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情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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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防盜章, 購買比例不足一半的等半天哦~  今日他剛下值便聽到小六回報了下午的事。據小六所說, 梅院的丫頭弄壞了蔣姑娘的簪子, 蔣姑娘身邊的丫鬟打算對她小懲大誡時卻被趕去的陳姑娘打斷, 不肯讓那小丫頭受罰。一邊護著自己的小丫頭,一邊為了娘親的遺物不肯善罷甘休,自然便杠上了。讓他覺得詫異的是, 陳慧娘竟自願跪了一下午!

    ——李有得不知道的是, 小六想要明哲保身, 在陳慧趴下前就躲進了廂房, 等他出來時,陳慧早已恢複成了跪姿, 他並不知道中間很長一段時間陳慧是趴著的。而蔣碧涵那邊,清淑根本就不可能像打小報告的學生似的說“陳慧娘假裝下跪卻趴了一下午”, 況且,在清淑以及倚竹軒的人看來, 陳姑娘跟蔣姑娘根本就沒有可比性, 他們這些下人是必須有所顧忌, 可若是李有得本人,自然會給予陳慧娘嚴厲的懲罰。

    李有得對於陳慧娘會護著小笤一事並不意外,先前她不也因為小笤而屢次妥協麽?

    他盯著陳慧看了好一會兒, 下巴一抬, 咧了咧嘴似是笑了, 明知故問道:“慧娘, 這是怎麽了?腿斷了?”

    陳慧默默咬牙心裏狠狠呸了他一聲, 也不盼她個好,但她麵上並未顯露分毫,當做一個完全聽不出他話裏諷刺意味的傻白甜,隻是感激羞澀又純良無比地笑道:“多謝公公擔心,慧娘腿沒斷,就是跪得久了,氣血淤堵,有些不適罷了。”她說著還狀似無意地摸了摸自己的膝蓋。

    李有得皺了皺眉,視線順著她的動作看了過去,隻見那兩條腿裹在薄薄的中衣裏,細長脆弱好似輕易便能折斷。在心底升起一絲異樣情緒之前,他猛然回神譏諷道:“慧娘,這可是你自找的,既然是你底下的丫鬟壞事,罰一頓也便罷了,還用得著你這個當主子的替她領罰?沒人讓你跪!”

    說到後來,他語氣愈發尖利,似是氣得恨不得狠狠罵她一頓。

    陳慧怯生生地看他,模樣楚楚可憐:“慧娘也是為了向蔣姑娘道歉嘛。小笤笨手笨腳,實在可惡,但她歲數還太小,怎麽禁得起打?我這個做主子的,教導無方,自然應當自己領罰。公公,蔣姑娘那邊如何了?先前她說原諒了慧娘和小笤,隻是那畢竟是她娘留下的唯一一樣物品,慧娘隻怕她是礙於麵子才忍下這口氣……隻是慧娘也沒什麽好東西,無法聊表歉意……”

    若清淑此刻在場,隻怕就要當場衝上來跟陳慧來個單挑了——哪來的原諒?胡扯!

    陳慧說完便略有些緊張地觀察著眼前之人的神情,她知道他來之前必定去過倚竹軒,也不知那位蔣姑娘會怎麽跟這死太監說?按照她的猜測,隻怕會模棱兩可,語焉不詳,話中有話,讓他自己往她想要的方向猜吧。那就太好了,給了她完美的發揮機會。說話喜歡拐彎抹角真是他們這些人的敗筆,她就絕對不會這樣,看,現在話都讓她說了吧?

    見陳慧說著話便似是愧疚地垂下了視線,李有得目光一凝,頭一次覺得此事難辦。

    蔣姑娘那邊的情緒他必定要顧著的,可陳慧娘這邊……她跪都跪了一下午,這腿都跪壞了,他怎麽好再罰她?況且也不是陳慧娘之過。

    “行了,這次的事兒與你無關。”李有得似是看不慣陳慧似的,擺擺手道,“趕緊滾回床上去,看著礙眼!”

