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泡沫
字數:6807 加入書籤
“老婆,吃完早飯再睡好不好?”
房間裏暖氣十足,男人低沉十足的嗓音纏在耳畔,像是在溫暖的夢境裏一般。
我咕噥一聲,皺眉眯起眼,就看金餘光著上半身抱著我,赤腳穿梭在毛茸茸的走廊上,飯菜的香味飄到鼻尖,我像動物一樣聳鼻子嗅了嗅,剛聞出蝦仁的味道,鼻子就被捏住。
頭頂的男聲染著笑意,“怎麽像個老鼠一樣,把眼睛睜開。”
我不情願地睜開眼,金餘已經抱著我坐在餐椅上,四周的桌椅全部鋪了高級羊絨毯,包括地板的每一個角落。
放眼望去,到處都是暖茸茸的米白色。
是了。
上個月夜裏起來上洗手間時,不小心撞了床沿,金餘第二天就把整個房間鋪滿了毯子。
還把撞傷我的那張床也抬出去扔了。
酸得許小多小臉都皺出菊花型,齜牙咧嘴地吐槽我,“春春,也就破個皮而已,你都賴床上躺一周了。”
何止躺一周。
自那天晚上之後,金餘把公務全部放家裏處理,每天都陪著我。
白天陪我出去散步運動,晚上陪我窩在沙發上看diàn yǐng,天氣漸冷,我變得越來越懶,身子笨重,就越不想動,每天金餘都半哄半抱,給我穿衣服,洗澡,吹頭發,剪指甲。
有次我睡著了,金餘還在小心翼翼替我剪腳指甲,聽許小多第二天提起,當天晚上有個打扮樸素的女人過來看到了,下巴都沒合上就走了。
用許小多的結束語就是,“那個男人喊她母親。”
劉備從開始的齜牙震驚到現在麻木的僵屍臉,功力可謂日益見增。
家裏的鷯哥看到我都會閉上嘴,等我走了之後,才小聲咕噥一句,“嚇死寶寶了。”
劉備告訴我,“先生威脅它,再大喊大叫就拔了它的毛,燉湯給你喝。”
我,“”
茶幾上的大紅色請帖明晃晃地散亂在視線裏。
上麵的黑金色字體寫著日期,二月十四號。
qíng rén節。
而今天,已經是十二號。
從那天晚上到今天,輾轉就過去了兩個多月。
說到那天晚上。
記憶還是很清晰,仿佛就像在昨天剛剛經曆過那樣。
絢麗龐大的煙花,聲色撩人的曲子。
對了,還有嘶聲尖叫的人群。
我看到。
許多女孩子哭了。
沈三千哭得跟狗一樣,抱著我說,“夏秋,你一定要幸福啊!”
她把鼻涕往我身上擦,在我發飆之前,許山終於把她拖走了。
我想想,那天的我是什麽樣。
大概跟她的狗樣沒什麽兩樣。
我從沒想過,我能和那個男人在一起,像現在這樣。
以後,未來,都會和現在一樣,美好,幸福,快樂。
“怎麽,發什麽呆?不喜歡吃?”男人擰眉睨著我,表情明明該是可怖的,眼神卻又分外柔軟,像浸了糖的棉花一樣,輕輕一碰,觸手都是甜膩。
像做夢一樣。
我搖搖頭,張嘴接過他喂過來的湯水,舌尖裏嚐出魚的鮮味,味蕾被打開,我眯起眼睛張嘴,“好吃,還要。”
頭頂的男人沒有繼續喂湯,而是丟下勺子,捏著我的下巴就吻了上來。
嗓音喑啞,“我嚐嚐,到底有多好吃”
總是怕醒來。
峽市今年還沒開始下雪。
金餘在峽市新買了一套小別墅,取名秋苑。
大片的常青藤纏繞在別墅周邊,青綠色草坪上兩三點紅色,池塘裏的烏龜是岐市遷來的,大概不適應新環境,每次出來曬太陽,聽到人的腳步聲都會做賊似地鑽進池子裏。
許小多在草坪上遛狗。
一條半個月大的金毛。
是從金家帶來的。
金餘上個月帶我們去了家庭聚會,除了金懿軒,金家的其他成員算是第一次正是認識。
當然,事前我並不知道。
他隻是跟我說,“去個地方吃飯。”
然後,下一秒,就帶著我和許小多進入了金家大宅。
傳說中喘氣都不敢大聲的地方。
我滿腦子都是見到金懿軒時,該用什麽樣表情,該說什麽。
車子早就停了,我都忘了下車,金餘就捏著我的下巴,惡聲惡氣地說,“如果敢在我的車上想別的男人,我就”
他話沒說完,我就蹭地鑽下車,站在車門那問,“我現在不在你車上,可以想別的男人了吧?”
“你過來。”他斂了眸。
我抱著肚子,傲嬌地甩臉,“我不!”
