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 我更害怕失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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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耳的刹車聲、急促的腳步聲、還有車門開關的摩擦聲,沉重而又壓抑,一下一下地打在我的心上。
一切都來的太快,快的讓人來不及反應。
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許君延正舉槍對著張哥,七條一手掐著我的脖子,一手攥著一把尖刀頂在我的後腰上。
另外兩個男人一左一右地站在許君延背後,虎視眈眈地盯著他。
“你給我老實點兒!”七條壓低嗓子威脅我,他的手腕一頂,某種尖銳而又冰冷的感覺讓我的心禁不住地顫抖。
長久的沉默,沒有人說話,氣氛緊張到了極點。
“先生,我們素不相識,你想要什麽?”張哥對著許君延舉起雙手的同時,突然側過臉瞥了我一眼。
“我要她。”許君延高大修長的身軀隱在黑色的風衣裏,聲音透著說不出的沉穩堅定,他的手臂繃得直直的,姿態宛如鬆柏一般挺拔。
“你是誰,你知不知道她值多少錢?我們憑什麽聽你的?”七條氣急敗壞地喊,大概是為了泄憤,他掐著我脖子的手指猛地收緊。
我一個不備,差點兒喘不過氣來,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去扯他的手。
“我可以給你們錢,你們去車上拿我的包,裏麵有xiàn jīn還有卡。”許君延的聲音驟然提高,隱隱帶著一絲急躁。
話音剛落,七條的手鬆開了,他對著許君延背後的兩個男人打了個手勢,“去拿!”
我抬起頭,生理性的淚水朦朧了我的視線,眼神觸碰的一瞬間,許君延飛快地轉過臉去,可是他眼眸中的慌亂和不忍,根本逃不過我的眼睛。
我心裏咯噔一下,他在害怕。
“先生,既然你肯出錢,一切都好商量,不過你能不能先把槍拿開,老這麽指著我的頭我會不高興,我不高興的話,你女人可就……”一直沉默的張哥突然再次開口,語氣帶著濃濃的威脅。
“對,把槍扔過來。”七條猛地反應過來,他附和著,再次掐住了我的脖子。
“先生別擔心,我說話算話,隻要錢到位,人馬上就讓你帶走!”張哥繼續催促。
我的心一沉,幾乎是下意識地對著許君延搖頭。
槍是最後的震懾,他們是一夥shā rén不眨眼的歹徒,毫無信譽可言,就在一個小時之前,他們剛打死一個黑車司機。
不能聽他們的,絕對不能!
我閉上眼睛,默默祈禱著許君延能堅持住。
幾秒鍾之間,我的大腦裏已經作出了最壞的打算,如果今天晚上必須出事,我希望出事的人不要是他。
沒有猶豫,沒有掙紮,念頭閃過的瞬間,我甚至覺得自己冷靜了許多。
可是令我震驚的是,許君延的手臂竟然開始緩緩垂落,“錢給你,槍也給你,希望你遵守承諾。”
“蹲下,快點兒!”七條的語氣越來越不耐煩。
車燈還在閃,許君延棱角分明的五官籠罩在半明半暗的光暈中。
他的臉色出奇的平靜,他緊盯著我的臉,猶如慢鏡頭一般蹲下去。
他的動作很慢很慢,我知道,他在思考,也在猶豫他是個聰明的男人,他在商場打拚這麽多年,他顯然知道亡命之徒根本不可信,可是他在幹什麽?
他的手離地麵越來越近,我的神經幾近崩潰的邊緣。
唯有一個念頭,他絕對不能出事。
“大哥,找到錢了。”一個男人拎著公文包興奮地大喊。
“多少?”七條貪婪地問。
就是現在,不能再猶豫在七條下意識地抬起頭望過去的瞬間,他攥著刀的手驟然抽離了我的後腰。
我對準他的手腕狠命地咬下去,血腥的味道溢滿口腔。
他痛的怪叫兩聲,反手一個巴掌甩在我的臉上,我轉過臉,不管不顧地衝著許君延大喊,“跑!”
然後我閉上眼睛,翻過盤山公路的護欄跳了下去。
其實我不想死,可是大腦就像停止了運轉,給我下達了一個讓我自己都不情願執行的指令。
我記得眼前閃過的最後一個鏡頭是槍滑落在地麵上的一幕,耳畔響起的最後一個聲音是許君延撕心裂肺的呼喊聲,“蓉蓉!”
