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終成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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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麽?”齊恒放下手中的茶杯,竟是起身走到弦歌麵前,居高臨下的盯著她。弦歌被他盯得不知所措,手都不知道該放到哪兒了,慌忙低下頭不敢看他,心髒費快遞的跳動著,幾乎要跳出喉嚨。

    “顧弦歌。”齊恒緩緩開口,同時一隻手挑起弦歌的下巴,逼得她與自己直視,“怎麽,蕭湛不要你了?所以回來大梁了?”

    原本瘋狂跳動的心髒竟是瞬間平靜下來,仿佛一個巨大的黑洞,她就這麽一頭栽了下去,墜了很久,卻仍舊見不到底。

    “你,說什麽?”弦歌盯著齊恒,喃喃開口問道。

    “怎麽,沒聽清麽?”齊恒突然笑了,笑得那樣好看,可是弦歌分明在他的眼底看到了嘲諷,“當初你不是一心想和蕭湛離開嗎,怎麽現在又巴巴的跑回來了?是在陳國待不下去了?還是說,你又厭倦了蕭湛,還是覺得朕比他好?”

    霎時間,弦歌隻覺得仿佛四麵八方的風都在往她的骨頭裏鑽,那樣鑽心徹骨的冷,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見她發抖,齊恒突然笑了:“對了,因為陳國的冬天要比大梁冷太多。所以說,你是在學大雁,到了冬天就往南方飛,等開春了,再飛回北方是麽?”

    齊恒就這麽自顧自的說著,語氣中的調笑也並不能聽出什麽恨意,可是他說的每個字都像是一把把的尖刀,狠狠的插進弦歌心髒。

    過了許久,弦歌才訥訥的開口:“你竟是,這麽看我的?”

    “怎樣看你?”齊恒笑得愈發燦爛,“朕能怎麽看你呢?你自己的所作所為,難道還需要朕提醒你嗎?”

    “不,齊恒,我”

    “你如何?莫不是你還想告訴朕,你是受了蕭湛的蠱惑,你也是深受其害?其實這一切,並非你的真心?”

    就這麽一句話,頓時將弦歌打入了無盡的深淵。

    那日裴棲遲說的話,果然是他的意思麽?

    還有,那日派來刺殺她的人,當真是裴棲遲派來的嗎?

    還是說,那人,根本就是他派來的?

    畢竟趙西風挾持她的時候,在場的隻有已經死了的玄雲,而玄雲是齊恒的人……

    想到這裏,弦歌臉色愈發蒼白,她咬了咬嘴唇,問道:“所以,你是真的想要我死了?”

    “死?”齊恒像是聽到什麽好笑的話一般,放生大笑,“顧弦歌,我一直以為你很聰明,可是怎麽現在才發現,你竟也是這麽蠢呢?死?你以為死就能解脫了?其實不然吧,對你來說,死是最好的解脫,不是麽?”齊恒說著,手上的力氣加重,弦歌疼的shēn yín出聲。

    “疼麽?”齊恒冷笑,“我還以為你顧弦歌是鐵打的,從來不知道疼呢。”說著,狠狠的將她甩開,後者出於慣性朝後麵倒去,直接撞在了牆上發出一聲悶響,弦歌疼的倒吸一口涼氣,伸手一摸,後腦勺果然腫了一個大包。

    齊恒就這麽站在床邊,高高在上的看著狼狽不堪的弦歌,臉上沒什麽表情,那雙淺褐色的眸子裏,始終掀不起半點波紋。那樣看陌生人似的眼神,刺得弦歌心尖都在顫。

    弦歌爬起來背靠著牆做好,深呼吸,淡淡的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罷,我的確是受了蕭湛的蠱惑,我以為是你牽頭害死我爹,害了我顧家全家。所以……”

    “所以?所以你便要我死。”齊恒接過她的話,“這的確像是你顧弦歌能做出來的事,畢竟,你向來睚眥必報的。”

    齊恒臉上盡是嘲諷,弦歌咬牙,從嘴裏擠出一個“是”字,她明白,事已至此,多說無益,便是她再怎麽解釋,在他看來也不過是為自己辯白罷了。不過該說的她都說了,至於信不信,那卻也不是她能夠左右的了。既然如此,何必再為彼此徒增煩惱呢?

    他們兩個,或許終究有緣無分吧。

    曾經她將一顆真心捧上,但他卻棄如敝履,所以她失望而歸

    再後來,他竟主動找到她坦露心跡,可是她卻礙於曾經的心殤而不敢回頭

    現在,她終於想通了想要和他重頭來過,可是他卻早已不在原地等她了……

    以前總聽人說造化弄人,弦歌總沒多大感觸,可現在她終於切切實實的體會到了。

    “你倒是坦誠。”齊恒冷笑一聲,拂袖而去。

    看著他決絕的背影,弦歌隱忍了許久的眼淚終於決堤。

    弦歌哭了一陣,又沉沉睡去。不知過了多久,才被一陣鞭炮聲吵醒。

    弦歌坐起來,半天沒有緩過神來,這大白天的,怎麽會有鞭炮聲?

