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朕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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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爺,皇上來了。”辛夷的聲音響起,打破了一室的沉寂。



    齊商和無歡倒也並不覺得驚訝,這世上想來沒什麽事是能瞞過皇帝陛下的,於是兩人都慢條斯理的站起來,行了個禮,喚了聲:“皇上”。



    “起來吧。”齊恒走進去,齊商和無歡兩人退到一邊,無歡在蒲團上跪下,薛老沒有後人,無歡又是薛老名義上的徒弟,所以便是無歡在為薛老披麻戴孝。齊商雖然是薛老看著長大的,可畢竟是恭親王府的人,又有爵位在身,所以此時隻是一襲素服站在無歡身邊。



    元寶將點燃的三炷香交到齊恒手中,後者接過,跪在蒲團上,恭敬的拜了三下,將香交給元寶插入香爐中。



    無歡回了個叩首禮,這才站起來。



    “皇上可以明日來,畢竟這麽晚了。”齊商開口。



    “消息知道得晚了些,薛老是三朝老臣,朕自是該來。”齊恒說著,看了看兩人,最後視線停在無歡身上,“幾日都沒歇著了嗎?”



    無歡低著頭不知道在問自己,而齊商並沒看到齊恒的眼神,答道:“嗯,替薛爺爺守靈。”



    “辛苦你們了。”齊恒的聲音淡淡的,略帶深意的看了齊商一眼。



    齊商也不笨,垂眸想了想,然後對無歡說:“我去瞧瞧薛奶奶,這裏你守一會吧。”說著,也不等無歡開口,便轉身離開。



    無歡自然知道齊商此舉何意,也沒說什麽,又跪坐在正中的蒲團上,一邊往火盆裏扔紙錢,一邊發呆,偶爾起身去看一下薛老靈柩前那盞長明燈燈油燃盡了沒有,把燈油續上。



    看著她一身素白,原本就單薄的身子愈發孱弱了,仿佛一陣風就能將她吹走似的。



    “聽下人說,你一日沒吃東西了?”齊恒在她旁邊的蒲團上端正的跪坐著,一瞬不瞬的盯著她。



    “沒胃口。”



    “沒胃口也要吃點,這樣身子會吃不消。”



    “無妨,我還受得住。”



    當齊恒知道薛老離世的消息時,下意識想到的便是無歡知道嗎?隨後忙不迭的趕來了,看著無歡平靜的側臉,齊恒知道她心裏是難過的,小時候她便總和齊商混在一起跑到薛老家混吃混喝,有時候玩瘋了竟是連家都不回的。現如今,薛老和薛老夫人算得上是她在這個世上為數不多的親人了,所以薛老過世,除了薛老夫人,無歡應該是最難過的。



    “我知薛老離世你心裏不好受,若是難過,便哭出來吧。”齊恒放軟了語氣,像是在哄著她哭一般。



    無歡麵無表情的轉過頭盯著他:“為何我要哭?難過便要哭嗎?皇上以為我是宋子衿嗎?”



    齊恒語塞,但也知道她是心情不好才言語衝撞,倒也並不與她計較,反而伸手拍了拍她的頭頂,笑道:“可是朕都看到你心裏在流淚了。”



    無歡微怔,轉過頭,淡淡的回道:“我沒有。”



    沒來由的,齊恒也並不揭穿她,反倒是順著她的話說:“好,你說沒有便沒有。”倒是把無歡給堵得說不出話來。



    “皇上若是來祭拜的,拜完了,也該回去歇著了。”



    “無妨,朕在這裏陪著你。”說完,見無歡皺著眉頭盯著自己,齊恒笑道,“朕記得,你怕黑的,有朕陪著,你便不用怕了。”



    “那是小時候的事了,奴婢現在便是在黑燈瞎火中也能摸黑前進,皇上可信?”



    “隻要你說,朕自然是信的。”



    “……”無歡心裏打鼓,齊恒這廝,又在抽什麽瘋?



    “你被擄走後的那幾年,到底經曆了什麽?”齊恒沒頭沒腦的問了這麽一句,無歡心中微沉,隨意的應了聲,“沒什麽”。



    “那你為何會變成‘藥人’?”



    無歡猛地抬頭,一臉驚疑不定的盯著齊恒,他怎麽會知道?



    “不用這麽看著朕,朕並非要故意調查你,隻是想知道究竟是什麽原因,竟讓一個人性情大變。”齊恒答得坦蕩,並無半分不妥的樣子。



    無歡低下頭,掩去了眸中的情緒,淡淡的開口:“既然皇上都查到了,那還問什麽?”



    “朕隻是知道你被人作為‘藥人’,其他的竟是一點都查不到。”



    “查不到便罷了,也沒什麽要緊的,不知道就不知道吧。”



    “若朕說,朕想聽你告訴朕呢?”齊恒盯著她,目光灼灼,便是無歡低著頭也能感受到他灼熱的眼神。



    “沒什麽好說的。”無歡似是怒了,起身便走,但卻被齊恒飛快的拉住,無歡冷道,“皇上請自重。”



    “歡兒,朕想與你好好談談。”



    “談什麽?”



