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最熟悉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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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國的冬天好像格外的冷,一個冬天雪就沒停過,還夾雜著雨絲。北風呼嘯的吹著,走在外麵哪怕穿得再厚,都覺得有刺骨的冷風吹進骨頭裏,生生的疼。
地上結了冰,走在路上都是小心翼翼的,尤其是手裏捧了東西的,幾乎都是邁著小碎步在往前挪,生怕摔倒將手裏的東西給砸了。
一名披著雪白狐裘的華裔女子慢慢的往瑤光殿走去,後麵跟著兩名宮女兩名太監,這女子後宮的奴才都認識,這是皇上前幾個月帶回來的,可是並未冊封不說,也從未召幸過她。隻是賜了緊挨著陛下乾清宮的紫宸殿給她住,下人也隻是稱她“姑娘”。不過皇上似乎對這個姑娘格外小心翼翼,生怕惹她不高興的樣子,就連說話都是帶著些許討好的意味在裏麵。
而那姑娘卻總是對皇上一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樣子,這讓下人都有些摸不著頭腦,吃不住到底該怎麽對這姑娘。
你說她是主子吧,但無名無分,算不得真正意義上的主子可你說她不是主子吧,皇上登基以來後宮仍舊空懸,一位娘娘都沒有,這姑娘算是後宮除了太皇太後和太妃以外唯一的女主子……
一行人一路進了瑤光殿,太監通報後,便聽見裏麵傳來太妃齊舒的聲音:“弦歌來了是麽?快進來吧。”
弦歌將身上的狐裘解下來遞給身旁的宮女,然後走進內殿,正好見齊舒趴在小木床邊逗著裏麵的小娃娃,見弦歌進來,忙招呼她:“弦歌,你快來看,念兒在衝我笑呢。”
“是麽?我瞧瞧。”弦歌走上前,看著小床上粉雕玉琢的小奶娃抓著齊舒的手嘴裏咿咿呀呀的在哼哼唧唧,格外討喜。於是也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的小臉蛋,笑道,“小念兒,你在說什麽呢?”
“念兒在說,姨姨怎麽還不來陪我玩,對吧?”齊舒笑道。
“今兒起晚了,天越來越冷,都不想起來了。”弦歌說道,但眼神卻並沒有離開那個躺著的小人。笑得眉眼彎彎,格外好看。
“昨晚又沒睡好麽?”看著弦歌眼底的青黑,齊舒有些擔心,聽說弦歌自從進宮以來便一直睡不好,這轉眼幾個月都過去了,竟還是沒有半點轉變。這讓齊舒有些擔心她身子吃不消。
“還好。”弦歌含糊的應著。
“弦歌。”齊舒想了想,還是忍不住開口,“其實我看皇上”
但齊舒的話還沒說完,弦歌突然高興起來,“念兒,你是想要姨姨抱抱嗎?”然後驚喜的轉過頭盯著齊舒,“他這是要我抱對吧?”
齊舒怎能不知道她這是在故意岔開話題,但是見她故意回避,所以也不再多說什麽,隻是盯著雙手張開求抱抱的兒子笑道:“是了,他想讓你抱呢。”說著佯裝不滿的嗔道,“真不知道是我兒子還是你兒子,為什麽他很少求我抱抱?”
弦歌小心翼翼的將那小家夥抱起來,輕輕的晃動著,解釋道:“或許他是我接生的,所以認得我吧。”
弦歌的話倒是真的,當時齊舒臨盆時難產,一屋子穩婆太醫束手無策,最後還是弦歌不管不顧的衝進產房給齊舒喂了一顆“大還丹”,然後在她身上的要穴上紮了一陣,助她生產。齊舒幾次差點昏死過去,都是弦歌掐著她的人中硬給她掐醒。最後小念兒終於生下來,齊舒大出血,多次瀕臨死亡邊緣,都是弦歌硬給她從閻王爺手裏搶回來的。
可以說,齊舒和荀念的命,都是弦歌救的。
“我覺得多半是這臭小子覺得你長得好看才要你抱,我們宮的宮女長得不好看的一抱他他就哭的。”齊舒沒好氣的戳著自家親兒子的小臉,後者張嘴,一口咬住她的指頭,吧嗒吧嗒的啜著。
“嘿,臭小子。”齊舒將手指頭扯出來,嫌棄的掏出帕子擦手指上的口水,而肇事者本人卻是笑得眼睛都眯成一道彎月,然後轉過頭“啪”一聲親了弦歌一下,糊了她一臉口水,再將腦袋埋進弦歌脖頸處,又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念什麽。
“哈哈哈”弦歌被他的動作逗笑了,臉上終於露出久違的笑。齊舒見了忍不住歎道:“你啊,也就跟念兒玩的時候會笑笑,平日裏總是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多難看。”
“齊舒你現在越發像個當娘的了。”弦歌將齊舒上下打量了一番,打趣道。
“怎麽,嫌我嘮叨了?不是我說你啊,你也該多出去走走,皇上不是沒有限製你的自由嗎,你可以隨意出宮的對吧?”
