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無舟難自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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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機起飛時,正是萬家燈火。
李茶是偷偷跟著程北堯的行程追過來的,連一直對她寬容對待的王澤都沒有告訴,其實事已至此,全民向許知非倒戈,很多事情也沒有必要再深挖下去了,程北堯也不會允許。
但李茶天生不服輸,會覺得,憑什麽許知非換得如今名聲,所有罪名脫的一幹二淨,還要對程北堯遞交離婚協議,她憑什麽?
李茶能跟上程北堯,是因為他今天沒有乘坐私人飛機,他戴著口罩,坐在商務艙裏,麵前一台電腦,看上去在忙碌,然而李茶看見了,在他的左手邊往前兩個位置,坐著許知非,還有她的助理。
是為了她,才屈膝坐上這架飛機?
從x市到s市,需要飛行五個小時,周遭人群因為疲倦進入睡眠。包括許知非,她垂眸關上電腦,對莫零輕聲叮囑了一些公事,才鬆口,“有事立刻叫醒我。”
她也太累了,近日替ch坐莊操控股市,和程北堯的交手幾乎精疲力竭,若不是對他足夠了解,她未必能在他手下對峙這麽久。
這一場短暫的睡眠無夢。
男人腕上有一塊表,看上去有些古老,光看模子就覺得價格不菲,抬腕時,滿是貴氣,然而逆光刺眼的卻是他的無名指上,那一枚簡單的素戒。
樣子粗糙,頂多八千塊錢,是在商場買的,無論是做工還是價格,完全配不上他的身價,然而卻被他戴在無名指,不曾摘下過。
看見了男人起身,高大的身軀穿過寂靜的機艙,手裏拎著的是一塊毯子。
他出現在許知非身旁,李茶差點驚呼出聲,莫零也直接愣住,“……程、程先……”
沒說完,程北堯的視線始終停在許知非身上,抬手示意莫零不要說話。
兩位不同視角的女人,都親眼看見程北堯是如何彎腰,將毯子蓋在進入睡眠的許知非身上,大手停在半空,卻沒動作,似乎是在猶豫,低頭盯了片刻,爾後像是作罷了,握拳放在唇邊壓抑咳嗽,回到自己的位置。
她睡覺時眼睫毛總是輕顫,應該是睡得不安穩,臉色太蒼白了,能看到皮膚下淡青色的血管,睡得沉穩,不會像在麵對自己時表現的極度抗拒。
莫零心裏隱隱悸動,情緒百轉千回,很多事情因為許知非對自己信任,她已經得知了,卻不明白程北堯看起來這麽好的一個男人,從前到底做過什麽,才會引得許知非如此報複。
人其實都是好人,不好的是世事無常。
李茶不同,在細節方麵她是第一次見到程北堯對許知非的感情,她被震驚到,在心裏將從前對程北堯“花心”“女友多”的偏見全部推翻。
然後突然望而卻步,對不由自主建構起的愛慕表示鄙夷,也許,這注定隻是他們兩個人的故事,所有的旁人都是配角。
*
許知非來s市,是為了參加一個峰會,不是很盛大的會議,金融大鱷到了一些,媒體在各處蟄伏,得到消息程北堯和許知非會來,一度以為他們會扮出舉案齊眉的樣子,沒成想一下飛機,他們在兩個出口各自分道揚鑣,不接受任何采訪。
許知非沒想到程北堯會來,更不知道的他和自己同一班飛機。
醒來時看見身上的毯子也隻以為是莫零,莫零短暫遲疑,想起程北堯的那個手勢,什麽也沒說。
峰會上,托曾經程北堯毫不吝嗇的人脈介紹,許知非大多認識,也能相視一笑談些公事。
到底是差一個階級,大人物講完話之後,是程北堯的演講,他一身正裝,舉手投足得體自然,一個成熟男人的風采流瀉出來,讓人感受到的隻有濃濃安全感,以及讓你不由自主的相信,這麽一個男人,無論遇到什麽事,他一定會護你周全。
許知非就坐在他對麵,鏡頭好幾次有意掃過她,她不抬頭,裝模作樣在紙上記筆記。
網上風向全是在講,經曆了太多磨難,希望優秀的他們能百年好合。
看過也就算了。
四月六日下午,程北堯乘坐專車回酒店,非常驚訝,許知非會主動來找她。
她穿著女式的西服外套,靠在他的門邊,眉眼平靜溫吞。程北堯駐足在原地,半晌壓下波瀾,掛上最熟稔的那個冷笑表情,刷卡進門。
“我還以為你要躲我一輩子。”
許知非跟進去,他背對自己脫下黑色外衣,裏麵隻著一件白襯衫,骨架明朗熟悉。
“你跟過來故作癡情不就是要我來找你麽?”
