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8章 腹中小寶寶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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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馮潤之所以這麽說,是因為她看到安嬤嬤在尋邊探頭探腦的張望過來,並側著耳朵在偷聽。

    自從常姨娘到來之後,安昌殿上下人對馮潤盯得沒那麽緊了。但每逢雙蒙到安昌殿來向馮潤問候請安,安嬤嬤或中其他宮婢就在遠處監視著。

    雙蒙挺機靈,知道馮潤的意思。

    當下笑著道:“主上不是送了這枝並蒂蓮麽,怎麽會忘記了主子呢?”

    馮潤哼了聲道:“這枝並蒂蓮,估摸也是沒人要了,主上才會送給我。如果他心中真有我的話,為什麽對我不管不問?”

    把並蒂蓮扔到地上,狠狠地踩上一腳,

    然後回房裏去。

    馮潤想著雙蒙剛才轉告拓跋宏的話:“這枝還是花骨朵兒的並蒂蓮,還沒有綻開,就代表著,是有明天的。”言下之意,讓馮潤不要焦急,他會為她解除困境?

    如何解除困境?莫不是將肚子的孩兒打掉。

    馮潤伸用撫摸著肚子。

    她叫肚子的孩兒為“小寶寶”。

    此時小寶寶在肚子裏麵折騰得歡。翻來覆去,拳打腳踢,馮潤的肚皮一會兒是這邊凸起,一會兒是那邊凸起,好不有趣。

    馮潤不禁笑罵:“小寶寶,你又調皮了是不是?”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馮潤對肚子裏的孩子恨意漸漸的少了,母愛一點點地泛濫。如果真的要把孩子打掉的話,她還真的舍不得。

    那是她的骨肉。

    馮潤對肚子裏的小寶寶喃喃:“小寶寶,如果你能平平安安出生,如果將來立為太子,到時候想必太皇太後會好好培養你的吧?想必,你也會像你父皇那樣優秀,文武兼備,遍覽經史,足智多謀吧?如果真的這樣,就算讓我死,也值得的吧?”

    想著小寶寶將來的模樣,馮潤的心變得柔軟。

    她希望小寶寶的相貌像她,性格像拓跋宏。馮潤想,拓跋宏百年之後,小寶寶做君王,一定會是個好君王吧?

    拓跋宏沒到安昌殿來看馮潤。

    一來他故意冷落馮潤,給太皇太後錯覺,他已放棄了將馮潤肚子裏的孩子打掉的計劃二來近來他真的很忙。

    馮潤知道他忙。

    因為連太皇太後也忙。

    據說由李衝出謀劃策,提出了改變“宗主督護”製度,建立“三長製”的具體方案。

    “宗主督護”製是北魏建立後實行的一種製度,任命豪強地主為宗主,代行地方行政的權力。

    在這種製度下,戶口隱匿現象十分嚴重,征收戶調時,隻能依據戶籍上登記的戶口,與實際的戶口出入很大,這就造成了國家稅收的減少。

    而“三長製”,則是規定五家為一鄰,五鄰為一裏,五裏為一黨,鄰、裏、黨各設一長,合謂三長,負責檢查戶口,催征賦役,管理生產,維護治安。擔任三長的人可以免除一至二人的官役。

    “三長製”的好處是建立了比較完善的地方基層組織,從而削弱了地方豪強的經濟實力,增強了國家的力量,提高了朝廷的權威。

    這方案,得到太皇太後和拓跋宏的認可。

    由太皇太後主持,拓跋宏執行,對地方基層組織宗主督護製進行了改革,實施“三長製”。

    馮潤懷孕到七個月的時候,馮府三公子馮聿娶妻。

    常姨娘不是正室,又不是馮聿的生母,回不回馮府參加婚宴本是無所謂。偏偏這個時候長樂公主懷上了孩兒,嚴重嘔吐,大夫吩咐不能過於勞累。而協助管家的周姨娘又不懂這些,其他的那些姨娘,沒有辦大事的經驗和能力,對於那些人情往來,更是一竅不通。

    馮熙無奈,隻有向太皇太後提出,讓常姨娘回家幾天。

    太皇太後答應了,讓常姨娘回馮府三天。

    常姨娘回馮府的第三天,馮潤就出事了。那天,她午睡醒來沒多久,忽然覺得肚子疼。剛開始的時候還是隱隱作疼,沒一會兒便激烈地劇痛。

    是那種撕心裂肺的痛。

    直痛得馮潤冷汗直冒,渾身僵硬,仿佛在死蔭的幽穀,魂魄不齊。緊接著,一股腥腥的,熱熱的液體,從她體內流了出來。

    落依大驚失色。

    嚷嚷:“血!血!主子流血了。”

    一直在馮潤身邊盯著的安嬤嬤和眾宮婢慌了,亂成了一團。太皇太後和拓跋宏太華殿辦政事,安嬤嬤一邊派人去稟報,一邊令人去請穆太醫。

    穆太醫還沒到來,馮潤已痛得死去活來。

    隱隱約約間,又感覺到有什麽東西自體內流了出來。一陣驚恐湧上了馮潤心頭,是不是,是不是小寶寶流了出來?

