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狸沉默了片刻，忽然道：“蒹葭姑娘一定是被人害死的。”

    “何出此言？”蘇慕張了張口。

    “蒹葭和齊王府暗地裏一直有來往。”小狸一臉嚴肅。

    “你怎麽知道的？”錦帕有些詫異。

    小狸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那個……我……我是去齊王府找吃的來著，嘿嘿，齊王府終歸是王府，膳食點心精致的很，所以我就……”說到這裏，小狸低下頭不好意思地一笑，搓了搓衣角。

    錦帕失笑：“倒也的確是你的性格。”這麽一想，當初小狸為她指點齊王府的防守巡視布局時那麽熟悉清楚，原來是這麽來的。

    “我在齊王府不止一次瞧見蒹葭姑娘，她對齊王態度十分恭敬。”小狸正色道。

    “你可曾聽到過他們說話的內容？”蘇慕蹙眉，頗感吃驚，他雖然早料到那玉苑是齊王勢力下的一個幌子，卻沒算到蒹葭居然也是齊王的一枚棋子。

    小狸仰麵望了望天，一輪圓月懸在夜幕之上，淺銀色的月光下，三人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之中，各有各的心事。

    良久，小狸歎了一口氣，卻是答非所問：“我在這落凰城外待了上萬年了，真正近距離接觸過的人，恐怕隻有蒹葭姑娘。那時有一次我遇上個厲害道人，受了傷，慌不擇路逃到玉苑中，稀裏糊塗躲到蒹葭房裏，那道人終究礙於麵子不肯踏入煙花之地，我這才僥幸逃過，卻變回了原形，蒹葭以為我隻是普通小貓，親自為我療傷、喂食，她是個極善良的人。可是常常午夜夢回時，我看到她站在窗台處，久久的望著月亮，她活得一點也不快樂。”

    錦帕默然，不錯的，蒹葭從沒真正快樂過，她那一雙剪水秋瞳裏總是蘊著淡淡的憂愁，連微微一笑的模樣都帶著傷感。

    “我無意間發現蒹葭和齊王府有來往的時候驚呆了，悄悄摸去偷聽他們在密室的談話才曉得原來蒹葭是齊王安插在玉苑的眼線，煙花之地，魚龍混雜，許多小道消息都是從這裏傳出來的。”小狸傷感地垂下腦袋，“我想蒹葭一定是因為做這些事被人發覺，給害死了吧。”

    錦帕聽完這些話亦是分外驚訝，看小狸十分傷感，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齊晟軒，果然與眾不同。”蘇慕嘲諷一笑。

    “是啊，我們在玄龍陣中聽到的那些話實在奇怪，齊王背後到底是什麽人？妖嗎？”錦帕托著腮苦苦思索。

    “我看不像是妖，倒極有可能……”蘇慕突然不說話了。

    小狸卻口無遮攔：“不是妖總不可能是天上的神仙吧？”

    錦帕和蘇慕臉色凝重，把小狸唬了一跳，聳聳肩膀，瞪大了眼珠：“不會吧？神仙為什麽要管人間王侯之事？”

    “我看多半另有所求，隻是他求得是什麽，卻耐人尋味了。”蘇慕看著林間樹影，淡淡開口。

    夜色已晚，小狸怕被人發覺，提溜著裙子，搖身一變，又成了蒹葭，偷偷潛了回去。雖然蒹葭已死，但蘇慕卻囑咐小狸定要扮好蒹葭的模樣，等待魚兒上鉤。蘇慕、錦帕二人便在這荒郊野外將就了一夜。

    錦帕睡得正香甜，忽然覺得鼻子癢的厲害，連打了幾個噴嚏，睜眼一看，卻瞧到一張被無限放大的臉。

    蘇慕手裏仍捏著那罪魁禍首——狗尾巴草，看著她閑閑的笑著：“日上三竿了，錦帕還不起來，著實是懶啊！你以前在吾的穹華殿，不是起得很勤快的嗎？”

    “這個……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嘛。”錦帕白了他一眼，忽然詭異一笑，“不過那三個月錦帕也不曾見到神君幾次，怎麽蘇慕神君竟然知道我每日早起？”

    蘇慕咳嗽了幾下：“吾不過隨口一說，你怎麽當真了。”別過頭假裝看風景，然而臉上那抹可疑的潮紅卻落在錦帕眼裏了，她心裏暗暗得意，讓你作弄我，反被將軍了吧？

    此刻天已經大亮，錦帕細細查看了蘇慕的傷口，一夜之間，竟然好了大半，不由得嘖嘖讚歎。一時間也沒有別的去處，兩人討論一番，決定還是回到玉苑，那裏隱藏著太多的秘密，牽涉太廣，非得一探究竟不可。

    陽光明媚，玉苑雕梁畫棟，淡淡的脂粉氣仿佛連牌匾都浸透便了，顯得那字體都分外柔媚起來。

    蘇慕除了臉色略有些蒼白，看起來與平時無異，錦帕剛站在門口，便被姑娘認了出來：“哎喲，蘇姑娘，你可回來了！媽媽這兩天可是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

    不多久，便見宛娘一襲華服，款款而至，上前執了錦帕的手：“蘇姑娘，這些天你可去哪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錦帕少不了搪塞應付一番，宛娘回首又見到蘇慕，隻當作是客人，也一同迎了進去。

    錦帕仍回到原來的房間，蘇慕則是包下一間房單獨住下。剛到房間，錦帕便被摟了滿懷，耳邊一個聲音咋咋呼呼：“錦帕，你可回來啦！”回首一看，原來是小狸，仍變作了蒹葭的模樣，臉上那笑嘻嘻的表情卻完全出賣了她自己。

    兩人剛坐下還沒說幾句話，門外便傳來宛娘的聲音：“蘇姑娘、蒹葭，我有話同你們說。”

    錦帕吐了吐舌頭，開門將宛娘迎了進來。

    宛娘坐下來，喝了一口茶：“蘇姑娘，你如今是玉苑的花魁，下次如果想買社麽，何必親自跑一趟？吩咐下人去就是了。別怪宛娘多管閑事，您身份尊貴，若是有什麽閃失，齊王殿下怪罪下來，宛娘實在擔待不起。”

    “是是是，怪我不好，玩心太大，累得你擔心了。”錦帕也不欲與宛娘爭論什麽，連連點頭稱是，隻求能盡快將宛娘支走。

    宛娘點了點頭：“姑娘明白就好，今夜好好休息，明日還請姑娘賞臉到花台上獻藝。”也不等錦帕答應，她又扭頭看向蒹葭：“姑娘身體可大好了？這房間住你們二位實在是委屈擁擠，蒹葭你不若回到自己的閨房，這天字第一號房便留給錦帕姑娘吧？”雖是問句，但口氣裏卻是不容置疑。

    “我覺得不擠啊。”小狸送了聳肩膀。

    宛娘聞言微微一愣，似乎沒想到向來溫順的蒹葭竟然會如此回答她，她定定地打量了小狸一番，眼中閃過一絲狐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