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1 這是海蘭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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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玉兒伏在皇太極的肩頭抽噎,淚水將衣衫寸寸染濕,丈夫的懷抱還是這樣溫暖踏實,她的心再亂,她的心再冷,皇太極依舊是她愛而依賴的男人。
“等你冷靜了,派人捎個話,我去接你。”皇太極說,“在那裏好好照顧自己,你要帶雅圖,就帶上吧,可路上遠啊,這麽冷的天。”
大玉兒吸了吸鼻子,身子慢慢往下蹭,將臉貼在丈夫的胸膛,她喜歡聽見皇太極的心跳,仿佛就是這胸腔裏的轟隆聲,為他震懾天下。
皇太極懷抱著大玉兒,親吻她的額頭:“明天就派人送你去,帶不帶孩子去,你自己做主。哲哲跟前,我會說服她,不會再有人攔著你。”
大玉兒什麽話也沒說,安寧地聽著他的心跳,皇太極輕輕一歎,便是由著她。
他們這樣毫無動靜許久,反叫門外的人擔心,尼滿和蘇麻喇悄悄進來,冷風跟著灌進來,大玉兒身子一顫,睜開了眼。
她離開了皇太極的懷抱,平靜地說:“我餓了,我還想洗澡。”
皇太極嗯了一聲,又伸手指向大玉兒的腦袋,見她不自禁地哆嗦,卻隻是輕輕揉了揉額頭,嗔責:“晌午弄疼了你?活該。”
大玉兒低下腦袋,輕聲道:“我路上走慢一些,我想把阿哲也帶走,她們離不開我,我不能丟下她們不管。”
皇太極說:“你今天自己拖著包袱往外走,不就是要丟下他們,現在說什麽漂亮的話?”
大玉兒不做聲,雙手緊緊揪著坎肩的衣擺。
皇太極罵道:“是仗著我不會讓你用腳走出去,仗著哲哲絕不會答應,你就顯擺一下你的決心和誌氣給我看?”
大玉兒抬頭仰望著他,滿眼滿眼的委屈,皇太極亦是長歎一口氣,壓下自己浮躁的情緒,他怎麽又罵人了。
出了門,皇太極問蘇麻喇:“雅圖她們在清寧宮?”
蘇麻喇忙道:“回大汗的話,在蘭福晉屋子裏。”
皇太極朝邊上看了眼,抬腳想要走過去,可腳在半空就停下了,轉而往後退了一步,吩咐道:“好好照顧玉兒。”
他撂下這句話,隻身往鳳凰樓而去。
蘇麻喇舒了口氣,尼滿輕聲道:“謹慎些,千萬別再出什麽事。”
蘇麻喇欲哭無淚:“大總管,我真是要嚇死了,這事兒幾時算完?”
這一整天,眼睜睜看著格格被大福晉鎖起來,蘇麻喇魂兒都飛走了。
本以為格格要在屋子裏瘋了,誰知道一點動靜都沒有,她趴在窗上從縫隙裏看,看見格格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那裏,心疼得蘇麻喇直掉眼淚。
皇太極走後不久,蘇麻喇就來海蘭珠的屋子,想把格格們抱回去。
可除了雅圖還醒著,阿圖和阿哲都睡著了,睡著的孩子帶出去怕著涼,雖隻是幾步的路,海蘭珠還是很擔心,說:“我帶著她們,叫玉兒放心。”
蘇麻喇不敢堅持,抱著雅圖格格回來,轉達了蘭福晉的話,大玉兒沒什麽反應,隻管哄著雅圖。
皇太極站在鳳凰樓的窗下,看著兩處側宮的燈火一次熄滅,緩緩飲盡了杯中的酒,轉身見尼滿還在,吩咐道:“早些去睡吧,你也上年紀了,往後夜裏的事,叫你的徒弟來。”
尼滿說:“多謝大汗,奴才自覺得還很精神,再伺候您幾十年不在話下。”
幾十年?皇太極心中苦笑,他已過了四十,這輩子還能有幾個幾十年。
這一夜,總算平靜地度過,隔天依然是個晴天,十四貝勒府裏一早都起了,預備著貝勒爺進宮上朝。
齊齊格打著哈欠,半閉著眼睛給多爾袞扣扣子,被他笑話:“去睡吧,我自己能穿。”
齊齊格說:“我不要,我給你扣的扣子,才不會叫風吹開。”
“你看你閉著眼睛,別給我扣錯了……”多爾袞嘴上嗔怪,還是由著她了。
下人送來早膳,多爾袞匆匆往嘴裏塞,齊齊格坐在一邊將帽子上的穗兒整理齊當,見他的近身侍衛來了,便說:“時辰還早呢,叫你家爺再多吃一碗,一會兒忙起來,又不吃晌午飯了。”
那人卻道:“福晉,小人是來稟告宮裏的事,昨天內宮裏出了大事,玉福晉要去赫圖阿拉,大福晉不答應,就把玉福晉鎖了起來,直到夜裏大汗才去把玉福晉放出來。之後不知怎麽的,大汗答應了,今天一早宮裏就有人在備馬車,要送玉福晉去赫圖阿拉。”
齊齊格唏噓不已:“這會兒赫圖阿拉的雪,能有半人高了吧。”
多爾袞咽喉裏噎著一塊窩頭,死命咽下去,拉扯地胸口生疼,他大口大口地灌下奶茶,看是吃得香,實則是心裏頭,又恨又怒。
齊齊格擔心不已:“玉兒那家夥,她到底怎麽想的,姑姑再三告誡她,凡事要為大汗考慮,她這麽一走,旁人都知道是她不高興。上回為了紮魯特氏鬧得那麽難看,如今又這樣,大汗納妾討個女人,還要看她的臉色不成。她是真的不懂,還是忘了呀。”
多爾袞吃完了,起身戴了帽子,要往宮裏去,他什麽也不想說,他真怕自己多說一個字,就叫齊齊格疑心。
送走丈夫,齊齊格慢慢踱回院子裏,見婢女們收拾飯桌,她心中一定,吩咐身邊人:“去請庶福晉們過來。”
宮裏頭,大玉兒起得早,東西昨兒就收拾了一半,今天再歸置歸置,很快就齊當了。
蘇麻喇來海蘭珠的屋子接小格格們,海蘭珠正在給阿圖梳小辮子,溫柔寵溺地哄著外甥女,抬眸見蘇麻喇,便問:“馬上就要走了嗎?”
