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兌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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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的第六感告訴我。

    有什麽事情發生了。

    而我沒有注意到。

    我在第二天回公司之後,才知道昨天來公司洽談合作項目的那個男經理和女同學已經被開除,並貼上黑名單,岐市任何一家公司都不會錄用。

    男經理和女同學早早就蹲在公司門口等我出現,我下車那一瞬間,金餘攬著我一起走進去,看到有些狼狽的那兩人,直接目不斜視地跨了過去。

    七月份的天氣,隻單單在門口站一分鍾就能滿頭大汗,但那兩人一直等到中午,汗流浹背都沒有離開的跡象。

    劉備一直候在門口,僵屍臉麵無表情地盯著前方。

    周圍的同事包括江蘇都來勸我,要不要說說情。

    我不置可否地看著樓下,沒有說話。

    四年前,我為他們說情時,金餘那般刺耳的話語還恍如昨日般清晰深刻。

    我拿出手機給許山打diàn huà。

    毫無意外。

    又是關機。

    昨晚采購完之後,我就要求回四合院的家,拿點東西,順便跟許山聊聊。

    金餘挑眉說,“好。”

    一路上的戾氣沒散過。

    我當做沒看見,抱著肩膀看窗外。

    許小多坐在副駕駛裝模作樣地研究新到手的機械鎧甲。

    後車廂又黑又靜。

    過了半晌,金餘伸出長臂把我攬進懷裏。

    我僵硬著沒有推開他。

    餘光瞥到後視鏡裏的許小多垂喪著眼睛看我。

    我滯了滯。

    落在金餘懷裏的整個肩膀都是僵麻的,我趁著紅燈時不漏痕跡地推開金餘。

    就看隱在黑暗中他的半張側臉都是冷冽的。

    削薄的唇緊抿著。

    彰顯著主人濃濃的不悅。

    寂靜的車廂裏,隻傳來他又低又沉的聲音。

    “過來。”他說。

    其實錯了。

    過去三年,過去四年。

    過去七年,他還是沒變。

    他還是那個高高在上仿若神祗般的存在。

    殺伐果斷,冷血無情。

    和我一直是兩個世界的人。

    卻偏偏。

    一直拉我入地獄。

    我喊了聲,“停車!”

    劉備大概在走神,因為他聽到我的喊聲直接停了車。

    等意識到是我喊的停車之後,再想開車時,我已經打開車門竄下了車。

    剛跑了兩米遠就被金餘伸手抓住,我猛地甩開他,低聲怒吼,“你到底想怎樣?!”

    “你關了我整整一周!整整一周!我沒見到一個活人!我都以為我要死了!你知道嗎?!我快崩潰了!然後你突然出現告訴我許山跟我離婚了!然後又拿許小多威脅我,逼我和你結婚!你考慮過我的感受嗎?!你為什麽總是這樣目中無人高高在上呢?!”

    金餘大概第一次看到這樣一個瘋女人,邊咆哮邊流淚,伸出指腹擦掉我的眼淚,聲音啞啞的,“抱歉。”

    我拍開他的手,眼淚砸得更加洶湧,“你看,你是個連對不起三個字都不會說的人。”

    劉備把車停在那,我看到許小多自己解開了安全帶要跳下來,卻被劉備從車蓋前跳過去製止。

    昏黃的路燈下,金餘高大的影子籠罩在眼前,全無光明。

    “我不論做什麽,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想把你留在身邊。”

    我狠狠擦掉眼淚,咬著後槽牙質問,“那為什麽不包養我呢?每個月給我點錢,讓我陪你打一兩次的炮,我也可以接受。”

    金餘擰了眉,大手直接箍住我的下巴,聲音森冷,“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我嗬嗬笑了,“你不知道我家裏的情況是嗎?和我結婚是為了刺激你親弟弟嗎?你是想告訴全天下,你搶了你弟弟的女朋友?”

    “閉嘴!”金餘冷喝一聲。

    掐著我肩膀的力道加重,我咬牙切齒地低吼,“我偏不!”

    “你喜歡我?可笑,我從來沒覺得你喜歡我,你總是蠻橫地出現,搞亂我的生活,你搞亂了我現在安寧幸福的生活!”

    “那你呢!夏秋,你把我搞成什麽樣子了?!這輩子我都沒有想過,會因為一個女人發瘋!這個女人還不把我放在眼裏!”

    街燈的流光中,男人隱在黑夜中的側臉,比夜色還要冷冽。

    那雙深沉的眸,寒鐵般沉靜逼人。

    這是告白嗎。

    我不知道。

    我怔怔地站在那,嘴裏想說什麽,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眼淚都忘了流。

    金餘把我猛地摟進懷裏。

    那樣大力。

    幾乎要融入骨髓的力道。

    讓人又痛。

    又暖。

    可心頭那份不安卻愈發肆意。

    我絞著手指,咬唇低語,“不可能的不能的”

    金餘的聲音就在耳邊,磨挲著耳垂麻麻的,“什麽不可能”

    我抬頭望了眼烏黑的天,沒有星星。

    閉上眼說,“會遭天譴的。”

    聲音太輕近乎呢喃,“我們怎麽能在一起呢?金懿軒的手不能拿畫筆了,我媽被我氣死了我們怎麽能在一起呢?我們怎麽能在一起呢”