    是不是,是不是小寶寶沒了?

    不不不,馮潤不想小寶寶沒了。她要生下小寶寶,她要小寶寶平平安安,哪怕她死去,她也願意。

    她真的願意啊,願意拿自己的命換小寶寶的命!

    那是她的骨肉啊!她的孩子!

    馮潤掙紮著,要看究竟,可是沒有力氣,想叫,卻發不出聲音。眼前的景物,一陣又一陣扭曲,變了形。周圍的景物時遠時近,那麽的不真實,飄飄忽忽不著邊際。

    隨後,馮潤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

    馮潤有點意識了,可整個人還是迷迷糊糊的,渾身感到疼痛,仿佛置身在地獄中,有火熱的鉗子在揪著她,有鈍刀子在割著她,受著上刀山下火海落油鍋的酷刑,全身更是似燃燒一般的火燙。

    可她動彈不得,甚至眼睛都無法睜開。

    隱隱約約中,感覺到自己躺在床上。

    感覺到有著許多人圍繞在她身邊,有這個又那個的太醫為她診治,又再感覺到有人給她擦汗,有人給她蓋被子。

    迷迷糊糊中,馮潤說了胡話。

    她也不知道自己嚷嚷了些什麽。好像哭了,好像狂叫了“小寶寶”,好像狂喊著:“小寶寶,你是娘親的寶貝,你不要離開娘親!不要啊!”

    喊著哭著,馮潤又再陷入黑暗中。

    不知過了多久,馮潤又再有了知覺。耳邊,傳來了哭聲。一會兒是落依的,一會兒是秋兒的,一會兒又換成了蘭香……馮潤感覺到有人抱她,氣息熟悉,像是拓跋宏。

    他把他的臉貼在她的臉上。有眼淚,一滴又一滴落到她臉頰上,冰冰的,涼涼的。

    馮潤想,這是拓跋宏的淚嗎?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隻因未到傷心處。馮潤又再想,拓跋宏的淚,定是為她而流,拓跋宏的心,定是為她而傷。

    迷迷糊糊中,馮潤忽然聽到拓跋宏歇斯底裏的聲音道:“都兩天兩夜了,大馮貴人還沒有醒來!你們這些庸醫給朕聽好了,如果大馮貴人有什麽三長兩短,朕會你們的腦袋全斬了!”

    又再聽到穆太醫戰戰兢兢的聲音道:“陛下不要擔心,如今大馮貴人娘娘脈博穩定,已渡過危險期,沒過多久會醒來。”

    拓跋宏問:“那要過多久才醒來?”

    又一個太醫的聲音道:“快的話,大馮貴人娘娘晚上就能醒過來,慢的話,明天早上能醒來。如明天早上不能醒來,就……就”

    拓跋宏大吼一聲:“就什麽?”

    那太醫哆嗦著聲音道:“就……就危險。”

    “鄧太醫言重了。”又再聽到穆太醫道:“大馮貴人年輕,體質好,定是能夠很快醒來。隻是……隻是”

    “隻是什麽?”拓跋宏又再大吼:“別吞吞吐吐,快點說。”

    穆太醫道:“隻是大馮貴人失血過多,身體損傷嚴重,以後……以後恐怕難以再有自己的孩子了。”

    “什麽?”拓跋宏像是很震驚:“你說,大馮貴人她以後不會有自己的孩子了?”拓跋宏的聲音又急,又怒,又傷,又痛。

    一向冷靜的拓跋宏,從來沒有這樣失態過。他歇斯底裏嘶啞而悲傷的聲音,直把馮潤的耳朵震得“嗡嗡嗡”的響。

    忽然聽到有人道:“陛下,太皇太後來了。”

    沒一會兒,馮潤聽到太皇太後的聲音:“宏兒,哀家聽說,你一直守著大馮貴人,抱著她垂淚,不但把國家大事拋到一邊,還兩天兩夜不吃不喝,如此糟蹋自己,成何體統?”

    “皇祖母”拓跋宏聲音哽咽:“潤兒昏迷不醒,生死未卜,宏兒一點胃口也沒有,吃不下東西。”

    “哀家知道你對大馮貴人情深意重。”太皇太後道:“如今大馮貴人孩兒沒了,身體成這樣,哀家知道你心裏難過。宏兒,怕是大馮貴人醒過來了,而你身體卻支撐不住,病倒了,那如何是好?”

    拓跋宏喃喃:“如果潤兒醒來了,知道孩兒沒了,知道自己從此以後都不能有自己的孩兒,她是如何的傷心,如何的痛苦?”

    太皇太後聲音忽然變得嚴厲起來:“宏兒,你是一國之君,怎能夠如此兒女情長?”

    拓跋宏道:“皇祖母”

    太皇太後打斷他,聲音愈發嚴厲:“哀家這些年來對你精心培養,事事教導你以國家利益為重,以黎民百姓的冷暖為重,你怎能為著一個女人,致整個北魏帝國不顧?祖宗千辛萬苦打下了江山社稷,你就這樣置之不理?你怎麽對得住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