寶清已經告訴她,皇太極答應將玉福晉送去赫圖阿拉,她問:“阿圖她們都去嗎?”
蘇麻喇點頭:“小格格們都去,要住一陣子,格格放心不下孩子們。”
“知道了。”海蘭珠說,她給阿圖戴上小花,蘇麻喇抱了阿哲,她牽著阿圖的手,一起往清寧宮來。
大玉兒正站在桌邊,垂首聽哲哲說話,見姐姐帶著孩子們來了,目光也隻停留在女兒的身上。
哲哲見她們親姐妹形同陌路,很是無奈,便道:“早些出發吧,天氣正好,路上千萬小心,別逞能。若是不想去了,就半道回來,沒人會笑話你。”
大玉兒答應下,退後幾步,向姑姑行大禮辭別,而後帶著三個還沒明白怎麽回事的孩子離去,海蘭珠怔怔地看著她,看著mèi mèi將阿圖的小手牽走,她輕聲說:“早些回來。”
大玉兒仿若未聞,帶著孩子們走了。
門簾掀起又落下,能聽見阿圖脆生生地問:“額娘,我們去哪裏。”
哲哲拿起筷子,卻是手一滑,落在了地上。
用膳的地方沒鋪地毯,不知哪裏進貢來的象牙筷子發出清脆的聲響,婢女們趕緊上來撿,可哲哲卻擺手:“都退下吧。”
海蘭珠聽見了,轉身要走,哲哲道:“你留下,我有話問你。”
“是。”
“這兩天,你沒和玉兒說過話?”哲哲問。
“說過,昨天早晨在您這兒。”海蘭珠應道。
“說什麽了?”哲哲就知道,一定發生過什麽。
“上回去赫圖阿拉之前,不知是誰,把我半夜去鳳凰樓的事,傳到了玉兒麵前。”海蘭珠很平靜,“當時玉兒問我有沒有,我矢口否認了,因為紮魯特氏讓她傷了心,玉兒就要我答應,千萬別做大汗的女人,可那會兒話還沒說完,叫孩子們打斷了。”
哲哲神情凝重:“你們怎麽都不告訴我?”
海蘭珠依舊平靜地講述:“再後來,玉兒似乎把這件事忘了,但是昨天,她問我,還記不記得她要我答應的事。”
哲哲胸口一片鈍痛:“你怎麽說的?”
海蘭珠道:“我說我記得,但當初沒有答應她。”
“你……”哲哲有些恍惚,這是海蘭珠?
皇宮外,幾十號人護送的隊伍,緩緩走向城門,大玉兒和蘇麻喇帶著孩子坐一輛馬車,後頭幾架馬車,則是載著行李和乳母嬤嬤們,這一去的架勢,仿佛要住上一年半載,甚至更久。
蘇麻喇心裏很難受,可是主子和孩子們說說笑笑,像是出遊的心情一般,她心裏默默地歎,忽然,馬車停下了。
“側福晉,是十四福晉來了。”車下有人回話。
大玉兒挑起簾子,便見齊齊格戴著風貌披著氅衣,一步步向她走來。
“你來送我?”大玉兒說,“還是姑姑派你來攔著我?”
齊齊格笑容燦爛,手一揮,身後的婢女們便捧著幾包行李繞過來,齊齊格問:“擱哪兒?”
大玉兒愣住了,齊齊格卻不由分說命車夫搬凳子讓她上馬車,利落地鑽進來,摘下風帽,笑道:“我跟你一道去赫圖阿拉。”
大玉兒嗔道:“別胡鬧,若是送我,一會兒到城門口就下去,你真跟著我走,姑姑會氣死的。”
“姑姑才不會氣死呢,氣死了誰給大汗看家呀。”齊齊格笑著,將阿圖摟在懷裏,親了一口問,“嬸嬸跟你們一道去好不好?”
孩子們當然高興,齊齊格挪到大玉兒身邊擠著坐,大玉兒依舊不安地說:“你別胡鬧了,會被人笑話。”
齊齊格說:“我是想啊,眼不見為淨,我吩咐家裏那兩位了,這些日子要好好伺候多爾袞,我等著看看,她們能不能給多爾袞生個孩子。”
大玉兒愕然,見齊齊格眼眸裏閃過濕漉漉的東西,她笑道:“總要試試看啊,到底是他不行,還是我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