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著聖上的麵，羅貴妃在鳳來宮又吃了個暗虧。

    她本意是想讓顧青姿不要亂說話，省得影響了她在皇帝心中的形象。當朝五公主是答應了，可配上她那露了怯的神色及陡然壓低的聲音，仿若是受了她的壓迫一般。

    落在皇帝的眼裏便又是自己盛氣淩人欺負人了。

    果然，羅貴妃再次抬頭看向天子的時候，他將將神態冷漠地別開了視線。

    “皇上……”她哀哀喚了一聲，本是想解釋的；卻不想，那一身明黃的天子隻簡短回了她一句，“先別說了，馨兒的事要緊。”

    正巧屏風前的太醫們也出了結果。

    說是六公主因為染了風寒又吹了風，導致病情加重是一個原因；再來便是得了刺激導致氣急攻心，二者作用之下，六公主才會給暈了過去。

    有太醫伏地跪拜，“……皇上請放心，六公主無大礙，待老臣先開幾副藥吃著，隻要以後注意身子別再去吹風，再好好養著，不出十日便能好全。”

    天子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放了下。

    他擰眉往床上看了一眼，略不放心，“何時能醒？”

    老太醫道：“快了——”

    後麵的那個音都還沒落下，榻上的少女便睜開了雙眸。

    “馨兒，你醒了！”羅貴妃喜出望外，當下便遣人端了溫開水上前來，親自喂進了少女的嘴裏，“可好些了沒？”

    顧雙馨嗯了一聲，才發現喉頭發啞發疼。

    果然是病情加重了。

    羅貴妃數落她，“天寒地凍的，你明明染了風寒，不在屋裏好好養著，你還出去做什麽？本宮都聽說了，你那會外裳都沒來得及穿，連鞋子都給忘了……”

    一麵卻是不經意地把目光落在了一側的顧青姿身上。

    顧青姿注意到了，索性從善如流地接過話頭，“都是我不好，那會隻顧著在湖邊種小金桂，一時沒顧上六妹妹那邊。待我再回頭時，她便已經軟倒在宮人懷裏了。”

    顧雙馨一見到少女，腦子即刻就清醒了過來。

    “你說謊！”她很是激動，卻因著嗓子發疼發啞，猛地一陣咳嗽。

    羅貴妃手忙腳亂地幫她拍著後背。

    這當口，顧青姿亦是想上前去幫忙，不料，那咳嗽得正厲害的少女猛地把她往後一推，她即刻就重重摔在了地上。

    天子登時喝道：“馨兒你這是做什麽？太任性了，別以為小五心善，你便總是胡作非為！”

    顧青姿忙從地上爬了起來，拍著身上的塵土笑道：“父皇別生氣，馨兒大概是正咳得難受，並非故意針對兒臣。隻是恰好兒臣湊上去了，她染了病如今大抵正頭重腳輕，渾渾噩噩的，指不定連她做了什麽都還是稀裏糊塗呢。”

    她溫言溫語氣質溫和不氣不鬧，越發入了皇帝的眼。

    天子臉色稍緩，仍沉著臉道：“你看看人家小五，自個兒摔得不輕，第一時間卻是為你辯解。再看看你自己，三番五次猜忌她懷疑她，可別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羅貴妃哪能讓天子這般冤枉了心尖尖上的寶貝女兒，當下便喊冤，“皇上，馨兒是個什麽性子您還能不知曉嗎？她素日裏是頑劣了些，本性卻是好的。可有些人就不一定了，知人知麵不知心，誰知表麵笑眯眯的，私底下又是個什麽嘴臉？皇上莫不要被蒙蔽了雙眼啊！”

    顧青姿眨了眨眼，自是明白她話裏的某些人指的便是自己。

    她倒是淡定非常，一聲不吭地立在天子身側，腰背挺得筆直。

    ……依著之前父皇的口吻，他更信她一些，十有八九會幫腔，故而她也沒什麽好擔心的。

    隻需維持好受傷的神色，在一旁裝委屈。

    果然，天子毫不客氣就頂了回去，“馨兒是個什麽性子，朕自是知曉的，怕是你不甚了解吧？若是如此，朕勸貴妃以後還是多陪陪她。”

    羅貴妃的一張俏臉即刻就青了。

    她自己生的女兒，哪能不了解？皇帝雖沒明著把馨兒的一些缺點列舉出來，可話裏話外皆是透露著他的不滿意。

    仿若在說，他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羅貴妃這般一想，心裏便是一慌。她是靠著枕邊人的寵愛才能在後宮過得如此愜意，可近來皇帝稱呼自己為貴妃的次數是越來越多了。

    感情好的時候，明明都是親昵喚她阿玉。

    ……如今怎麽會變成這樣？

    她的眼眶一下子便蓄滿了淚水，來自四麵八方的壓力本就把她壓得喘不過氣來；而皇帝對自己的疏遠，成了壓垮她的最後一擊。

    她再也顧不上顏麵，當著屋裏所有人的麵崩潰大哭。

    顧雙馨也看出了自家母妃及父皇之間的不對勁，試圖啞著嗓子解釋今日這事兒的來龍去脈；天子無動於衷，見她努力要說話的模樣，索性阻了她，“……你若是有什麽話，等養好身體了再說。以後也乖一些，同是皇家公主，最好能跟著小五學一學，收斂收斂性子才是。”

    顧青姿適時接上話，“父皇言重了，六妹妹其實也不壞，就是玩心還比較重罷了，待她再長長就好了。”

    天子皺眉，“再長長都成老姑娘了。”見溫婉少女欲要再開口，他擺了擺手，“行了行了，你也不用總在朕跟前為馨兒說話，她若是有你的一般懂事，朕也不會如此頭疼了。”

    回頭見屋裏還黑壓壓杵著一眾的嬪妃，唇角即刻抿起；皇後雖懦弱，卻也是察言觀色的，當下便遣散了眾人。

    很快，屋裏便走了十之八九。

    顧青姿立在紗幔旁，看著天子這當口反而是落了座，便知道他有話要與羅貴妃談，當下很是識趣地往床邊走了去。

    “既然六妹妹無礙了，我也就放心了，你便好好養著，我這幾日都會常過來看看你。”眼見著榻上的少女變了臉色，她還怕膈應不死她一般，繼續溫和道，“至於那株小金桂，我知道你很是喜歡，等會幫你栽好，待到夏末秋初的時候，便能開花了。”

    顧雙馨一雙眸子都氣紅了，掙紮著要與她理論。可惜她敗在這當口還生著病，力氣使不上，聲音也沒以往幹淨清晰。

    顧青姿輕而易舉把人給按回榻上，一副為她好的模樣：“好了好了，父皇說得對，您眼下還是養病為主，別多說話了。倒是若有想吃的東西或是什麽事，可以遣人到迎春宮去說一聲，我什麽都願意試試。”

    “……”

    顧雙馨要瘋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