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慶的第二天，依然在學校和學校附近的商業街流蕩。

    前兩天，媽媽突然打來QQdiàn huà，xìng yùn的是正在上班的南宮曉並沒有接到。看到消息時已經是晚上九點，下了班回到學校，走在校門和宿舍間的昏暗大道上，她糾結了很久，不知道是假裝沒看見還是回個diàn huà。因為媽媽的嘮叨千篇一律，不是問吃喝保暖就是學習，前者回答多少次她都不會厭煩，後者她不想提及，畢竟半年前向家裏宣布考研的她在近一個月前的開學之際突然放棄了。

    這樣的變化，父母是無法理解的。

    畢竟父母把文品看得至高無上，認為考上好學校的孩子就是優秀的就能衣食無憂，謀個好職業，甚至能光宗耀祖成為上等人，為此把家族興旺以及自己的麵子徹底寄托給看法完全相反的孩子身上，學業似乎成了他們父母與孩子之間的唯一話題。

    這樣的父母是多麽幼稚和可笑，因為這是21世紀，是很多年輕人甘願拋棄現實沉溺虛擬的網絡時代，是多數長輩不看好的藝術一次次走上熱榜的娛樂時代，是個大學學子泛濫就業壓力巨大的飽和時代。

    而這樣的孩子又是多麽的脆弱和可悲。他們背負著父母的期望一路長大，忘記自己喜歡的是什麽，連個興趣都追求的那麽茫然和失敗，在豐富多彩的大學裏看著別人能歌善舞，隻能做個楚楚羨慕的觀眾，時而閃爍的目光，自己都分不清是因為太喜歡還是太遺憾。

    南宮曉就是這樣的孩子，擁有著這樣的父親和一個中庸的母親。

    很多時候她忍不住想逆反一下，想去做一個知道自己喜歡什麽並為自己的喜歡奮鬥一把的自我女孩。可每次她都會在悄無聲息中妥協，接著一切回到原點，誰讓她除了拿家裏的錢好好學習之外真的什麽都不會呢。

    你一定不能理解一個20出頭的女孩，看見五六歲的小女孩因為跌倒放聲大哭時，會忍不住濕了眼；看見小朋友扯父母的衣角大鬧要買玩具，會忍不住翹嘴角；看見小動物孤身在外遊蕩，會忍不住傾身帶它們回家……這便南宮曉，因為小時候父親的嚴苛連哭都不敢，更別說放聲大哭；對於她的父母來說學業以外的所有事情都是不務正業，那麽玩具就是玩物喪誌的開始；養小動物更是天方夜譚，因為養育她和三個哥哥已經入不敷出更何況父母總是覺得小動物不幹淨……

    所以如果說不知道喜歡是什麽感覺的南宮曉曾經喜歡過，現在就不要再提及了，那些隻是萌芽的喜歡早在懵懂中被無情的扼殺，現在能默哀就好。

    23周歲遇見大四的人生路再決期，考研、考證、考公務員、就業、創業……要怎麽選擇？對於一個二本的普通大學裏的文化產業管理專業的工薪二代學生可以說是別無選擇。沒有搏倒985和211的就業勇氣和能拚爹拚媽的創業資本那就老老實實的參加各種國考吧！要不就放下大學生的傲嬌，廣大的底薪沒有專業含量的打工隊伍缺的是勞動力。

    但是大多數乃至全部的大學生應該都不會選擇最後一條路，畢竟那條路上擠滿了謀生的大媽大爺和不懂文化趣味的青少年。不是大學生高傲，而是十二年的寒窗又四年的光景太漫長，他們失去的和放棄的遠遠大於十六年後得到一紙文品。

    長輩裏，大學生光芒四射，謙卑的微笑在無盡的讚揚中勉強應付；高校間，大學生可以普通到像細微的沙子被無情的名校拚競篩去，十六年的奮鬥竟在這種優勝劣汰中毀於一旦；社會上，隻有被貼上“需要的專業”的標簽，大學生才會發現學習的意義吧！

    南宮曉是個女孩子，不安現狀，不卑所學，不亢未來，不走別無選擇，堅持做自己，要讓自己活著。

    這樣的信念一直都在她的心底，卻在一次次妥協中幻滅，直到今年的暑假和父親的鬧僵，她才知道隻有撇開父親的束縛才有機會做自己，才有機會讓自己活起來。

    她沒有真正記恨或責備過父親，但是父親的自以為是給她造就的苦楚早已在她的心裏紮根，現在她要連根拔起，免不了會傷害自己的皮肉和種下苦楚的父親。

    那天晚上，下班回到學校的南宮曉，眺望著遠處被遮住的宿舍樓，手裏的手機舉起又放下，最終還是決定給母親回個QQdiàn huà。

    浸在北方夜晚的寒風裏和校友們學習完回宿舍嘈雜聲中，她想哭，尤其是聽見媽媽的聲音的時候。

    “到學校了，都不給我打diàn huà了，打給你也不接……”媽媽的話語很玩味很調皮，絲毫沒有給她壓力，像個撒嬌的孩子。

    “……”她一陣語塞，心裏清楚放下學業這個話題後她和父母就有了越不過的鴻溝，直白的回答說是因為沒話說所以不打diàn huà，一定會傷了關心女兒生活狀況的媽媽的心，好在可以接後麵的話，“我這不是回diàn huà了，剛才沒看見所以沒接。”