    陳慧心中一喜,在小五的攙扶下坐回了床上,之後小五便忙跟著李有得走了。

    隻是還沒等陳慧真正放下心來,便聽走到門外的李有得對身邊小廝道:“把那闖禍的丫頭給我綁了……”他頓了頓,本打算把人送到倚竹軒去讓蔣姑娘隨意處理,但想到她的性子,他又改了主意,“打十棍!”

    在陳慧一愣神的功夫,便有人去廂房抓小笤,她立即從床上翻身而下,驀地衝出屋子時便見小笤嗚嗚低泣著被架了出來。看到那架勢陳慧眼睛都紅了,到底想起自己還“傷著”的膝蓋,故意踉蹌了一下,便向小笤身邊撲去。

    陳慧計算得很好,她的落點正好就在小笤身邊,剛好能借助她穩住身形,又能做出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然而人算不如天算,當聽到身後傳來的動靜,李有得驀地回頭,恰好見陳慧“摔”出來,他下意識地伸手攔她,因二人距離不遠,他的手臂剛剛好落在她腰間,隨後在猝不及防的情況下被陳慧撲出來的慣性帶了個踉蹌。

    “公公!”

    “姑娘!”

    數聲驚呼之後,陳慧瞪大眼看著身下半個身子給她當了肉墊的男人,心裏不但沒有一點感激之情,還把他痛罵了一頓。他少了點零件,難道連神經係統都出問題了嗎?就不能控製一下他的條件反射?被撲倒摔地上的痛,他肯定要算她頭上了!

    陳慧眼眶一紅,感動地說:“公公,您對慧娘真好……”她說著,幹脆腦袋一低,靠在了李有得胸口,還依戀似的蹭了蹭,低聲道,“慧娘……慧娘……”她故意在這裏含糊了一下,才繼續說下去,“……公公……”

    在這個時代,很少有人能見到一個女子當眾主動抱住一個男人,即便是不止看過這事一次的小五和小六,也無法見怪不怪,而是各自轉開了視線,表情古怪。

    在這一片寂靜中,耳朵貼著李有得的胸膛等著他惱羞成怒把她推開的陳慧聽到的卻是胸腔中越來越響亮的心跳聲,以及被她壓著的人的沉默。

    ……被她壓暈了?

    陳慧慢慢抬頭,卻正好對上李有得那瞪著她的視線,他麵色嚴肅,臉上的肌肉似乎僵硬了,以至於顯露出幾分冷意,陳慧的突然抬頭驚醒了他,他突然尖聲道:“起來!”

    陳慧眼睛眨了眨,細聲細氣地說:“公公,您對慧娘這麽好,不如也饒了小笤吧。我用慣了她,不想換別的丫鬟。若……若蔣姑娘還是覺得不能解氣,那就打慧娘好了。隻是慧娘身子也沒比小笤好多少,別打十棍那麽多好不好?就……”她似乎想了想,伸出一根指頭在李有得眼前輕輕搖了搖,撒嬌似的說,“就一下,讓蔣姑娘聽個響兒,好不好?”

    美人在懷,又輕言軟語地嬌嗔著,很少有正常男人能拒絕對方此刻提出的請求,不過李有得缺了二兩肉,自然不是什麽正常男人,他抓著陳慧的肩膀把她往旁邊一推,眼睛往旁一掃,小六便慌忙上前將他扶起。

    等李有得站直了身體,整好衣裳才看向陳慧時,心突然一縮。

    陳慧沒有起身,隻是曲腿坐在地上,一手撐在身後穩住身形,微微仰著頭,雙唇緊抿,那一對清亮的眸子正一眨不眨地望著他,眼底似乎還有氤氳水霧。

    李有得在她眼裏看到了委屈和傷心。

    半晌,陳慧失望般先收回了視線,轉頭便抱住了小笤,輕聲哽咽道:“小笤,我對不住你……”

    “姑娘,小笤不怪姑娘,都、都是小笤的錯……”相比較於陳慧的“矜持”,小笤哭得眼淚鼻涕都是。

    陳慧心裏別扭,唉唉,別擦我身上啊……

    除了小笤的哭聲,梅院裏無人說話。

    片刻後李有得哼了聲道:“哭什麽?晦氣!”

