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風暴將至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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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恒在門外約摸站了快一盞茶的時間,見無歡始終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裏,終於歎了口氣,走上前去。
淡淡的龍涎香傳來,一雙金絲滾邊繡著五爪金龍的靴子出現在自己麵前,無歡這才掀了掀眼皮,麵無表情的抬起頭看著來人。
“聽下人說,你又是一天沒吃東西。”齊恒在她旁邊蹲下,輕輕的撫摸著她巴掌大的小臉,眼中盡是疼惜。
“沒胃口。”無歡偏過頭,躲開了他的手。
齊恒想了想,在她旁邊的蒲團下坐了下來,輕聲說:“薛老夫人這樣,或許也是一件好事。她和薛老相濡以沫這麽多年,早已成了習慣,所以與其一個人孤獨的麵對以後的歲月,不如去和薛老團聚。求仁得仁,你也不必太過悲傷。”
過了許久,無歡才淡淡的開口道:“嗯,我懂。”
“二老以前很喜歡你的,想來也不願意看到你這般失魂落魄的樣子。”
“嗯。”
“逝者已矣,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你總要活下去,未來的日子還長。”
“嗯。”
“無歡,朕想過了,這輩子如果你我注定無緣,那麽,朕能不能向你求下輩子?”齊恒認真的盯著無歡,後者卻並不理會他灼熱的目光,仍舊低著頭一張一張的把紙錢往火盆中扔。
見無歡不說話,齊恒繼續開口道:“如有來生,朕再不願生在這帝王之家,投生在一個尋常人家就很好。那時候,你可願與朕共度一生?”
話音落,無歡突然笑了:“若有來生,我是不願意再做人的。”
“不做人,那你做什麽?”
“不知道,做什麽都好,一隻鳥,一條魚,總歸是要比做人好太多。做人太累,來世我不想這麽累了。”
“嗯。”齊恒輕聲應了一聲,過了一會兒,又開口,“那今後呢?你打算怎麽辦?”
“不知道,薛爺爺去世前讓我答應他不再報仇了,薛奶奶也讓我向前看不要總想著過去。”
“他們總歸是為了你好。”
“我知道,未來如何,我要好好想想。我現在腦子很亂。”
“無歡,朕說過,等你有能力報仇了,朕自然會等著你來取朕性命。這話,還是作數的。”
無歡偏過頭盯著齊恒,看著他認真的表情,無歡突然笑了。
“你不信?”齊恒挑眉。
“不是不信,我是覺得,憑借我現在的能力,怕是這輩子都報仇無望了。”無歡苦笑著搖頭。
齊恒看著她臉上濃濃的自嘲,卻是突然從腰間抽出一把軟劍,交到她手上:“隻要你要,朕的命,你隨時拿去便是。”
無歡眼眸微眯,視線從手中的劍上移到齊恒的臉上,來回逡巡了許久,卻是將那劍放在地上:“我顧家滿門固然是死於先帝之手,可是那卻是與你無關的,下旨殺我爹的是先帝,即便我要報仇也該找先帝報,如今先帝早已駕崩,你齊家的債也就到此為止。而我要報仇的對象,自然是那些害過我爹,害過我娘,害過我的人,而這些,都與你無關。”
齊恒看著她的側臉,隻覺得心一點一點的沉下去。原以為他們之間還有恨牽著,至少不會是一無所有,可是不想連最後的恨都沒有了。
那麽,他們之間,還能剩下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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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話當真,你當真聽清了?”聽罷眼前黑衣人的回報,袁惜雲驚得直接站了起來,甚至雙手都在不自覺的顫抖。
“是的,在下聽得一清二楚,那葉無歡自己說的‘我顧家滿門’,再看皇上的態度,可以確定她就是顧羨之之女顧弦歌。”那黑衣人漫不經心的答道。
“可是,顧弦歌不是八年前就已經死了嗎,怎麽會,怎麽還會活著!”袁惜雲怒不可遏,直接將桌上的瓷器揮落在地,摔得粉碎。原本清麗的臉上寫滿了猙獰。
“這就不清楚了,不過說來也不是不可能,當年不小心讓那顧弦歌逃了,我們找遍了整座九華山都沒找到她的蹤跡。現在想來她被人救了也未可知。”
“廢物!當初不是給你說了,務必讓那顧弦歌死!可是你們卻讓她逃了!”袁惜雲的表情格外猙獰,指著那人怒道。
“嗬,不過是個小丫頭罷了,袁xiǎo jiě何必如此大驚小怪?”那人笑得張狂,鷹隼一般的眸中閃著星星寒光。
“難怪他一直推脫說時機未到,原來是顧弦歌還活著!難怪啊,顧弦歌,你還真是命大,這樣都沒能弄死你。”袁惜雲言語中盡是狠厲,隨即轉向那人,“你務必把顧弦歌給我殺了!要多少銀子隨你開。”
“袁xiǎo jiě,在下隻是因為當年承了你爹的情,才答應幫你查那葉無歡,你以為,現在的你憑什麽能命令我?嗯?”那人冷道,身上散發著生人勿近的寒意,還有那眼中的陰鷙,竟是讓袁惜雲忍不住渾身一僵。
袁惜雲斂了心神,隨即眼眸流轉,放緩了語氣道:“我自然知道要請您趙西風趙大俠辦事不是光用錢就可以,但是您要知道,當年綁架了顧弦歌,還殺了她娘的人,您也是有份的。這個顧弦歌一向會勾搭男人,我瞧著現在齊世子和皇上都對她有點意思,若是她知道了你的存在,你覺得她會不為自己的娘報仇嗎?而到時候,皇上和齊世子還能作壁上觀?”
