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洛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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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隋衍跟文子欺一前一後愣在半道,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尷尬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黑影裏的人現身,正是宋尹。

    “二位是出來散步還是賞月呐?”

    “好巧啊姊夫,沒想到在這裏遇上了哈哈……想不到你也來賞月啊哈哈!”文子欺藏在隋衍身後,恨不得把自己跟他並成一個人。

    天上的殘月應景的隱入了雲中,邊邊角角都不想配合他,三個男人站在烏漆抹黑的夜下,這畫麵要多詭異就多詭異。

    宋尹比他們早來一時半刻而已,要問為何這樣巧,自然是全賴有心人提醒。宋尹來之前還將信將疑,以為文子欺不至於下作的半夜逃出軍營,沒成想一抓就是倆,若非對文子欺的尿性了然於胸,一準讓他蒙混過去。

    “這是明日要回家激動的睡不著了吧。”宋尹走過來,“巧了,我乍來此地亦是難眠,既然二位了無睡意,不如去我那喝杯酒,隋小將也一並過來如何?”

    文子欺強行攬住隋衍的肩膀,哥倆好的哈哈一笑,“姐夫難得有興致,我們自然樂的去,走走別客氣了都!”

    宋尹的脾氣文子欺知道,他願意裝沒事的時候就趁早配合,假如這時候他們要是故作聰明的說什麽困了要睡覺之類的托辭,一準要倒黴。

    隋衍不情不願,的確是想推了,但架不住給文子欺強行壓著,心想要不是遇上這個喪星,自己沒準早跑了。

    “認命吧兄弟,遇上我姊夫,你就算是栽了。”文子欺跟隋衍咬耳朵,“你放心,我姊夫好說話著呢,不過千萬別指望灌醉他,不然你會後悔的。”

    有可能的話,隋衍真想一拳頭把他打到圍欄上頭開膛破肚,這家夥真的糟糕透頂了。

    於是乎,妄想半夜逃出兵營的難兄弟,隻得淪落到跟宋尹徹夜小酌的結局,誰也不知道三人都聊了些甚,反正天亮之時,一個被抬出去,另一個要賴別人攙扶,一身酒氣,雙目通紅,一副執手相看淚眼後又訴盡衷腸的模樣。

    倒是宋尹還好端端的走出來,半分徹夜酗酒的樣子都沒有,見著了薛六說道:“薛先生若是準備妥當了,便即刻動身罷。”

    “隨時都可以出發。”薛六看看爛泥似的兩人,“便尋輛馬車,把二人裝進去,看樣子不到晚上醒不了,宋郎中好酒量呐。”

    宋尹拱手,“還說得過去吧,他倆近鄉情怯,難免易醉,倒是宋某該謝過薛先生。”

    薛六嘴角一抽,深覺現如今在官家跟前混的人越發能言善辯顛倒黑白,鄉還相距甚遠,這得情怯到什麽時候!

    一行數人,醉酒的醉酒,受傷的受傷,須得套兩輛馬車,速度難免要受限,而去洛陽城的路遠比想象中還要遙遠,一邊是近鄉情怯,另一邊是遠離故土,心中各有各的忐忑。

    相較於其他人的忐忑,呂二口在見到洛陽城城門之時,那點忐忑頓時煙消雲散,他激動的幾乎要說不出話來,感覺自己仿佛置身南天門外。

    洛陽城門巍峨聳立,還未到跟前,便已然感覺到自己的渺小,即便葉長安他們無數次設想過洛陽城的雄偉寬廣,但真的看在眼裏的時候,仍舊震撼,若把常樂縣放在這裏頭,也就最多占一兩個裏坊大小。

    “老大!我不是在做夢對不對,我們真的來到洛陽城啦!”呂二口此時半分也不覺得自己丟人,他就是小地界出來的,就是沒見過這麽高大的城樓,雖然不懂其意義何在,但不妨礙他讚歎。

    葉長安說道:“你不是在做夢,這是真的洛陽城。”

    是那座隻看到洛陽二字,就會生出隔了千山萬水之困的都城。

    “老大你這樣說,我就放心了,不然我一直都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文子欺笑話兩人可笑幼稚的對話,“這才哪到哪,城門還沒進那,等到了內城,你是不是得暈過去呐!”

    反正呂二口現在就想暈了,才不管他的嘲諷,誰叫他們天生有代溝。

    雖然沒人會真的笑話他,但呂二口的確是有些露怯,此時不過將進外城門,離內城還遙遠的很。

    這麽遠遠看著,城門口排了許多等著勘驗進城的人,宋尹走在前麵過去打招呼,他有皇命在身,自然是可以通融。

    葉長安忽然就覺得索然無味起來,洛陽城比別處高,字比別地大,城門口排的隊都長,除了無限麻煩之外,與別的地界沒什麽差別,進去了不過還是四四方方的把人困起來罷了。

    她看了眼薛六,這廝自從進了洛陽地界開始,臉部表情就越發的少,盡管因為滿臉胡子的原因,有表情也都是藏著掖著,可在別人或激動或沉默的麵對洛陽城的時候,薛六看上去就平靜從容的不太正常。

    “郎君之前是欠了別人銀錢嗎,如何一副要麵對債主的模樣?”葉長安湊過去小聲說道。

    薛六笑,“葉娘子是在注意我嗎?”

