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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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喬為什麽要讚助畫展?在座眾人各有腹誹。

    葉姝狀似不經意地開口:“爺爺的助理……那位陸叔叔,他不是也出國了嗎?”

    葉姝提到的“陸叔叔”,正是陸明遠的父親陸沉。截至目前,陸沉跑去了哪裏,還是一個未解之謎。

    蘇展用餐巾擦手,不露聲色道:“對,他在國外。爺爺的葬禮結束後,陸沉就出國了,跑得比兔子還快。”

    這一句肯定之後,反而沒人說話了。

    近旁傳來狗叫聲,打破宴會上的寂靜。燈台燭火照出黑影,隨著烈犬靠近,影子驀地拉長。

    蘇展夾起一塊生肉,扔在了地上,權當喂狗。那隻體形魁梧,凶光畢露的波爾多犬就匍匐在他的腳邊,垂下腦袋,像騎士覲見國王。

    它吐著舌頭,流出涎水,將主人賞賜的食物收入腹中。

    顧寧誠極為平靜地看著蘇展:“這麽多年了,你還是喜歡養這種凶猛的動物。你對獅子和獵豹感興趣嗎?”

    “不感興趣,”蘇展從座位上站起,似笑非笑道,“獵豹和獅子不認主。我養大它們,它們再反過來咬我一口,我還要親手處理,多麻煩呢,你說是麽?妹夫。”

    最後一聲“妹夫”,他叫得格外清楚。

    顧寧誠回應道:“可不是麽?”

    是什麽呢?他自己也說不清。

    宴席結束之後,他和葉姝一起回家。司機在前座開車,他端了一杯酒坐在後排,酒味四散,他隻聞不喝。

    葉姝就坐在顧寧誠的旁邊。自從他們訂婚以來,她總是和他形影不離,宛如一對恩愛夫妻。他們共同出席正式場合,在公司內部也從不避諱,雙方父母都很滿意,稱之為一段金玉良緣。

    哪裏有金?哪裏有玉?顧寧誠喝了一口酒,目光微沉,注視起葉姝的臉。

    她和他缺乏心靈感應,此時此刻,葉姝並沒有看他。她凝望著落在車窗上的自己的倒影,頸間的項鏈流光細碎,底端墜著一顆圓形寶石,半麵搭在柔滑的皮膚上,半麵伸進透明的胸衣裏。

    葉姝忽然說:“我小時候,活潑,鬧騰,不愛睡覺。保姆阿姨給我講故事,講什麽呢?就講希臘神話、一千零一夜,這些純粹編給小孩子看的書。”

    顧寧誠道:“你那時候多大,六七歲?聽這些故事不適合。”

    武斷不是他的風格,他很快補充了一句:“未刪減版的希臘神話,色.情又暴力。宙斯遍地留情,美狄亞毒死兒子,俄狄浦斯殺父娶母,怎麽能講給小孩子聽?”

    “呐,我想說那個水仙花的故事,”葉姝調整椅背,斜眼瞧他,“有個男孩子,整天坐在湖邊,欣賞自己的外表,看哪兒都美。”

    她仿佛是在說自己。

    顧寧誠無聲地笑了笑。

    葉姝又道:“然後他就死了,變成了一朵水仙花,奇妙不奇妙?那幫編故事的人,都是怎麽想的啊,沒人欣賞他的美貌,他就把自己旱死了嗎?”

    她摘下脖子上的項鏈,放進扶手處的暗格裏。略微俯身時,衣領變得更低——不止是衣領,她整個人都要從座位上滑落,隻有雙手依附著顧寧誠的大腿,像一條靈巧的遊蛇,蜿蜒上行。

    前排的司機不敢回頭,後座的顧寧誠不曾垂首。

    “行了,葉姝,你家快到了,前麵就是了,”顧寧誠整理自己的衣襟,視線穿到窗外,剛過一個綠燈路口,他就善意地提醒道,“還有一分鍾的距離,你收拾收拾,準備下車了。”

    葉姝聞言,重新坐穩。

    她把項鏈捏在手心,在最後共處的一分鍾裏,臉色難看至極。

    爆發點就在下車的前一刻。

    顧寧誠目不斜視,眼角餘光都不在葉姝身上。葉姝一把拽住他的領帶,手指放鬆,往下滑一截,又握得更緊,她催促道:“寧誠啊,你在想什麽,我猜不透你。”

    他將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開,接著道:“我腦子裏的事太多了,沒有一千件,也有八百件。”

    葉姝笑著問道:“有沒有一件跟蘇喬掛鉤的?”

    她輕輕地扭了扭,裙擺蓋過他的雙腿,像水風撩起的清波,覆蓋了視野所見。

    顧寧誠不得不撩開那條長裙,撥到一邊,繼續保持他的耐心:“蘇喬是誰?她是宏升集團的業務經理,業務總監都離不開她。雖然董事會沒人支持……”

    他語速太快,嘴唇幹燥,咽下一口唾沫,喉結略微滾動。

    “但是你們也沒人見過遺囑吧,我聽說遺囑就在陸沉的手裏,”顧寧誠道,“萬一你爺爺把公司留給了蘇喬,你們怎麽辦?那些後果……葉姝,我不是沒想過。”

    葉姝暗自咬牙。

    遠在天邊另一端的蘇喬,不知為何打了一個噴嚏。

    這一刻,羅馬城也傾倒於黑夜。建築物隱去白日的鋒芒,教堂的鍾聲忽近忽遠,蘇喬側耳細聽,坐在冰涼的窗台上,用手指一簌一簌地敲響玻璃。

    她玩鬧的舉動像個小孩子。

    陸明遠卻在一旁道:“你打了好幾個噴嚏。窗台有多涼?”

    蘇喬笑道:“哪有,你聽錯了。”

    她伸直自己的雙腿,保持與窗台平齊,睜著眼睛說瞎話:“呀,這個地方這麽高,我下不來。”

    話音未落,她便用腳尖去勾陸明遠,仿佛纏人的妖精:“陸先生,你抱我下來吧。”

    陸明遠的回答隻有兩個字。言簡意賅,毫不拖泥帶水,充分表達了立場。

    他說:“做夢。”

    蘇喬愣了片刻,順著他的意思,捂住自己的雙眼:“那我現在閉眼,馬上就能做夢了,你要不要配合我?”

    因為上次的水管工刺殺事件,他們兩人不約而同住在了一起——沒人提出,也沒人反對,好像他們本來就應該住一個房間,水到渠成,天經地義。

    蘇喬樂在其中,而陸明遠……他尚不清楚自己的心思。可是當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或許並沒有等待多久,他抬手握住她纖細的腰肢,左臂的傷還沒好,他用右手攬緊她。

    僅僅是短暫的摩.擦,便讓他掌心滾燙,手指愈加僵硬,虛停了一下,又緩慢地繼續。

    隔著一件單薄的衣服,他像是什麽都摸到了,又像是什麽都沒摸到。

    右手稍微使力,環住蘇喬的腰際,陸明遠心不在焉地想,就跟扛個貨物一樣。

    貨物還沒扛起來,他中了一個圈套。

    蘇喬逃脫他的懷抱,跳下窗台,取笑道:“你的左手還沒好,我怎麽可能真的讓你抱我?”

    作者有話要說:  明明:在這一瞬,我的左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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