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不要死(兩章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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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入夏了,令人恍惚,一眨眼居然又快大半年了。
今早知非出行的時候,在門口看見了一隻流浪狗,眼睛黑亮,不知道是什麽品種,直往她的褲腿打轉。隨行人員連忙驅趕,她擺手,看一眼時間,快步跑回房子,迎麵撞上剛醒來的沈浪,他猝不及防連忙後退,確定沒撞傷她以後才問:“怎麽了?”
“外麵有一隻流浪狗,我給它拿點吃的。”她一邊說一邊彎腰找吃的。
沈浪往外看一眼,等她拿好跟在身後一起出去。
狗怕生,許知非恍惚想起,南橋裏曾經養著洛洛,程北堯走的時候有沒有把它帶上?
沈浪見喂得差不多了,“你先去吧,我讓他們去處理。”
許知非不置可否,剛走兩步被扯回來,沈浪笑著傾身在她側臉吻了一下。
懷裏的女人微僵,旋即抬眼是一個笑,“沈浪,你想回美國嗎?”
昨晚他說,他想安穩過活。許知非聽得出其中深意,他幫助她太多了,不管是情分還是公事,這句話出口,都感受了沉重的壓力。
學到了,你在承受的同時,不可能不付出。
沈浪不意外這個問題,把她的頭發挽至耳後:“等你把國內穩定下來了,我們可以一起去。”
許知非的眼裏有晨曦在跳動。“那你等等我好嗎?”
“好。”
許知非今天有個早會,等開完已經接近十一點,下麵她還要見另外的大人物,在這個空隙,莫零突然匯報:“沈總想見你。”
沈總是沈蒹葭,他們一起從分公司上來,能力出色,自然也升了職。其實按照規定沒有預約許知非完全可以不用搭理,但這個麵子到底不好駁。所以許知非見了,但她沒有想到她一上來就是一封辭職信。
許知非意外,莫零也驚了,給沈蒹葭打眼色:“怎麽回事?”
沈蒹葭這個人身上帶著厚重的個人色彩,就連辭職也與別人不同,不是電子郵件,完完整整手寫的信件,格外真誠。
許知非拆開看,看明白其中大意,她因為私事,想要離開x市生活。
“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將你調到分公司。”
沈蒹葭感謝的笑笑:“你最知道我的情況,也應該知道我有一個孩子,我有一段太深重的過去,我原以為我可以淡忘的,可是現在才發現,如果我繼續固步自封,我的未來可能不會太好,即使是為了這個孩子,我也要好好生活下去。”
許知非感覺自己心裏像是被什麽刺了一下,猝不及防。“冒昧問一下,這個孩子是……”
沈蒹葭了然:“不是樂暮成的。”
她大概猜到了許知非會同意她的辭職,露出一個輕鬆的笑:“我其實知道這份工作是他幫忙推薦的,改日你見到他,幫我說一聲謝謝,也代我祝福他和時桑。”
許知非在她身上看到了真正的灑脫:“慕北隨時歡迎你回來。”
她要回到塵世裏,平和淡然的度過。“我可能不會回來了,想找個地方開民宿或者花店,確定下來到時候歡迎你來。”
許知非深深呼吸,笑笑。莫零舉舉手:“我也要去。”
“好呀。”
沈蒹葭離職的消息很快傳遍高層,她的位置十分有前景,這一走位置空著,誰都想去坐。
競爭很公平,在許知非的管理下,會發現她比程北堯要更容不得汙穢。在看到結果出來以後,許知非意外的挑眉,居然是程景手下的人。
反觀程景,不緊不慢的端茶輕抿,不是不得意。
許知非似笑非笑:“果然還是程總手下的精英厲害。”
當初約好的給他權利這件事,許知非多少還是給了,否則這隻老狐狸怕是要直接翻船,不知道他想玩什麽把戲,想玩也就陪他玩了。
5月6日,騰越舉辦了一場慈善晚宴,據說這天剛好是時桑的生日,騰越以她的名義廣發邀請函,許知非也在邀請行列。
地址是一家古色古香的酒店內,首先開場的是慈善拍賣,許知非與周遭老總寒暄之後便專心聽莫零工作匯報,偶爾低頭看手機,沈浪問她什麽時候回去。報了一個大概的時間,他直接打了一個電話過來:“既然是做慈善,看上了什麽就拍,算在我的賬上。前提是不能喝酒。”
許知非無奈的笑:“有點財大氣粗。”
他笑了一聲忽然道:“那隻狗被我帶回來洗幹淨了,以後我們養著好不好?”