    每當這家夥想欲蓋彌彰的時候,就會表現的非常欠揍,葉長安不戳穿他,“可不是嗎,往後跟著郎君混,總要打聽清楚你的過往,萬一背了一屁股債被人殺shàng mén,我們也好提前劃清界限。”

    薛六搖頭,“你還真是現實。”

    “人在道上混,可不得現實點嗎?”葉長安哈哈一笑,騎著六順噠噠噠往城門走。

    一行人進了外郭城,需繞至西明門進內城,入西明門時,便要例行下馬查驗,按照規製,葉長安等庶民不得禦馬而入,即便宋尹講明因由,城門小吏也著實為難了許久,最後不得不賴文大公子之麵,這才得以通融。

    一入西明門,葉長安他們這些小庶民立時就會感受到階級之別,他們從常樂縣逃出來的時候皆灰頭土臉,連身正經衣裳也無,幸而進洛陽城之前,已在驛館中沐浴更衣,饒是如此,跟城中的衣著光鮮依舊格格不入。

    而在他們將至外城門的時候,一行人的蹤跡便已經進了大司馬耳中,一行幾人,男女人數,以及樣貌穿戴,事無巨細。

    在說到薛六之時,大司馬的眼皮子動了動,“能確定是他嗎?”

    匯報之人謹慎道:“有八成確定。”

    之所以隻得八成,全賴薛六那一臉黑髯,一張臉遮去了五六成,是個人也不敢肯定。

    大司馬不悅的皺眉,“官家那裏如何說?”

    “已在太極殿候等。”

    大司馬的臉色晦暗不明,“梁建章可有送至廷尉府?”

    “這個,好似是沒有,看樣子官家想麵見他。”

    “嗬,文公的這位東床當真越發能幹了那,到底是官家想見,還是文公想讓官家見呢。”

    梁建章待罪之身,進出宮門需有官家手諭,在行至闔閭門之前,便有隨行小吏跟宋尹說道:“宋侍郎,是否該將梁建章送至廷尉府呢?”

    宋尹看了眼那小吏,笑了笑,“官家命某將罪臣帶回,自然有麵見之意,送至廷尉府如何妥當。”

    這話堵的小吏不敢再言,梁建章這種身份牽扯良多,進了廷尉府就難保還能活著出來,千裏迢迢帶他回來,要是不明不白丟了命,豈非白費力氣。

    不過梁建章仍舊不能入闔閭門,除了宋尹與薛六,其他人暫時都不得入內。

    宋尹進去之前,想起自家小舅子來,“子欺是否該歸家瞧瞧你阿姐呢,不是念叨一路小外甥了嗎,我數月不在家,心中甚是掛念他們母子二人,不如子欺帶我回去先看一眼?”

    文子欺抓著腦袋嘿嘿傻笑,這些人中,他是不需要進宮的,偏厚著臉一路跟到宮門口,無非是想拖延回家的時辰,有可能的話,能跟薛六一道家去便是最好不過,隻可惜到底沒逃了宋尹的眼。

    “那什麽姊夫啊,我這不是怕長安他們初來乍到的不適應嗎,有我從旁照應著,他們心裏也踏實些,阿姊那裏第一眼想見的人自然是姊夫你嘛,我去了不是惹她生氣嗎,要不我還是等著姊夫一道……”

    宋尹板起臉,嚇的文子欺不敢再白話,方才被他拉下水的葉長安等人並不打算配合他,鬧的文子欺好不尷尬。

    “你不回家也成,宮中幾位貴人也常念叨你,先進去請安問候也是得。”

    “那那我還是回家吧!”文子欺一想起要麵對宮中那些婦人,便寧願回去被他阿姊擰耳朵。

    趕在宮中內侍過來之前,文子欺一溜煙跑了,撇下他要照拂的這些兄弟們,跑的頭也不回。呂二口納悶,不是說小白臉在洛陽城很有麵嗎,關鍵時候跑的比兔子還快,誰追在他屁股後麵討債嗎?

    文子欺在的時候聒噪討人嫌,他這麽一走,好似又有些空落落的,眼前壯麗巍峨的宮門,望而無際的宮殿,還有一排排麵無表情的門將,無不釋放著難以承受的壓力,尤其薛六與宋尹進宮之後,滋味更加不好受。

    官家跟前的馮內侍親自到宮門外接迎,話說的十分客套,其實就是來進行入宮前的最後一次例行檢查,也不知是常規如此還是隻對他們這樣,看起來官家此人非常小心謹慎,不然何須對幾個庶民如此顧忌。

    輪到要查驗葉長安的時候,馮內侍出於好奇多端詳了幾眼,這一端詳不要緊,倒讓馮內侍想起了一個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