    眼前陰影一重,金餘封住我的唇。

    那道聲音像魔音一樣貫穿進耳膜裏。

    引起陣陣回音。

    “夏秋,不要想,以後,你隻要想著我。”

    我哭得眼睛通紅回到車上,許小多眼睛也紅紅的。

    他從副駕駛爬到我腿上,我抱著他問怎麽了。

    他說,“春春,你別丟下我。”

    我消失的一周裏。

    許小多一直跟著金餘。

    他聯係不到許山。

    找不到我。

    學校也沒去,整天跟在金餘身後。

    這個男人也沒有把他當兒子。許小多這麽說的。

    他說,金餘把他扔在辦公室之後,就對著電腦,幾個小時之後,助理過來問才想起要訂飯給他吃。

    晚上就把他一個小孩子扔在一棟空空蕩蕩的別墅裏。

    許小多摟住我的脖子睡著了。

    睡著時還囈語喊,“媽媽別丟下我”

    我親親他的額頭,“好,媽媽不會丟下你。”

    這大概是我這輩子最大的一個謊。

    因為我沒有兌現。

    沒能兌現。

    車子開到郊區的四合院家裏時,沒有看見許山。

    打了diàn huà沒人接。

    許山以前不論去哪兒都會帶上許小多,除非是去酒吧。

    許小多還在熟睡,不知道他睜著眼提防了多久,這麽小的孩子,早早就有這麽深的心機,不知道是好是壞。

    我簡單收拾了幾件衣服。

    走之前,我看到許山放在洗衣機甩洗的衣服,我把洗衣機關了,把衣服拿出來放在陽台上晾。

    拿出來的白襯衫裏掉出件蕾絲內褲。

    我甩了甩,找衣架往上套。

    幾乎是瞬間,我停下動作。

    這個內褲不是我的。

    我從不穿蕾絲內褲。

    而且,我從來不在洗衣機裏洗內褲。

    我在陽台站了許久。

    直到金餘進來叫我,我才回神。

    許山簽字的原因或許是因為女人。

    可,我卻有些想不通。

    為什麽那天,他那通diàn huà,像是訣別。

    我更想不通。

    一個多小時前,還在黑夜中跟我告白的男人,在接到一通diàn huà後,忽然變了臉色,隨後消失了一整夜。

    晚上我抱著許小多睡在陌生的臥室。

    小孩子忽然悄悄在我耳邊說,“春春,diàn huà裏的人說,找到了。”

    我愣了許久。

    才明白他聽到了金餘的那通diàn huà。

    找到了?

    找到什麽了。

    莫名想起那次在書房裏聽到的那句話。

    大概是他的mèi mèi。

    大概是。

    第二天見到金餘時,他已經坐在餐桌上,西服筆挺,精神奕奕。

    他也不說昨晚出去做了什麽。

    隻問我昨晚睡得好不好。

    我點頭笑笑。

    不好。

    再厚的粉也蓋不住臉上的疲憊。

    似乎,這個夜裏有什麽東西在悄然改變。

    而我,卻什麽都沒注意到。

    中午從公司出來吃飯時,那個男經理和女同學正滿頭大汗地站在門口。

    劉備看我出來,就問我,“夫人想吃什麽?先生吩咐了,讓我送到您辦公桌上。”

    跟我一票走的同事紛紛撇開我走了,眼神裏有羨慕嫉妒,更多地是酸溜溜地歎息。

    我挑眉看了眼門外的男經理和女同學,他們正急得抓耳撓腮地想和我說句話。

    無非就是想讓我求情。

    天知道,我能有多大臉,替他們倆求免死金牌。

    我歎了口氣準備上樓。

    剛走沒幾步,就聽女同學追著我的後背喊,“夏秋,我那天看到沈三千了。”

    我冷哼。

    看到了又怎樣,大學裏誰不知道我和她好得穿一件內衣。

    我沒理會,抬腿繼續走,就聽她急切又壓低了聲音說,“她被人灌了藥,送到一個包廂裏。”

    我猛地回身,高跟鞋踩在琉璃地板上,哢噠哢噠直響,“你說什麽?!”

    女同學被我的眼神給嚇住,怔了幾秒,猛地伸出手掌發誓,“我沒說謊!真的!我親眼看到一個男的進去了,兩人一夜都沒有出來。”

    沈三千一直都是算計別人,從來不會被人算計。

    我驚疑不定地望著她,“什麽時候的事?!”

    女同學努力皺眉回憶,“好像,就前幾天,那天,我們公司聚餐,吃完去的酒吧喝酒好像,好像是周二”

    “你別給我好像”

    我冷不丁滯了聲音。

    忽然想起家裏洗衣機裏那條蕾絲內褲。

    記憶中。

    沈三千專愛蕾絲內褲。

    作者有話:

    病了兩天,水和藥都是我媽遞到我手上。

    晚上坐在電腦前,她敲門進來問,“你不難受?怎麽還寫?”

    我捂著腦袋,“難受啊,不想寫怎麽辦,不能斷更了。”

    夜裏抱著馬桶吐得昏天暗地,當時想的是,幸好今天的章更完了。

    淩晨四點左右,我媽悄悄進來試我額頭。

    我淺眠,門一開就驚醒,眯著眼睛看她輕手輕腳地給我蓋被子,然後用手輕輕放在我額頭。

    我突然想起,有天她和我爸說,“以後早上別上廁所了,她聽得到,你憋著,等她起來你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