顆佛珠遞到女孩手裏,正是夜空送他的那個。他也知不應該把別人送的東西隨便送人,但實在對著女孩喜歡得緊,奈何自己也身無分文,再者,小丫頭孤身一人趕那麽遠的路,讓他想起了當初從山東往南逃亡的自己,那時自己有幸遇到了個慷慨少女,如今也該急人之難才是,這樣一想,借花獻佛所帶來的慚愧頓時降了許多。

    謝謝尉遲哥哥!”

    不用謝,快走吧,可得小心些了!”

    知道啦!”女孩捧了佛珠,滿心歡喜地出了酒館。

    白衫又回到座位,把最後兩個包子塞進嘴裏,一壺酒喝完,覺得女孩走得遠了,趁酒保與掌櫃不注意,躍窗而逃。

    白衫邊跑邊想象掌櫃和酒保此時暴跳如雷指天咒罵的模樣,忍不住好笑,任誰也想不到他這個連番布施恩義,甚至隨便就能拿出珍貴東西送人的慷慨人兒,竟然也是個吃白食的窮光蛋,而且跑起來比兔子還快。

    奮力跑進個林子,樹杈間睡了一晚,第二日發足便向北去。此時他仍在湖北,本來不知往哪裏去,昨天聽鏢師與河南漢子談論到京城如何如何繁華,心向往之,再加上那小女孩也來自東京,因對她印象很好,愛屋及烏之下,想著東京開封必也是個絕妙的去處。

    廬州位於安徽,緊挨著湖北,照例說白衫應去螞蟻寺玩幾天,但他好不容易跑了出來,倘若玄荒顧忌他的安危,不肯放他走,那可就大糟特糟了。

    曉行夜宿四五日,期間餓了摘點野果或打點野物,偶爾碰到客棧吃次白食,渴了便就著山泉小溪一次性喝個飽。

    終於進入開封城,果然熱鬧喧嚷,繁華非常,白衫心想當務之急是搞點銀子花花,不然整天這樣被人追著跑也不是辦法,倘若嚴重點被官府通緝,就不是鬧著玩的,到那時自己的行蹤鐵定會暴露,給泠寒闕知道還好,若空明城得了消息,必會派人追殺。

    白衫在城內轉悠了一天,候到深夜,來到一處高牆外,大致目測一下,那牆有三丈來高,一縱之下肯定躍不上去,四處看了看,發現一棵兩丈高的榕樹,不禁大喜,那樹雖距牆較遠,但以自己輕功,從樹頂跳過牆去應該不成問題。

    原來這是一家大府邸的側牆,白衫白日裏四處亂逛,為的就是找一個有錢人家偷些銀子,偏偏這家宅院建築最為恢弘華麗,所以一下子便瞄上了它。

    跳過牆去,迅速貓身一片草叢,偷眼四處打量,院子麵積極大,湖光山色,應有盡有,亭台樓閣,數不勝數,尋思:“釣到大魚了,但這麽大的地方,哪裏才是銀庫?”又看了一會子,待巡衛走過,箭矢一般向湖上長廊射出,剛至轉角,突然聽到一陣笑聲,仿佛聲音的主人就在眼前,登時嚇出一身冷汗,不及細想,往上一躍,攀住簷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