    這個理由還算正當合理，寬心和善的媽媽才不會糾泥這樣的小問題，她是真的關心女兒，眼看國慶和中秋就要到了，除了噓寒問暖更希望女兒能回家過節。

    這樣的小心思南宮曉早看破了，但是大學已過的三年裏除了寒暑假，她從不回家，因為比起回家看看她更渴望在這樣的小休閑裏做點自己喜歡做的事，哪怕是盡情的睡大覺，也會很美。

    麵對媽媽的追問，她的一句“我不是一直都不回去的嗎？”打消了媽媽所有的期待。

    媽媽是個很棒的母親。以前節假日，媽媽都會帶著她和哥哥們出去玩，即使生意不景氣也依然會買點好吃的。看見好看的東西媽媽會問她喜不喜歡要不要買件，可惜她早已不知道什麽是喜歡……

    QQdiàn huà裏媽媽離不開的話題就是“在那邊生活得怎麽樣”，而她隻會回答“我很好，你們不用管我啦，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這樣的對白伴隨著大學前三年，像經典diàn yǐng重播了無數次，她和媽媽都不會厭煩，並且每次都會有如初的溫暖。

    說了十來分鍾，該問的都問的差不多了，媽媽總是能想起爸爸，就像爸爸給女兒打diàn huà說完該說的話後總是會問起女兒要不要和媽媽說幾句一樣。

    老實說，南宮曉是沒有話和爸爸說的，因為爸爸更關心的是學習怎麽樣了，而她該怎麽回答，因為不考研所以每周除了兩天的課之外她都不在學習，而在外麵打工的事除了幾個要好的小蜜誰也沒告訴。

    所以除了工作的部分其餘如實回答。

    “要不要和你爸爸說兩句？”

    她頓了片刻，拖出個“嗯”。

    果然如她所料爸爸的話離不開學習。

    “學習怎麽樣？”

    學習怎麽樣？除了課程，她哪還有學習！她隻能回答“我不在學習，我就有課的時候上課學習，其餘時間不學習。”

    也不知道爸爸聽成了什麽，隔著屏她聽見爸爸不禁意的嘀咕，頃刻淚奔。

    “答非所問嗎？好了我知道了。”

    爸爸的原話，那語氣分明還在是像以前一樣懷疑和曲解。

    咚咚的，踩在階梯上的聲音，空曠的樓道裏，她忍不住強調一句：“我不在學習。”

    雖然語氣強硬，但她隻是想申辯一下，她沒有閃爍其詞，沒有欺騙或像他說得那些。

    而然不重要了，爸爸或許早已在曲解中釋懷，他的回答是：“你自己安排好自己。”

    掛了QQdiàn huà，她變得更疲勞，身心俱疲或許就是這樣，工作後勞累中得不到家的心靈慰藉。

    好在時間可以淡化一切，像水一樣稀釋苦悶。

    今天是國慶的第二天，南宮曉是被自己定的鬧鈴鬧醒了。

    “夏天白晝明治的紅豆……”，《青檸》歡快的旋律響起時，她的困意難驅，閉著眼摸到手機，指尖在手機屏輕輕上滑，關了鬧鈴後呼呼大睡。

    再一次醒來，是擔心她睡過頭上班遲到的舍友大笑，喊醒的她。

    她其實不趕時間，不過還是很感激關心她的室友，簡單的嗯一聲。她靜靜地躺在床上回味剛才的夢。

    太可怕了。

    和現在一樣的宿舍，卻堆積著各式各樣的備考資料，室友小米正在奮筆起書，似乎在刷題。

    趕著上課時間的步伐，她和室友大隻一起跑去上課，來到綜合樓前她傻了眼。

    這裏坐滿了考研的學生，正在背著不同的資料，怕打擾到別人，她特意從花壇上越過，還偷偷瞄了眼一個男生的書，似乎是yīng yǔ。

    腳還沒機會踏進教學樓，就聽見大笑喊話：“曉曉，起床了，八點半了。”

    良久，南宮曉起身看見幹淨空蕩的宿舍才可以確認剛才就是個夢而已。

    起床刷鞋洗漱，一口氣做完，心依然介懷剛才的夢。

    找衣服的時候，她忍不住和大笑談起這事，大笑的一句話道破：“你心裏有考研的事。”