下一秒,我被他抓進車裏,嘴巴被咬破皮。
劉備大概已經麵部表情有障礙了,僵屍臉紋絲不動,坐在駕駛座,兩眼盯著前方,像是一座雕塑。
許小多在車門外麵給許山打diàn huà,“山爸,我想離家出走。”
金餘出來正好聽到,濃眉微挑,“想去哪兒,我讓劉備送你。”
許小多握著diàn huà,停頓了一秒,又對著diàn huà那頭說,“我再仔細斟酌斟酌。”
我,“”
我捂著嘴巴跟在金餘身後,剛進入這個鐵柵欄時,花園裏就竄出來一條一米高的金毛,它先是恭敬地對著金餘伏低了身體,隨後跳起來衝向我。
“司令!”金餘低喝一聲。
這條超大金毛就低眉順眼地繼續伏在地上,大眼睛委屈地瞟了我一眼,又討好地伸出舌頭賣萌。
許小多上前一步摸了摸它的腦袋,金毛還是沒敢動,隻用眼睛小心翼翼地打量金餘。
金餘沒說話,隻牽著我進客廳。
說實話,看到那個瓷娃娃一樣的金小妹和麵癱李白站在一起時,我是有點震撼的,再看到麵癱李白懷裏抱著的孩子時,我的震撼程度升了十幾個層次。
金餘對我時不時打量李白的舉動擰眉警告了多次,我終於忍住重重疑惑,更是忍住了想和沈三千分享的衝動,隻規規矩矩坐在餐椅上,低眉順眼,學門口的金司令金毛。
許小多見到金小妹就喊漂亮姐姐,我剛想糾正他喊錯了,就看金小妹笑顏如花地蹲下來捏許小多的臉,“你鬼靈精嘴巴真甜,難怪姐姐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覺得你以後一定非同凡響”
我,“”
喂喂。
是我走錯劇場,還是你倆拿錯劇本了。
我沒能見到金懿軒。
聽金小妹遺憾地感慨,“二哥去了美國,不然,我們一家子就真的團聚了,來,拍張照!我喜歡拍照!我最喜歡拍照了!”
不知道她是在怎樣的環境下長大的,單純不說,還十足樂觀。
蘇燃有找我談話,我起初挺害怕她,滿心以為她會讓我離開金餘,或者說一些別的來讓我知難而退。
卻沒想過,她隻對我了一句話,“他堅持了那麽多年,總算有了回報。”
我並不能完全理解她這句話,但我沒問,我隻是笑著接受她的類似認可。
金父和金餘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吃飯的表情都一個樣,我忍不住偷瞄打量時,就被他銳利的眼風掃到,金餘拿了個碗擋住那道視線,側耳對我說,“這個湯,你嚐嚐。”
從我記事起,我們家就從來沒在一張桌子上吃過飯。
夏長遠嫌我晦氣,怕髒了他的手氣。
更是嫌我媽做飯難吃,倒了他的胃口。
這樣意義上的家庭聚餐,從小到大,這是第一次。
金父雖然凶神惡煞地,但還是會在蘇燃喝湯時,擰眉端過那碗湯,仔細吹不燙了,才放到蘇燃手上,惡聲惡氣地提醒她,“慢點喝!”
麵癱李白寡言少語,多數都在剝蝦給金小妹吃,金小妹會悄悄咬一節,然後撒嬌讓李白吃剩下的一節。
我把目光轉向金餘時,就看他不停夾菜,那張小碟子裏堆得滿滿的,終於,他停了筷子,把碟子遞到我麵前,看我嘴邊沾了湯汁,他很自然地用手幫我擦掉,隨後在全桌人震驚的眼神以及金小妹合不攏的下巴以及桌底金毛的吃屎表情下,輕聲輕語對我說,“多吃點。”
我們在客廳沙發休息,金餘在書房和金父不知道說什麽。
金小妹哄孩子睡著後就癱在沙發上休息,又覺得睡不著,就找我聊天,問我星座血型說要給我算命,又小聲問我,“你這胎是男孩還是女孩啊?”
我摸著肚子彎唇,“不知道。”
金小妹就戴上不知道從哪兒摸來的大黑框眼鏡,拿著手機在那掐指算著。
不知道她這麽活潑樂觀到底遺傳的誰。
蘇燃看到許小多在花園裏和金司令在玩,就招手問許小多,“想不想養一條?”
許小多抬頭隔著距離看了我一眼,我點點頭。
他這才朝蘇燃道謝,“謝謝奶奶,我媽媽說我可以養。”
金司令風流史巨多,聽說這條金毛在外麵不僅有大老婆,還有二老婆,三老婆。
每個老婆都給它生了一窩純種金毛。
就在上周,金家派人送來一條不到兩周大的金毛。
許小多花了一周時間和它熟悉,差點和它同吃同住。
許小多有很久不在我麵前開懷大笑了。
而現在,我透過窗戶,就可以看到,他和那條小金毛笑得十分開懷。
我正感慨,冷不丁diàn huà響起。
沈三千打diàn huà過來咆哮,“夏秋,完蛋了,我又胖了!我的婚紗擠不進去了!”
我猜想。
冥冥中,有什麽是上天注定的。
就像這。
泡沫般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