    “朕喜歡你。”齊恒猝不及防的一句話,像劃破空中的閃電,在無邊的黑暗中,撕裂出了一道縫隙,不過隻是驚鴻一刹,隨即又恢複到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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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老下葬,薛奶奶坐在後麵的馬車裏一路隨行,恭親王和王太醫的馬車緊隨其後。薛老德高望重,在朝中很是得人心,如今他去了,雖然薛老夫人說不宜聲張,但這二人還是來了。無歡則是抱著薛老的靈位披麻戴孝的走在前麵,看上去,格外冷清。齊商跟在無歡身邊,一身素服。



    待到靈柩下葬,無歡跪在那個小土包前默默的燒紙錢,心裏也終於明白,薛爺爺是真的去了。



    那個疼愛自己的薛爺爺,那個小時候總是喜歡揪著自己小辮子的薛爺爺,那個總是對他們說“小孩子不要吃甜食,否則牙齒會壞掉”的薛爺爺,那個會教他們做人處事道理的薛爺爺,那個會親手給他們做風車的薛爺爺,那個逢年過節會給他們封紅包的薛爺爺……



    想到這裏,無歡低頭悄悄抹了一把眼淚。



    薛奶奶從薛爺爺去世時便一直隱忍著沒哭,看似平靜的表情不過偶爾會裂開一道縫隙,那樣的悲戚看得人心中格外酸澀。不過在薛老靈柩葬下時,老人家這才終於忍不住,淚如雨下,嘴裏一直念著“明賢……明賢啊……”哭的老淚縱橫。無歡在旁邊扶著她,心裏一陣陣的難過,也跟著掉眼淚。



    在墳前燒過紙錢,薛奶奶始終站在墳前不肯走。過了許久,薛奶奶開始咳嗽,這天寒地凍的,老人家畢竟不比年輕人,無歡和齊商怕她凍壞了勸了許久,她這才抹著眼淚由無歡扶著往回走。



    無歡扶著薛奶奶走到馬車旁邊,不想卻看見了穆子歸。



    穆子歸也是穿著素服向他們走來,盈盈下拜:“見過薛老夫人、王爺、王太醫、世子殿下。薛老夫人,人死不能複生,您節哀順變。”



    薛奶奶點了點頭,“你有心了。”說著由無歡扶著上了馬車。無歡也不想多做逗留,上了馬車招呼著回薛府。隨後恭親王齊驍和王太醫也各自上了馬車打道回府,就留下齊商和穆子歸,一旁的辛夷見狀,悄悄退下,還不忘叫上穆子歸的丫鬟,幾人退到遠處。



    穆子歸一臉憂慮的盯著齊商:“對不起,我知道得晚了。”



    “這本就與你無關。”齊商冷著臉掉頭就走。



    穆子歸慌忙將他拉住:“哎呀,你別走啊,人家知道你現在正傷心,想來安慰你來著呢。”



    齊商淡淡的掃了一眼抓著自己手臂的那兩隻蔥管般的的手,開口道:“那安慰過了,穆xiǎo jiě該回去了。”



    “這,我,我……”穆子歸語塞,竟向來伶牙俐齒的她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齊商掙脫了她的手,轉身就走,穆子歸知道他心裏難過,也並不將他的舉動放在心上,隻是低著頭慢條斯理的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



    兩人一前一後的走了很久,齊商終於受不了轉過身惡狠狠的瞪著穆子歸:“穆子歸,你究竟要跟我跟到什麽時候!”



    “我知道薛老走了你心裏不痛快,反正我也沒什麽事,就當陪陪你,也總好過你一個人。”穆子歸有些委屈的看著齊商,一雙秋水剪眸眨啊眨的,配上一襲素白衣衫的她,竟是有些好看。



    好看?齊商心中惡寒,自己竟然會覺得穆子歸好看?自己一定是瘋了,齊商打了個冷顫,冷冷的扔下一句:“我不要你陪,你走開,不要煩我。”轉身就走。



    “呐,我知道你心裏煩,你放心,我不會打擾你清淨的。”穆子歸又死皮賴臉的跟了上去。



    “你跟在我身後我怎麽清淨?”



    “……”



    但說了半天,穆子歸還是鍥而不舍的跟在齊商身後,終於齊商停下來看著氣喘籲籲的她,無奈道:“穆大xiǎo jiě,你究竟想怎麽樣?”



    “我,我就是……”



    “好吧,既然如此,那不如咱們好好談談。”



    聽齊商終於放軟了態度,穆子歸心下一喜,忙不迭的點頭。



    “穆xiǎo jiě,你我有婚約是沒錯,但想必你也知道,這婚約是怎麽來的。我本就是個風流浪子,不會對誰用真心的,你若是執意要嫁我,我也無可奈何,但是你自己要想明白,或許你這一輩子,都得不到我的心。這樣說,你可明白了?”齊商的話是從未有過的認真,帶著決絕,像一把尖刀直接插進了穆子歸的心中。



    穆子歸麵色一白,眼中盡是失落,但還是咬牙道:“我知道,可是你現在不喜歡我,不代表將來不會喜歡我。我娘說過,人心都是肉長的,隻要我一心對你好,總有一日你會明白的。”



    “總有一日?”齊商冷笑,“那你想等到哪一日?”



    “我,我不知道。”穆子歸有些頹喪的低下頭,早已凍得通紅的手指不安的絞弄著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