自然是好的,許知非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隻覺得目之所及都是暖色。
樂暮成似乎不在場,時桑穿著清淡,宛如夏季的白玉蘭,一舉一動都帶著引誘人的香氣,短短一會功夫,她身邊的空座換了好幾位男士。
不那麽嬌弱了,氣質和形象都與當初許知非見到的,洗手作羹湯的那個鄰家女孩完全不一樣。
稍晚一點是慈善晚宴,許知非沒想要多待,在緊閉的空間裏待久了,胸口悶悶的有些不適,想著要早點回家。不料偏偏有人敢上來找茬,杯盞相碰,“許總,百聞不如一見。”
許知非報以禮貌微笑,微微側頭,莫零輕聲道:“這位是xx國有銀行的行長,叫沈亦。”
“沈行長。”
這位行長看上去極有風度,解開外衣的一顆紐扣,說了一些客套話後問:“許總一個人?”
“是。”許知非始終端著,僅有的一些察言觀色讓她看穿麵前的這個人,來者不善。
眼神之間的來往,是個厲害人物。
“我也一個人。”沈亦看向台上,此時宴會廳中央許多人正在跳舞,他狀似靈機一動,“不知道許總有沒有興趣同我一起跳一曲?”
目前來看許知非並沒有猜到他是來找茬的,加上銀行的人物,多少得罪不得,她將手搭上他伸出的邀請手勢:“我跳得可能不是很好,請多包含。”
沈亦負手領著她進入中央,有人看熱鬧起哄,焦點一時間全放在他們身上。
許知非有過舞蹈功底,哪裏是跳的不好呢,每一個舞步都踩得很準,和沈亦在一起十分的引人注目。沈亦稍稍俯身:“我竟然有一種負罪感。”
“嗯?”
沈亦皮笑肉不笑:“老話說,朋友妻不可欺。”
許知非臉色一變,“沈行長……”
這話還沒說完,被沈亦打斷,“許小姐真真是有本事的,我和北堯認識這麽多年,你是第一個能做到這份上的人。”
舞曲還在繼續,許知非胸中升起鬱氣,明白了沈亦的出現原因為何,使力想要掙脫他的手,不料被反扣,轉了個圈拋出去,外人不知情況隻以為是舞步,鼓掌喝彩。
許知非有些僵硬:“請您自重,我和程北堯已經離婚,談不上是你的朋友妻。加之,我走到這一步,你情我願的事情,您還是不要來譴責我了吧?”
沈亦笑起來,他有一顆虎牙,倒是好看。
扶著她站立,沈亦收斂笑意:“我不會譴責你。”
下一秒,卻忽而高聲:“許總確實厲害,不愧是從菲林出來的人,不知道在這樣大的場合,許總願不願意獨舞一曲給大家欣賞呢?”
這話說的實在有鋒芒,毫不掩飾他的惡意,但現場也沒人敢惹如今的許知非,一時間鴉雀無聲,大家麵麵相覷。
許知非的立場不可謂不尷尬,沈亦指出她曾在菲林做過舞娘,這一點實在惡劣,如果跳,那豈不是讓大家站在一起從某個高度上看不起她,或者說是自降身價,如果不跳,回頭怕是肯定會有人在背後嚼舌根說她沒有度量。
無論如何,沈亦帶著絕對的不善,擺明了立場,要讓她難堪。
程北堯的朋友是嗎?很穩。
沈亦已經鬆開她的手先行離開,這下一來,無關人員紛紛退避不想惹一身腥,中央位置隻剩許知非一人,這樣的境地,已經難堪了。
今天樂暮成其實在場,他角落裏十分低調,看見動靜就要上去給許知非解圍,下一秒卻被人拉住手,是時桑,她語氣冰冷:“你還是別上去了,省的下麵又給騰越蒙羞讓那些媒體做文章。”
樂暮成柔軟的眼神像是被什麽刺了一刺。
時桑端起一杯酒,“我去。”
上一次許知非也給她解過圍,她作為東道主,還這個人情無可厚非。
隻是沒想到第一步還沒邁出去,突然有一個挺拔的身影從人群中走出,看上去不緊不慢甚至還帶著慵懶。
直直走向許知非。
許知非擰緊眉,沈浪這個時候不是應該在家裏嗎?
沈浪身穿灰色西裝,風度翩翩。
他牽起許知非的手,“想著來接你,在外麵等了一會兒聽說這裏出了狀況。”
所以他來了。
在她最需要幫助的時候。
許知非手心溫熱,像是找到依傍,提起來的心落下去。
沈浪牽著她,笑著衝眾人道:“我的女朋友今天穿著不便,怕是不方便獨舞,今天既是慈善,如果大家願意的話,不妨聽我和知非彈奏一曲。”
方向指向宴會廳裏的鋼琴。
諸位卻被他口中的那個“女朋友”所震驚。
這個人是誰?為什麽看上去這麽上道?
包括樂暮成,也是不認識沈浪的。
時桑皺眉,想起名單上的某個名字,忽而恍然,“他是ch的幕後執行人。”
ch啊,樂暮成好像有些明白了,他皺眉,那麽多事情,許知非連他也瞞著。
有人讚同,這下換成沈亦臉色難看。
沈浪領著許知非走向鋼琴,一邊低聲,“thetruththatyouleave,還記得嗎?”