    是啊，她心裏有考研的事，她不是一個會放棄的人，但這次要拾起壓力太大。她不怕苦不怕累就怕這次會出現不理想的後果，可怕的是她怕這次的挫敗會讓自己再也站不起來。

    因為她討厭二戰，就如同複讀把她變成班裏的“大姐”一樣令人討厭。

    放棄她做不到，可是82天間讓她拾起也太難。自從假期突然放棄考研始，她就陷入了這種可怕的絕境，進退維穀，像站在懸崖間搖搖欲墜的鎖橋上，動一下橋會斷，不動就是等死。

    早上如常上班，準備好店裏的物料後，坐在收銀台的南宮曉依然心神不靈。

    到底要不要考研，要不要在這僅剩的82天裏拚一次？

    同樣的問題，她問了自己無數次，始終不能決定。

    她很想冷靜而專注地仔細想想這個問題，可每次思考中萌生的新問題，她還沒機會在百度上搜個明白，店裏就會來個客人，敬業的她就會立馬放下手中腦中的一切，擠出個微笑，咧開嘴引導客人：“歡迎歡迎，看看喝點什麽，這邊有單子。”

    然後隨著客人一起沉陷選擇的安靜，待客人點好茶飲，她熟練挑出物料、製作、封杯、裝袋、出品，一氣嗬成。

    待客人滿意的背影隨行漸遠，她才鬆下一口氣，接著想自己的問題。她斷斷續續地想了很久，頭開始發暈隱隱作痛。

    再想下去會精神出問題吧！因為一個糾葛的問題把自己變成了精神病院的一員太不值當。這樣想來，南宮曉索然撒手讓大腦靜靜，讓注意力轉移一會，打開暴風影音搜索那部看了幾天的老劇《大長今》，今天再看演技很浮誇表情很單一，卻依然精彩到無與倫比。經典不愧是經典，應該就是這樣。

    時間會在你專注的時候偷偷溜走，不知不覺南宮曉的注意力已經完全沉浸在《大長今》波瀾不斷而一次次化險為夷的曲折劇情裏。待她反應過來時已經是下午三點，零星的客人讓這個國慶班很休閑也很無聊，還沒吃中飯的她劃亮手機點了個外賣。

    還是“七**超級便當”家的五塊雞肉辣子雞小份加米飯，已經吃了三天了，好吃分量多價格公道，幾天前南宮曉無意點了一次被驚豔到，此後就沒點過別家的外賣。

    在這種被稱作“商業街”的地方不缺美味佳肴，但是能葷素事宜還讓人滿意的真的不多。

    剛吃完飯，小老板就回來了。第一句話不是問銷量也不是問物品是否缺貨，而是“你還記得那天看到的阿拉斯加嗎”。

    南宮曉踉蹌了一下，頓了頓，很遲疑。

    “嗯，記得……”

    “我把它買回來了。”他顯然很興奮。

    “真假？”

    南宮曉還是很喜歡小動物的，尤其偏愛二哈，傳說中二貨狗的哈士奇，阿拉斯加和二哈是極為相近的同宗犬，在她的眼裏是沒有區別的，都是她偏愛的二哈。

    “你覺得2000塊，買條值不值？”

    麵對小老板的問話，南宮曉突然語塞了。

    2000塊買個那麽大的二哈當然值，對她這種貧二代真是奢侈，不過就算她有了錢也不會買個長大的二哈，她一定要買個幼犬，像照顧弟弟mèi mèi一樣伴著它長大。

    南宮曉沒有直爽地回答，吞吞吐吐的冒出個“值”，也不知道轉身離開的小老板聽見沒。

    沒一會，小老板和賣家帶著阿拉斯加來到店裏。

    看著它，南宮曉特別心動和遺憾。原來理論上有機會她會買幼崽，可實際上看見二哈的**時，無論大小她都有種帶回家的衝動。可惜她真的沒條件，學校宿舍是不會允許這麽大的狗入室的，家裏知道她養了這麽一條狗也會有意見的，即便這些條件都允許了，她也養不起，小老板的轉手價直飆至三千，即使能分期買下，她又如何維係這隻二哈賴以成長的狗糧之源。

    一句話，你養不起的。

    或許是上天眷顧。

    前幾天考研**濃烈的南宮曉動力不足，第一想法就是如果有隻二哈相伴，就算是為了它的未來，她也會拚盡全力去學習。最終想法敗給了金錢，然而上天卻用另一種方式把二哈送到了她的身邊。

    雖然它的身上貼滿“別人家的狗”，但是它每天會和她一起踩著上班點來踩著下班點離開，對於她來說就夠了。

    因為它，晚上下班，小老板不能送南宮曉回校，要是以往她一定不願意。但是因為二哈，5.3公裏，四十分鍾騎個摩拜單車，她可以自己回去完全沒問題。

    回到宿舍稍做收拾，十點半就熄燈上床，今天可以美美地睡一覺。

    晚安，沒有86的82。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