“……”
“其實你拖著不和我離婚,by一樣會被我收入囊中。”略顯狂妄的一句話,從女人嘴裏說出來,程北堯其實是沒有多大反應的。
畢竟已經明白了她回到他身邊的真正原因,他費盡心思把她養大了,卻沒想到她會在成長過程中積蓄力量,收集各種人脈和資源,背叛他,威脅他,反咬他,拋棄他——
他毫不懷疑現在的許知非有這個本事能夠扳倒自己,在三月二十一日之前,她的表現就可見一斑了。料到的是預感,沒料到的是她真的下得去手。
她要的不是他,是他的by。
“我隻是沒想到,在背後給我捅刀的人會是你。”
“彼此彼此。”
程北堯今天也戴著眼鏡,他沒有任何怒氣的情緒,隻是無比平靜的遞給她一杯水,質詢:“跟我說說吧,他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他已經知道了,沈浪的真實身份。也知道了沈浪和她的交集,問出這句話的時候,程北堯心裏疼的厲害,一股一股外勁往上翻,蝕骨的疼。
“一個比你好的人。”許知非不逃避他的眼神。
於是看見他的嘴角控製不住的抽搐一下。
“這些天和你在股市對壘的人是我,重新認識一下吧,”許知非勾起嘴角,沒有接那杯水,遞出一張名片,“我是ch的第二大股東。”
程北堯盯著名片上那模糊陌生的名字,隻覺得恍惚,事到如今,她做出什麽或是拿出什麽,他都不驚訝。
何患無辭。疼的是欺騙,疼的是她的淡然轉身,好像她沒愛過一樣。
想起俗套的電影情節——
“最後一個問題……”
“愛過!”
苦笑,麵前這個被他視作掌上明珠的女人,是絕對不會這麽答的。
她來到他麵前,眼神清淡無波,中心思想始終是為了by,為了她要的東西,看他的眼神甚至有嫌惡。她遞出這張名片是要證明,她確實有資本拿下by。
許知非也不知道為什麽,底牌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出場的,可她還是拿出來了,太想挫挫程北堯的傲氣,太想看看這個男人兵敗如山倒是什麽樣子。
“嗬——”略顯尖利的一聲笑,程北堯突然轉過身,聲音陰暗沒有感情:“你知道如果我不同意離婚,在法院上拿出你出軌的證據——雖然已經澄清了,但你知道的,我有本事重新偽造——你將得不到by的任何。”
“你有底氣來找我,不過是因為,拿準了我不會對你動手。”他背對她,聲音生硬,麵無表情,“你賭對了,我不舍得對你下手。”
又緊接道:“我不會動你,不代表我不會動沈浪,你想一想,如果大家知道想要做空中國股市的人是中國人,ch的真正執行人是中國人,你們ch會受到什麽樣的抵製呢?”
當初將沈浪帶到許知非身邊,是他做過的最後悔最愚蠢的一件事!
許知非的聲音也抬高,她第一時間反詰:“你如果這麽做了,我會立刻向外界披露你這些年,在太陽底下做的那些違法的事,你看我敢不敢!”
做到這個位置的人,多多少少都有拿不出手的產業,何況是程北堯這樣背景複雜的人。
然而激怒程北堯的是她對沈浪的在意。猛地將許知非推到牆上,麵容逼近,掐著她的手腕的力氣沒留情,盛怒:“這麽愛他。”
依舊是陳述句。
這次許知非沒猶豫,紋著刺青的那隻手猛地扇過去,清脆的響聲,打得程北堯微微偏頭。
那隻手的無名指上,沒有戒指。
晦暗曖昧的光線裏,許知非眼裏全是恨意,又用力推開他,往側麵後退躲避,全是防備和看不起。
“你很惡心,不要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