這首鋼琴曲,中文名叫你離開的事實,是許知非唯一會的一首曲目,那年高中表演節目,沈浪在琴房教了她一個星期。
許知非臉上的潮色未褪,她太感激,沈浪在這個時候出現。
“謝謝你。”
沈浪遞過去一個安撫的眼色,“給你這一首曲子的時間,給家裏那隻流浪狗取一個名字。”
一起坐下,是四手聯彈,其中的默契不必多說,悅耳的鋼琴聲響徹在宴會廳內,驚豔了一眾人。
其實這麽多年過去,調子很多許知非已經被不記得了,好在有沈浪引導大方向,偶爾彈錯幾個音也無傷大雅。
兩個身局高位的人帶著這麽一段故事要比鋼琴曲吸引人。
已經有人在偷拍。
一曲畢,掌聲很多。
其餘人得到答案的時候沈浪已經帶著許知非低調離開。
今天天氣不是很好,天空飄著雨絲,沈浪打開車門讓她先上去,許知非輕車熟路找出幹淨的毛巾,擦掉他臉上的水。
“你這麽出場,會不會遭到非議?”
“沈亦?”沈浪沒回答他,隻是說了這個名字,許知非一愣。
她說:“你別衝動。”
沈浪明顯不樂意,被擺這麽一道不報複回去不是他的風格。
沒多說,還記著她會不會不開心,手指停在她的下巴,輕撓,“想好名字了嗎?”
“七點。”
沈浪嘴角一抽,“什麽?”
“因為我發現它的時候時間剛好是七點。”
沈浪凝視著許知非的眼睛,下一秒笑出聲。
許知非也笑,末了找出手機:“我讓莫零先去公關一下。”還是擔心他的身份引起輿論。
手腕被拽住,沈浪使了力,下一秒她就在懷裏,“不用公關,我們光明正大。”
手機掉落下去,雨絲拍打在車窗上,蜿蜒成線。
與此同時在不遠處的路燈下,沈亦呼出一口鬱氣,看向身邊人,煩躁的揉揉頭發,“我剛剛大概是腦抽了。”
這場雨,越下越大,絲毫沒有停歇的勢頭,一連三天。氣象台發布暴雨預警,讓市民謹慎出行。
因為沈浪的住址在市中心,許知非離得近,每天上下班尚且不是問題。
這天有一份文件要得急,莫零在處理別的事,許知非想著親自回去拿一趟,這個時間路段堵的嚴重,她改道另行,暴雨傾盆而下,黑夜裏視線障礙,完全看不清路,車子一個不穩,下行時居然直接熄火了。
雨刷器發出工作的聲音,許知非心裏一咯噔,摸出手機,屋漏偏逢連夜雨,已經沒電關機。
越急越找不到出路。試圖打開車門,可這個路段積水嚴重,根本沒辦法打開。
許知非意識到不妙,在車裏找了好幾遍都沒有找到尖銳的物品,開始後悔自己放棄穿高跟鞋。
暴雨還在繼續,聽著外麵的聲音,許知非有一種窒息感,寒涼從背後爬上來。
繼續,無計可施。
積水很深,越來越深,許知非焦躁的看著水位蔓延而上,直到淹沒車廂。她試圖用拳頭和手臂砸破車窗,那扇用防彈玻璃做的車窗萬分堅毅的完好無損。
許知非開始急了,呼吸也不穩,泡在水裏的感覺比被沈亦當著大眾羞辱還要孤立無援。
後來,她的記憶慢慢開始模糊,隻記得水漸漸蔓延到她的下巴處蕩漾,飛快往上,試圖奪走她的呼吸。
它也確實做到了。
閉上眼的那一瞬間,她的腦海清明印出一個身影,可望不可即,包括她有些後悔,如果就這麽死了……
這個念頭被終結。
外頭傳來劇烈的“砰”的一聲。
接下來,連續三聲,“砰”“砰”“砰”!
有人在砸車窗,沈浪?
最後一記聲響,車窗終於被砸穿,玻璃漂浮在水裏,有一雙大手帶著要與命運抗衡的力道死死將她拽起來。
許知非感覺自己被解救出來了,大雨瓢潑淋在她的臉上,有人不由分說的將她抱起來,放平在地上不停按壓,隨後,冰冷的唇親吻上她的,源源不斷的新鮮空氣被渡進她的肺部。
她恍惚的聽到有人在說話,“不要死。”
她不想死的,她想說話,卻怎麽也開不了口,也分辨不出對方的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她好像聽到了救護車的聲音,以及嘈雜的人聲,她被抬上了擔架,最後一點意識,她猛的抓緊救她的那人的大手。
他的手很堅毅。
她呼喊:“沈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