像是體驗了一把3diàn yǐng,頭暈目眩、眼花繚亂,碎石、雜草、砂礫從四麵八方向我湧來,我拚命地想抓住什麽,卻什麽也抓不到。
疼痛的感覺如潮水一般襲來,我的意識越來越模糊。
瀕臨絕望的一刻,我似乎墜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緊接著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朦朧中,有人在我耳邊一直叫著我的名字,一會兒叫我“謝蓉”,一會兒叫我“蓉蓉”,一會兒又叫我“寶貝兒”。
我覺得困極了,隻想就這麽睡過去,可是聲音的主人抱著堅持不懈的信念,大有不把我叫醒不善罷甘休的架勢。
睜開眼睛的一瞬間,我覺得困惑而又茫然。
“許君延,是你?”我伸出手撫上眼前的臉,觸感真實,下巴上的胡茬微微刺癢了我的手心。
“你醒了?覺得怎麽樣?疼不疼?”黑暗中,他的表情難辨,他的氣息噴灑在我的臉上,聲音聽起來帶著幾分急躁。
我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望著他,“真的是你?他們把你推下來的?”
心裏隱隱懷疑他會不會自己跳下來,可是想起前些日子我和他激烈的爭吵以及因為周雲如鬧出的種種不快,我實在問不出口。
下一秒,他已經把我緊緊地摟入了懷中,他捧著我的臉,語氣恨恨,“你就這麽盼著我死是不是?沒良心的小東西!”
緊接著,他低下頭狠狠地在我唇上吻了一下,冰涼的感覺讓我瞬間清醒了許多。
“別告訴我你是自己跳下來的?”我還是不敢相信。
“轉過來,你背上好像沾了荊棘,我幫你拔出來!”他飛快地轉移了話題。
話音未落,他撩起我的外套,溫熱的大手輕輕地在我的背部劃動,片刻之後,背後傳來他如釋重負的聲音,“還好隻是輕微的劃傷。”
“你呢?你怎麽樣?”我下意識地反手摸過去,指尖傳來黏糊的感覺。
我轉過身,錯愕地問他,“你流血了!”
“一點血,算不上什麽。”他語氣平靜。
我繼續順著他的背部摸索,血跡漸漸沾滿了我的手掌。
我急得直掉眼淚,“流了這麽多血,還說不算什麽?不行,我們必須馬上去醫院。”
說著,我掙脫開他的懷抱,站起身環顧四周,我傻眼了。
我和許君延竟然掉在了一個四四方方的大坑裏,說是大坑,又像是蓄水池。
腳下是柔軟的沙土,四周是水泥牆壁,兩米多高的高度,根本望不見外麵的景象。
“我早就觀察過了,沒有上去的台階,也沒有可攀登的抓手,恐怕晚上是出不去的。”許君延淡然自若地說著,他攬過我的肩膀輕輕揉了兩下,“別怕,我出門之前給李政打了diàn huà,他會帶人過來的。”
“我不怕,可我怕你……你在流血!”我急得眼淚在眼眶裏直打轉。
“乖,別哭!”他靠著牆壁坐了下去,又讓我坐在他的腿上,一邊給我擦眼淚一邊輕聲安慰著我,“我沒事,真的沒事!”
黑暗中,他的聲音溫柔的要命,像是帶著某種神奇的力量,撫慰著我的不安和恐懼。
平靜下來之後,我開始問許君延是怎麽找到我的。
他說我從機場接他回來的當天把一張便簽紙掉在了他的車裏,司機撿到後交給了他,他隨手塞在自己的錢包裏,結果我跟他吵架離開之後他就忘了問我。
直到今天下午他開完會,發現手機上好幾個呂言的未接diàn huà,再打回去又總是打不通。
他覺得不對勁,於是又打diàn huà給我,一樣打不通。
於是情急之下他打給何榛榛,聽何榛榛說我去小村莊散心,他立馬就想到了錢包裏的便簽紙。
於是他直接開車按著地址找了過來,他先是找到了村裏的老宅子,結果找不到人。
他估計我和呂言已經離開,又開車在附近的路上徘徊,可是當時我和呂言正棄了車在野地裏狂奔,就這麽錯過了。
幸好他再一次把車開回盤山公路的時候,張哥的車出現了。
冥冥中仿若天注定,擦車而過的瞬間,他不由自主地把視線投向車裏,然後一眼就望見了我。
“為什麽把槍給他們!”我追問。
“因為害怕。”
“怕什麽?”我繼續問。
“怕失去你,怕再也見不到你,怕世界上再也沒有你。”許君延轉過臉,黑暗中,我們的臉龐緊緊貼在一起。
他輕輕撫摸著我的頭發,溫熱的氣息襲來,我喉頭一哽,“許君延,你就不怕死嗎?”
“我當然怕死!”他沉默了幾秒,緊接著語氣堅定,“可是我更怕失去你!”
淚水流下,我無聲地抱緊了他。
此時此刻,我什麽都不想再去想,不再想許老爺子的三個要求、不再想周菁如、甚至不再想周雲如。
隻想依偎在他的懷抱裏,直到地老天荒。
一陣嘩嘩的水流聲打斷了我的思緒,微弱的月光下,牆壁四麵的出水口水花四濺。
頃刻間,冰冷的感覺襲遍全身,我知道蓄水池一旦開始注水,不到注滿是不會停下來的。
可是,我不會遊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