“不想動。”弦歌一邊逗懷中的小奶娃兒,一邊心不在焉的應道。
“你哪兒是不想動啊,你是心裏有事情,對吧。從小到大你都這樣,一旦心裏有事就做什麽事都心不在焉的。”
“哪有,你想多了。”
“呐,咱倆可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你的心事我怎麽可能會看不出來?”齊舒歎氣,弦歌的事她知道的不多,隻是蕭湛將弦歌帶進宮後與她談過一次,但透露的不多,隻說弦歌有心事,讓她幫忙多開解開解,但至於弦歌的心事到底是什麽,蕭湛卻始終諱莫如深。齊舒明裏暗裏問過弦歌好幾次,但都被她給糊弄過去了。齊舒知道弦歌不願多說,後來也不大問了。
可是每次看到她悶悶不樂的樣子,齊舒也跟著有些難受。
雖然荀箴死了,齊舒也不好受,可好歹身邊還有念兒,至少是個指念,齊舒便將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念兒身上,所以日子倒還不算太難過。相反,她還要時常去開導弦歌。
弦歌笑而不語,齊舒還想說點什麽,但蕭湛略帶笑意的聲音響起:“這是在說什麽呢?這麽高興。”
齊舒循聲望去,笑道:“皇上來了。”
“剛巧沒事,便過來看看。”蕭湛走近,見弦歌抱著念兒自顧自的玩,也伸手捏了捏念兒的臉,笑道,“幾日不見,念兒好像長大了些。”
“可不是,小孩子都一天一個樣。前陣子才做的小衣服,現在穿著都有些緊了。”齊舒道。
“無妨,長得好是好事。衣服小了再讓尚衣局的人做便是。”
“那我便代念兒謝謝皇上了。”
蕭湛笑而不語,從他進來,雖然手一直在捏著念兒的小臉或者小手,不過他的眼神一直黏在弦歌身上,後者卻像是毫不自知一般盯著念兒玩,完全將蕭湛當做透明的。
終於,蕭湛忍不住,開口問道:“現在還是睡不好嗎?朕瞧著你又消瘦了些。”
“穿這麽多都能看出我瘦了,皇上的眼神還真是好。”弦歌語氣冷冰冰的,但蕭湛卻絲毫不介意,仍舊陪著笑臉,“可不是,朕記得這身衣裳才做的時候穿著還算合身,現在看著好像又大了些。”
“是麽。”弦歌將手中的念兒小心翼翼的放回到小床上,仔細替他蓋好小被子,又捏了捏他白白嫩嫩的小臉,然後直起身子對齊舒說道,“我還有事,就先走了,改日再來看你。”說著,不等齊舒說話便轉身離開。
“誒?就走啦!那個”齊舒看著弦歌消失的背影,又看看麵前沒什麽表情的蕭湛,尷尬的笑了笑,“那個,她是這性子,皇上你是知道的,她一向如此。”
“嗯。”蕭湛應了一聲,“那朕也不打擾了。”說著也轉身離開。
“唉……”齊舒長歎一聲,看著小床上咿咿呀呀的小奶娃兒,眉頭卻始終沒舒展過。
弦歌一路往自己的紫宸殿走去,拐過長廊,還沒走到紫宸殿門口,便看見不遠處一個小毛球躺在雪地裏費勁的扭來扭去,隨即一個宮女快步走上去將那小毛球從雪裏拔出來。一邊仔細的替他拍去身上的雪沫,一邊念叨:“哎喲喂,我的小公子啊,您可慢著點走,這雪地上滑,仔細別磕著碰著了。”
“是,是……雲若姑姑。”小毛球怯生生的低下頭,不安的絞弄著衣角。
“好了,走吧,奴婢牽著您。”那個被喚作雲若的宮女站起來,牽起小毛球的小手,慢慢的往前走。
小毛球走了沒兩步,突然看到這邊的弦歌,頓時高興起來,衝她咧嘴一笑,大喊一聲:“弦歌姐姐!”然後抬起頭盯著那雲若。雲若尋著方才小毛球的視線望過去,見道了廊下的弦歌,鬆開了小毛球的手,後者被鬆開邁著小短就腿朝弦歌跑過來。
弦歌輕笑:“你慢點。”
這小短腿不是別人,正是前些日子她住在“歸元寺”裏認識的那個法號慧覺的小和尚。
其實弦歌在陳國皇宮第一次見到慧覺時,除了短暫的驚訝之外,隨即卻是了然。是了,慧覺與蕭湛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他又怎麽會狠得下心讓自己的孩子流落在外呢?接回來也是理所當然的。
可後來蕭湛卻平靜的告訴她:“這並非我的孩子,而是蕭意的。”
這也是蕭湛第一次與她提到蕭意,他知道蕭意是她心中的一根刺,輕易觸碰不得,可是他卻不想她誤會什麽,所以才將事實說了出來。這孩子是蕭意與袁惜雲的孩子,當初袁惜雲一心想嫁給蕭湛,可是卻懷了蕭意的孩子,她怕此事被戳穿自己的夢就碎了,所以瞞著所有人偷偷將孩子生下來讓人帶去處理掉。那人將孩子抱走本是要殺了他的,可是看到這個皺皺巴巴的小東西不哭不鬧縮在繈褓裏,竟是動了惻隱之心,留了他一條活路,將他放在“歸元寺”山門口。
蕭湛也是無意間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的,即便他再恨蕭意和袁惜雲,可孩子是無辜的,畢竟他是蕭家的血脈。所以才將慧覺帶回陳國,並給他取名蕭昀,封了個昀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