    他似乎不樂意再聽這晦氣的哭聲,轉頭便走。跟他來的小廝們麵麵相覷,急忙跟上。

    哢嚓一聲,梅院又一次鎖了起來。

    陳慧鬆開小笤,摸摸她的腦袋:“別哭了,已經沒事了。”

    小笤忙拚命去擦她的眼淚鼻涕,連連點頭:“謝、謝謝姑娘!小笤的命是姑娘救的,以後、以後小笤不會再連累姑娘的!”

    “別這麽說。”陳慧攙著小笤站起身,笑得十分開心,“我剛剛發覺了一件有趣的事。”

    剛才不小心摔了被那死太監接住是她的失算,但那之後的一切,卻是她在今天猜測到蔣姑娘的意圖之後的臨場發揮了。蔣姑娘可以試探她,她怎麽就不能試探那死太監了?哎呀,蔣姑娘這回可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啊。多虧了蔣姑娘的舉動,她才反應過來,這些日子她時不時給那死太監搞點事,好像還真有一些yǐn xíng的收獲了。她猜,那死太監對她的態度,應該是處於“女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階段吧?即便那死太監不是個真男人,當有一個還算漂亮的女子不停喊著“我是你的女人”,即使明知那不是真心話,心底某處還是會有所觸動的吧?特別是身邊還有個總也不給他好臉色的蔣姑娘做對比的情況下,效果就更明顯了。想想看,她之前都那麽乖巧了,他還突然給她找事做,故意折騰她,不正表明了一種特殊態度麽?否則的話,他直接關著她不理她,她根本什麽花樣都翻不出來。再說剛才,他明明說要打小笤十棍,被她那麽一打岔,他居然就真的不追究跑掉了……真是有意思。

    小笤見陳慧突然露出的笑容十分不解,卻見陳慧對她笑笑,萬分溫柔地說:“咱們很快就能吃上大塊的肉了。”

    小笤:“……?”

    她的腦袋怎麽了?被人打了?

    或許是剛醒來,也或許是因為受了傷,陳慧隻覺得這會兒自己的腦子是一團漿糊,連思緒都不怎麽清晰了,滿腦袋的三大終極問題:我是誰?我從哪兒來?我要到哪兒去?

    就在陳慧滿臉茫然地倚靠在床頭時,有人走了進來,看到她額頭的繃帶,便是一聲冷哼。

    陳慧聞聲抬頭,雙眼無神地看了過去。隻見門口站了個身材纖長的男人,或許有一米七五?她隻能估算一下。而令她微微吃驚的是,此rén miàn白無須,臉上仿佛塗著一層厚厚的美白粉底,當真是白得不像是正常人類。此刻,那人那雙細長的雙眼正眯著,滿臉不善地看著她。

    陳慧想,這真是拍戲啊?還是拍京劇?

    她覺得自己應該問問對方演的是什麽,要不要自己配合,但又仿佛失語了似的,張了張嘴也不知怎麽就說不出話來。

    就在這時,那男人冷笑著開了口,那聲音尖利刻薄:“陳大姑娘瞧不上我這閹人,我也不會強求,可你若盼著我放你歸家,我勸你還是早些死心了吧!你這輩子哪兒也去不了,便在這兒待到死吧!”