    就這麽想著,卻是突然臉色一變,弦歌本就是和衣而臥,所以直接掀了被子披上狐裘便衝了出去。

    剛走出側廂房的院子,就愣住了:入眼的盡是白幡。

    弦歌心中湧起不詳的預感,隨手抓住一個下人問道:“府裏發生了什麽事?”

    那人不認識弦歌,下意識的問道:“你是誰?”

    “府裏誰出事了?”弦歌沒理那人的問話,反問道。

    那人被弦歌疾言厲色的樣子問得一愣,結結巴巴的回道:“世子,世子妃。”

    “穆子歸!”弦歌心中一驚,怎麽會?她明明將穆子歸救回來了,她怎麽可能……

    想到這裏,弦歌問了那人靈堂的方向,飛快的向那裏跑去。

    不可能的,她雖然醫術不及薛老和蕭湛,但是穆子歸無論如何都不會死,否則她那麽多的血不是白流了嗎?這一點弦歌幾乎可以篤定,那麽,穆子歸怎麽會死?

    就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人已經站在了靈堂前,入眼的是大大的“奠”字,前麵的棺槨,兩旁的白幡,兩旁穿著素白喪服的下人,都深深的刺痛了弦歌的眼。

    弦歌一眼便看見了坐在靈堂正中的蒲團上穿著喪服的齊商,他背對著她,看不到正臉,可僅僅一個背影,就足夠讓弦歌覺得悲傷。齊商和南門逸截然相反,南門逸隨時都一副沒睡醒,死蛇爛鱔的樣子,坐沒坐相站沒站相說的便是他這樣的人,隨時都跟沒骨頭似的,恨不得隨時都癱做一團可是齊商不一樣,或許是從小到大身為皇室宗親的禮教使然,他隨時都是挺胸抬頭昂首闊步的,無論人前人後,弦歌從來沒見他的背佝僂過。為此弦歌曾問過他:“齊商,你隨時隨地這麽昂首闊步的做什麽?”

    屆時齊商正端坐在弦歌對麵,聞言,朗聲大笑,端起麵前上好的花雕淺酌一口,那動作當真優雅矜貴,格外賞心悅目。齊商放下酒杯,笑道:“呐,爺可是大梁多少閨中少女的夢中qíng rén,自然要時刻約束自我,以免碎了美人的芳心呐!”

    而弦歌則是下意識的瞧了瞧自己翹著的二郎腿,然後斜睨他一眼,萬分不屑的冷哼一聲:“跟你比起來,我才應該是個男人才對。”說罷,直接抄起麵前的酒壇咕嚕咕嚕的一飲而盡。

    見弦歌這般牛飲,齊商滿臉不認頭,搖著頭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

    就是這樣將禮儀教條作為習慣的人,怎麽會佝僂著身子坐在那裏,甚至他的一隻手還搭在膝蓋上呢?若是換做以前,弦歌或許還會覺得驚訝,然後上去狠狠的嘲笑他一番,可是現在,弦歌竟然連上前安慰他的勇氣都沒有了。

    饒是辛夷眼尖,一眼便看見了弦歌,忙走出來,問道:“顧姑娘,您身子好些了麽?”

    “無礙了。”弦歌搖頭,問道,“穆子歸,她……”

    辛夷歎了口氣,下意識的忘了望靈堂正中的棺槨,緩緩開口:“世子妃是懸梁自盡的。”

    “什麽?”弦歌徹底驚呆了,她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穆子歸竟然會是自盡身亡。

    “是昨日的事了,世子妃生下小世子後原本一切都正常,昨天世子本來陪著世子妃,但世子妃說想沐浴,照理來說坐月子是不能沐浴怕受涼會落下病根,但世子妃一直吵著要沐浴,世子沒辦法還是強不過她。後來世子妃將伺候的人都趕出來了,說不用人伺候。可過了很久,世子妃都沒出來。最後世子擔心,進屋一看,世子妃卻是懸梁自盡了。世子將世子妃抱下來時,世子妃已經沒氣了。”辛夷的臉上也是揮不去的陰雲,雖然他一向不大喜歡這個世子妃,可是他看得出來世子妃對自家主子是真心的,而且她嫁進王府這些日子接觸久了,發現此人也不是那麽討厭。現在人沒了,還是以這種形式,別說世子接受不了,就連辛夷自己一時間也無法接受這個現實。

    弦歌心中百轉千回,她竟然還是做了傻事嗎?

    她在為穆子歸接生的時候就已經看出,她是做好了死的準備,便是她腹中的孩子,她也是不想要的。可是後來她還是將孩子生下來了,弦歌本以為她想通了,誰成想,她竟然還是選擇去死……

    “顧姑娘,您去勸勸世子吧,從昨天到今天,他一句話都沒說,皇上來了也是這樣。”辛夷臉上盡是擔憂,生怕自家主子也想不開做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