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5章 她已是生無可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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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夫一陣慌亂,趕緊揮了馬鞭在馬兒臀上一抽,嘴裏麽喝著。馬豎立的兩隻前腿放下來,馬夫這才發覺,馬兒被人暗算,左臀不知什麽時候被插了一把飛箭,大半條腿全是鮮豔的血跡,觸目驚心。

    馬夫一聲驚叫,冷不防從馬背上摔下來。

    這時候馬瘋了似的,如狂風般往前直衝。摔到地上的馬夫,被車廂的輪子輾過,發出慘厲的喊聲。

    常姨娘趴在地上,喊得撕心裂肺:“潤兒!潤兒”

    後麵的馬車追了上來,停下來,

    落依,秋兒,蘭香齊齊跳下馬車。秋兒扶起常姨娘,而落依蘭香拚命追馬車,一邊狂叫:“主子!主子”

    馬車很快將她們遠遠拋在後麵。

    很快,沒了蹤影。

    此時馬進入無意識的癲狂狀態,一跑狂奔。

    車廂內顛顛簸簸,搖搖晃晃。馮潤趴在車廂內,身子七倒八歪,被顛得七葷八素,兩眼昏花,金星直冒。

    馮潤體力不支,整個人被顛得半昏迷狀態。

    猝不及防被一陣火光驚醒。

    車廂的帳蓬上不知什麽時候被幾支帶火的箭射中,頓時燃燒了起來。竄起恐怖嚇人的火焰,濃煙滾滾,火勢在車廂帳蓬上很快漫延開來。

    火勢越燒越旺,越燒越旺。

    馬兒更是受驚嚇,沒命狂奔。

    馮潤眼睜睜看著,整個人完全傻掉。如果跳下馬車,就是不被摔死,也給摔成殘廢,但如果不跳,也隻有等著被燒死的份。

    馮潤心中絕望。

    看來,她沒死於“傳屍”病,而是死於這熊熊大火中。

    就在這千鈞一發時刻,馮潤隻見眼前有一個挺秀高頎飄逸出塵的身影一閃,一陣風般疾衝到她跟前,一把拽住她,飛身躍出馬車外,雙腳落地,滾出了一丈遠。與此同時,車廂“轟”的一聲散了架。

    熊熊大火很快整個車廂吞沒,變成火光一片。

    馮潤眼前一暗,昏了過去。

    馮潤沒想到,她還能醒過來。睜開眼睛的時候,發覺她已到了馮府宗廟,躺在西廂房的一間房間內。

    救她的,是拓跋澄。

    常姨娘說,拓跋澄帶著手下的人出城去打獵,巧得很,剛好遇到馮潤乘坐的馬車出事,燃起熊熊大火,拓跋澄出手俠義之心,出手相救。不曾想到,他救的人竟然是馮潤。

    “任城王爺人呢?”馮潤躺在床上,強打精神問。

    “他和手下人把你送到宗廟後,便離開了。”常姨娘道。

    馮潤“哦”了聲。

    忽然咳嗽了起來,直咳得五髒六腑翻轉,好不辛苦。咳著咳著,吐出幾口痰,痰中帶血。

    常姨娘看得心驚,不禁悲從中來。

    馮夙來了,站在門外探頭探腦。看到馮潤咳停了,一溜乎的走進來,吊兒郎當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翻,嘴裏嘖嘖的聲:“二姐,你怎麽這般瘦?”他口沒遮攔道:“除了骨頭還是骨頭,跟骷髏差不多了”話還沒說完,忽然“啊”的一聲慘叫。

    原來,被常姨娘伸手狠狠戳了額頭。

    “你這小子,就會胡說八道!”常姨娘“呸呸”了兩聲,罵:“吐口唾沫重新說過話。”

    馮夙撓撓頭,隻好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重新說過話:“二姐,你怎麽這般瘦?你要吃多點雞鴨魚肉,長些肉才好看。”

    馮潤瞧了瞧他:“你來得正好,我有些話要跟你說。”

    “二姐”馮夙湊了近去:“你有什麽話說?”

    馮潤道:“我是活不了多久了”

    “潤兒,你別胡思亂想。”常姨娘急了,打斷她的話:“你的病很快會好起來的,你定會健健康康,長命百歲。”

    馮夙也道:“好人不常在,禍害一萬年。二姐,你是禍害又不是好人,哪會這麽短命?”

    常姨娘又一個手指頭戳到他腦門上:“你想氣死我是不是?有你這樣說話的嗎?”

    馮夙捂著被戳疼的腦門,“哇哇”直嚷嚷:“娘,你別下手這麽狠呀,有事沒事就拿你的手指頭亂戳亂戳的,萬一戳中了我眼睛,萬一我變成了瞎子那怎麽辦?”

    常姨娘咬牙道:“你應該,誰讓你胡說八道?”