    他陰冷地瞥了陳慧一眼,重重拂袖轉身而去。

    陳慧:“……”

    她慢慢躺了回去,閉上雙眼。

    懂了,她這就是在做夢!以前她做夢也是這樣,整個人仿佛被控製了似的,很難行動說話,就跟她如今的狀況一模一樣。因此,不用擔心害怕,睡一覺醒來就回去了。

    然而,沒等陳慧睡回去,一陣噔噔噔的腳步聲肆無忌憚地闖了進來。

    陳慧不得不再度睜開雙眼看了過去。來的自然不是先前那個明明一把年紀了還學女人化妝說話娘娘腔的男人,而是一個大概十七八歲的女孩。

    紫玉見陳慧這半死不活的模樣便氣不打一處來,氣急敗壞地說:“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麽?”

    陳慧想了想,老實說:“不知道,要不你告訴我?”

    天可憐見,陳慧是在誠心誠意地發問,但紫玉並沒有大發慈悲,而隻當陳慧是故意說這種話噎自己,頓時腳一跺氣惱道:“自盡也便罷了,既然活了下來,怎麽也不知說自己是不慎撞了柱子?你把老爺氣走了,看你今後怎麽過!”

    她一張清秀的小臉氣得滿麵通紅,不屑又不甘地看著陳慧道:“真是爛泥扶不上牆!”

    紫玉原本是在廚房幫工的,可她不甘於那樣瑣碎勞累的日子,便總想著往上爬。然而她的主子是個沒根子的,聽說這不完整的男人,在床上可折騰人了,那就是受罪啊,她可不樂意,因此爬床這事她都沒想過,隻想著去討好府裏唯一的蔣姑娘。哪想到那蔣姑娘清高得很,對於她的示好全然不屑一顧,也不知是哪裏的臉擺出那種高傲樣子。哼,算起來她還可以贖身為良籍,可這位教坊司出來的姑娘,一輩子就是個賤籍!如今府裏好不容易又多了一位姑娘,她還特意花銀子調過來,還當自己今後有好日子過了。哪裏想到,這陳姑娘一來就撞柱子,真是晦氣死了,她攢了那麽久的銀子都打了水漂!

    誰知道迎接紫玉的卻是陳慧的一聲憋不住的嗤笑。

    對上紫玉那不敢置信瞪大的雙眼,陳慧連忙憋住笑道:“別理我,繼續你的表演。”其實她笑的是“老爺”這個說法,那個或許還不到三十歲的娘娘腔被叫做老爺,這不能怪她笑場啊!

    但很快,陳慧就一點都笑不出來了。

    紫玉被陳慧的態度氣走之後,陳慧便又躺了回去,試圖睡回去。然而,當她又一次醒來卻發現自己還在這間古色古香的屋子裏時,她心中終於湧出一絲慌亂。

    難不成,她還真穿越了?

    陳慧翻身下床,在梳妝台前坐下,看著鏡中人。銅鏡有些模糊,但也能照出她的模樣了。

    這不是她!

    這一刻,看著鏡中的自己,陳慧中真有種看鬼片的感覺。這模樣比她的年紀要小很多,可能才十六七歲的樣子,一頭青絲自然垂落,小巧的巴掌臉上,瓊鼻櫻唇,十分耐看。唯一破壞這張臉美感的是,額頭上包著的白布,將她的臉色映襯得愈發蒼白。

    鏡中的小美人身上有種內斂的美,與陳慧本人是絕不同的。她呆坐在梳妝台前半晌,回想著短短時間內遭遇的一切,終於弄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她穿越了,還穿到了一個太監的府上!聽那個男人……不,太監和那粉紫衣姑娘的意思,原身應當並不願意跟他,卻被迫來了,最後選擇了自盡。是那死太監強搶民女?好似這麽一回事,但回想起來她剛穿來那會那太監對她說的話,好像另有隱情……

    想來那穿紫粉色衣裳的姑娘本該是她的引導npc吧?但不知為何,那姑娘就那麽走了,那她找誰裝失憶問清楚一切?