她的話似是觸動了趙西風,後者若有所思,隨即盯著袁惜雲:“你與那個顧弦歌究竟有什麽仇?當年你也不過十幾歲,竟會狠毒到非要殺了她?”
袁惜雲臉色不大好,咬著嘴唇不說話。
“再者,你應該知道冷麵羅刹對她的維護的,若是我將她殺了,焉能有命在?”趙西風提到冷麵羅刹時,袁惜雲身形一怔臉色“唰”的一下就白了,但她還是強裝笑臉,裝作無所謂的樣子,勉強笑道:“可若是你不殺她,若是她讓那人來殺你呢?你覺得,她的話他會不聽?”
趙西風思量片刻,將懷中抱著的長劍一把抓起,頭也不回的走了,隻扔下一句:“此事若是泄露了半點,你便準備好你袁家滿門的人頭吧。”
他話中的狠厲袁惜雲聽得清楚,不由得冷笑:“這話,等你真的殺了那個賤人再來跟我說吧。”
窗外北風呼嘯,原本高懸頭頂的月亮逐漸被烏雲遮蓋,看上去,怕是又要下暴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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醜時的鍾漏已過,下人們都三三兩兩的去睡了,隻留下個別守夜的,整個薛府一片死寂,安靜的隻能聽見門外呼嘯的北風。
原本巧兒說要陪著無歡守靈,但那丫頭沒坐多久便開始打瞌睡,小雞啄米似的頭一點一點的,無歡便將她搖醒,讓她去睡了。巧兒有些不好意思,本想陪著,可是自己也卻是累極了,便應諾離開了,偌大的靈堂隻剩無歡一人坐在那裏發呆。
突然一聲細碎的聲音想起,無歡眉頭微皺,轉過頭瞧了瞧。
見門外沒人,無歡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安,方才,分明是有腳步聲的。現在這個時候,薛府上下大多睡了,便是守夜的人也是不會隨便到處走的,究竟是誰?
想著,便起身走到門口,四下看了看,當真沒人。
“莫不是我產生幻覺了?”無歡自言自語,轉而往回走,可剛轉身卻是被嚇了一跳,低呼一聲。
前麵十步之遙的地方一個黑衣蒙麵人提劍而立,冷冷的看著她。
無歡心道不好,不過經曆過上次的暗殺後,她的心理素質已經非常好了,竟也不似上次那般的緊張,而且她也知道齊恒在她身邊安插了人,想來自己是安全的。於是無歡斂了心神,沉聲道:“敢問閣下三更半夜造訪,是來祭奠薛老夫人的嗎?”說話的同時,手指也摸到了袖箭的機關,一旦那人有所動作,她也不至於任人宰割。
“嗬。”那人冷笑,“我是來送你上路的。”說著提劍刺來。
無歡心中一緊,飛快的將那袖箭對準那人,機關按下,三支閃著藍光的箭飛射而出。
沒成想無歡竟是有所防備,那人迅速躲開飛來的三支箭,再看無歡已經跑到院中,提起內力縱身一躍落到了無歡麵前。
前麵的路被堵住,無歡站定,卻沒有動,冷道:“是誰派你來殺我的?”
“誰派的並不重要,不是嗎?重要的是,你今天要死在這裏。”
“嗬,是麽?”無歡冷笑,“誰死在這裏,怕還不一定。”說著,又觸動機關,一隻箭射向那人,後者避開,但那箭簇還是擦著他的臉頰飛過,臉上擦出一道血痕。
“臭丫頭你找死!”那人發了狠,也不欲與她多做糾纏,直接出了殺招。
可是他的劍還沒砍到無歡,便被另一把劍從中截住,隨即自己的胸口被狠狠的踢了一腳,出於慣性後退好幾步,差點吐出一口血來。
“喂,我說,你也太小瞧我玄雲了吧,你以為就憑那幾個廢物便能拖住我?遇上小爺我,你還能逃得掉?”玄雲笑的張狂,怎麽看怎麽欠揍。
“果然是廢物。”趙西風暗罵道,但麵上還是不動聲色,“誰死,還說不定呢。”說著,提劍砍去。
“姑娘退後。”玄雲大喝一聲,“那就讓你看看小爺的本事。”說著便跟趙西風纏鬥起來,無歡也沒有半點遲疑,站到了一旁。
一來二往,兩人竟是不相上下,不多時已經過了幾十招了。
無歡的目光一直黏在趙西風身上,雖然他蒙著臉,隻露出一雙眼睛,可是無歡總覺得她在哪兒見過此人,而此人的聲音,也是有些熟悉的。
想了許久,終於腦中靈光一閃,這人!
這人不就是那日在穆府見到的那人嗎!那個糟蹋過她娘的人!
竟是他!竟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