    馮夙委曲:“說二姐是禍害的又不是我,是大哥好不?這幾天大哥天天掛在嘴中,馮府上下人誰不知道?背地裏都叫二姐為禍害。”

    常姨娘急,又再伸手去戳馮夙的額頭。一邊罵:“你那個混帳的大哥,壓根兒就是狗嘴吐不出象牙來。”

    馮夙抱頭鼠竄,躲閃開她的手指頭。

    一邊嘀嘀咕咕:“狗嘴能吐出象牙來,就不叫狗了,叫大嘴了。”隨後望向馮潤:“二姐,剛才你不是說有話要跟我說麽?什麽話?快快說。”

    馮潤道:“夙弟,如果有哪一天我不在了,娘能依靠的人也隻有你了,你定要好好孝順娘。”頓一頓,又再道:“落依秋兒蘭香她們三人對我很好,我去後,你們要好好待她們,到時候給她們各找一門好親事,讓她們嫁了。”

    落依秋兒蘭香三人一聽,頓時泣不成聲。

    馮夙瞪了她們一眼。

    很不耐煩道:“你們哭什麽哭!我二姐不是還好好的活著的嘛?她福大命大,哪有這麽容易去見閻羅王?真是的!”想起了什麽,“哎呀”了聲,一拍腦門,興高采烈道:“我找一個人去。”說完後,頭也不回的,一溜乎撒腿跑了個沒蹤影。

    常姨娘直跺腳:“你這小子,又跑去哪兒鬼混去了?”

    在她的罵聲中,馮潤又再不停不歇的咳嗽了起來。

    黃昏時分,拓跋澄來了。

    帶來一位大夫。

    大夫看上去有七十多歲了,卻也精神矍鑠。斑白的發絲稀疏的耷拉在腦後,方方的國字臉,顴骨高高突起,留著長長的白胡子,給人一種風姿雋爽,道骨風仙的感覺。

    拓跋澄道:“這位老先生叫衛郎中,醫術高明,人稱為神醫,住在深山野嶺中,行蹤不定。說來也巧,今日我到山中尋找,剛好就遇到老先生回來了,千請萬請,方能請得老先生出山。”

    常姨娘頓時大喜過望。

    “任城王爺,那就是說,潤兒她有救啦?”她雙手合起,一臉虔誠誠念:“阿彌陀佛,佛祖保佑阿彌陀佛!”

    衛郎中看她一眼:“你也別高興太早,老夫還不懂得不能治好你女兒的病。”

    常姨娘連忙領他到馮潤的臥房中。

    拓跋澄也跟著進來。

    此時馮潤躺在床上,萎靡不振。受著病痛的折磨,她完全落形了,往日的神采飛揚沒了蹤影。臉兒變得蠟黃,完全沒了血色,枯萎得如同一張幹癟的黃菜葉,神態中帶著絕望,巴不得可以閉上眼睛,一了百了。

    拓跋澄心中酸楚。

    衛郎中給馮潤把脈,神色凝重。

    過了好半天後搖頭歎息:“你這病是傳屍病。如果剛發病的時候遇上老夫,興許還有一兩成機會,如今拖的時間久了,病毒早已浸透到血液,侵入到五髒六腑,已是無藥可救。”

    常姨娘滿懷的希望落了空。

    忍不住失聲痛哭。

    “娘,你也不必難過。”馮潤安慰她:“生死由命,富貴在天,活多少歲我們都作不了自己的主。聽天由命好了,強求不來。”

    衛郎中眼中露出讚賞:“姑娘是性情中人,這話說得最正確不過。”

    他不知道,馮潤將生死看淡,並不是個性淡泊,而是經曆了這一連串的事,已是萬念俱灰,生無可戀。

    拓跋澄不甘:“老先生,難道一點法子也沒有嗎?”

    “就是華佗再世,也救不了。”衛郎中搖頭。

    拓跋澄難過,不覺紅了眼眶。

    這使衛郎中誤會了去,以為馮潤是拓跋澄的qíng rén。想了想,便從行囊中取出一枝靈芝:“這枝靈芝,沒有千年也有好幾百年,是老夫前些天才采到的。老夫跟姑娘挺有緣,今兒隻聽任城王爺一句想請老夫下山為一位病重的姑娘看病,老夫想也沒想就跟著來了,要是以往,任憑來人磨破了嘴皮,開出天價酬金,老夫斷然也不肯出山,可見這是老天爺的安排。既然這樣,老夫就把這枝靈芝贈送給你,每次取一個指頭那樣多的靈芝,切片,放入鍋中,加水慢火煎兩個時辰,然後取汁,加入紅糖攪化,早晚各一碗。姑娘服了這靈芝,如果運氣好的話,可以多活三兩年。”

    “如果運氣不好呢?”常姨娘趕緊問。

    衛郎中道:“運氣不好,那就聽天由命了。”

    馮潤喃喃:“老先生,你的好意我領了。這靈芝你還是拿回去吧,當一個人生不如死的時候,還不如死去我受不了病疼的折磨,活的時間越長,就越痛苦,還不如一了百了。”

    “靈芝既然送出了,哪有拿回去的道理?”衛郎中道:“姑娘,好死不如歹活,別頹氣,活著就是希望是不是?”說完後站了起來,對拓跋澄道:“時候不早,老夫要回去了。”

    拓跋澄連忙道:“老先生,我送你回去。”

    “老夫又不是不認得路,不用勞駕任城王爺你親自相送。”衛郎中擺擺手道道:“老夫的兩個弟子在外麵,他們自會同老夫回去,人多了老夫倒不喜歡。”

    拓跋澄送他出馮府宗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