    抱著也沒什麽辦法回家隻能在這個奇怪的地方賴活著的心態,陳慧開始對鏡收拾自己,總不能一直這麽病懨懨的,她自己都看不過眼。梳妝台上的東西似乎挺全麵,但畢竟跟現代的不同,她新奇地看著這些古代版化妝品,細致地研究起來。

    就在陳慧全神貫注地走上迎接未來生活的一小步時,屋子門忽然被推開,她回頭,便見那粉紫衣少女正站在門口看著她。

    紫玉背著個小包裹,並不進屋,隻站在門口,幸災樂禍地看著陳慧道:“陳姑娘,恭喜你求仁得仁,老爺那邊派人來說了,既然你想死,便成全你,今後三日,你便餓著吧!今後我可不伺候陳姑娘了!”

    她說完便走,仿佛在逃離什麽可怕瘟疫似的。

    陳慧剛把手中的**子放下,還來不及追出去,紫玉便跑得沒影了。

    她瞪著眼睛站那兒,又一次深刻地體會到了自己的處境。

    第一,她穿來的時機太糟糕,正是原身徹底惹惱金主飯票的時候。

    第二,她的引導npc拋下她bà gōng跑了。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她接下來要餓三天肚子!

    陳慧關上屋子門,回到床上坐好,這三條猶如晴天霹靂似的砸在她頭上,她感覺自己隨時會昏過去,還是坐下來安全。

    她抱胸,視線一掃四周看起來無端淒涼了不少的冷清環境,心想,是時候考慮該怎麽穿回去的問題了。

    然而——哪來的辦法啊!

    陳慧懊惱地躺回床上,沒忍住煩躁地滾了一圈,正好壓著了她額頭的傷,痛得她身子一僵便以趴著的姿勢不動了。好一會兒她才緩緩翻過身來,恢複成仰躺的姿勢,隨後長舒了口氣。

    她並不清楚自己是怎麽穿過來的,最後的記憶似乎是她正在睡覺?她家庭幸福美滿,父母恩愛又寵她,也沒有背叛她的男友和搶她男友的閨蜜,從來沒想過裏的遭遇會發生在自己身上。所以,是老天爺看她太幸福了嫉妒了,就把她丟過來受苦的嗎?

    想想看吧,那娘娘腔自稱“閹人”,又能在外開府,娶妻——或者說是納妾?反正都一樣——可見他的地位還不低。跟一個太監是挺慘的,但跟穿成個吃穿都成問題的貧農比,跟著個有權有錢的太監至少吃穿不愁。反正太監少了點東西,又不用她履行夫妻義務,低眉順眼一點討得他歡心,想來衣食無憂肯定是沒問題的。但偏偏她穿的時機不對,都把人給得罪狠了才來。太監畢竟是少了要命東西的,心理肯定會有些扭曲的吧?原身這麽不給麵子寧願自殺也不肯跟他,他能給好臉色嗎?看!這不就不讓吃東西了麽?害了接盤的無辜的她!要是原身想開點,她不就不用穿來這裏受苦了嗎?!

    陳慧稀裏糊塗的也不知自己都在想些什麽,思維發散得厲害,直到一連串的咕咕叫聲響起。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鬱悶地歎了口氣。也不知道自己這身體最後一次進食是什麽時候的事,她現在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陳慧不是什麽乖巧的小姑娘,他們不給她吃的,她還不能自己想辦法去弄嗎?失節事小,餓死事大!

    她整整衣裳走出屋子,被外頭的陽光晃花了眼。她穿的時候是冬天,這兒卻是春夏的樣子。

    走出屋子陳慧才發現,她待的屋子是院子裏好幾間屋子的其中一間,可能是主屋,整個院子不大,大概比一個籃球場小些,四周是大約兩米高的圍牆,院子門在她的正前方。

    陳慧不知道這兒還有沒有其他人,那粉紫衣的少女肯定早已跑出去了,她也不願意驚動旁人,想了想決定去外頭瞥兩眼看看情況。

    來到院門前,陳慧小心地拉了一下,沒拉動,她仔細看了看,又推了推,依然沒推動。她心中疑惑,動作大了些,然而無論她怎麽推拉,門都巋然不動。

    她這是被……鎖起來了?

    陳慧氣得一腳踹在門上,木門登時抖了抖,卻依然堅定地把守著這院子。

    不給吃的還關禁閉?!那死太監怎麽不去死!

    李有得眉頭皺起,原本盛怒而來的情緒猛地一滯,語調也不自覺地低了下去:“你……你這是什麽樣子!”

    陳慧麵色一黯,滿臉的自責與愧疚:“是、是慧娘不好,沒能讓自己以最好的儀態麵對公公。”她雙手用力撐地,似乎正嚐試著想要站起來,然而卻有心無力,最終也隻能虛虛地靠著床坐在冷冰冰的地上,沒能挪回床上去。

    李有得雙唇緊抿,神情實在稱不上是友好。

    今日他剛下值便聽到小六回報了下午的事。據小六所說,梅院的丫頭弄壞了蔣姑娘的簪子,蔣姑娘身邊的丫鬟打算對她小懲大誡時卻被趕去的陳姑娘打斷,不肯讓那小丫頭受罰。一邊護著自己的小丫頭,一邊為了娘親的遺物不肯善罷甘休,自然便杠上了。讓他覺得詫異的是,陳慧娘竟自願跪了一下午!

    ——李有得不知道的是,小六想要明哲保身,在陳慧趴下前就躲進了廂房,等他出來時,陳慧早已恢複成了跪姿,他並不知道中間很長一段時間陳慧是趴著的。而蔣碧涵那邊,清淑根本就不可能像打小報告的學生似的說“陳慧娘假裝下跪卻趴了一下午”,況且,在清淑以及倚竹軒的人看來,陳姑娘跟蔣姑娘根本就沒有可比性,他們這些下人是必須有所顧忌,可若是李有得本人,自然會給予陳慧娘嚴厲的懲罰。

    李有得對於陳慧娘會護著小笤一事並不意外,先前她不也因為小笤而屢次妥協麽?

    他盯著陳慧看了好一會兒,下巴一抬,咧了咧嘴似是笑了,明知故問道:“慧娘,這是怎麽了?腿斷了?”

    陳慧默默咬牙心裏狠狠呸了他一聲,也不盼她個好,但她麵上並未顯露分毫,當做一個完全聽不出他話裏諷刺意味的傻白甜,隻是感激羞澀又純良無比地笑道:“多謝公公擔心,慧娘腿沒斷,就是跪得久了,氣血淤堵,有些不適罷了。”她說著還狀似無意地摸了摸自己的膝蓋。

    李有得皺了皺眉,視線順著她的動作看了過去,隻見那兩條腿裹在薄薄的中衣裏,細長脆弱好似輕易便能折斷。在心底升起一絲異樣情緒之前,他猛然回神譏諷道:“慧娘,這可是你自找的,既然是你底下的丫鬟壞事,罰一頓也便罷了,還用得著你這個當主子的替她領罰?沒人讓你跪!”

    說到後來,他語氣愈發尖利,似是氣得恨不得狠狠罵她一頓。

    陳慧怯生生地看他,模樣楚楚可憐:“慧娘也是為了向蔣姑娘道歉嘛。小笤笨手笨腳,實在可惡,但她歲數還太小,怎麽禁得起打?我這個做主子的,教導無方,自然應當自己領罰。公公,蔣姑娘那邊如何了?先前她說原諒了慧娘和小笤,隻是那畢竟是她娘留下的唯一一樣物品,慧娘隻怕她是礙於麵子才忍下這口氣……隻是慧娘也沒什麽好東西,無法聊表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