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戰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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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喬見到陸明遠也不驚訝, 笑著問道:“今天上班感覺怎麽樣?”
她有意無意地調侃:“前兩天,科長還和我提到你了。他說, 你的適應能力很強……”
陸明遠難得謙虛:“一般般吧, 不算很強。”接著舉了一個例子,“我本來應該值夜班。不值夜班,月薪扣兩千。”
蘇喬道:“你的那些作品, 都進駐倫敦拍賣行了……”她跟著陸明遠進了電梯,手摸到他的腰側:“你還在乎那兩千塊嗎?”
陸明遠默不作聲,站得筆直。
因他想起電梯裏的攝像頭, 正在記錄他們的舉動。或許, 他的同事們正圍在監控屏幕前,等待他和蘇喬的親密接觸。
蘇喬並不知道這個緣由, 隻當陸明遠一心賺錢, 晚上也不想回家了。
怎麽能這樣呢?
他們好不容易, 才走到如今這一步。
“錢是掙不完的,你還年輕,機會很多,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蘇喬苦口婆心地勸誡,“家裏不是還有我嗎?”
陸明遠撓了一下頭。他總覺得有點奇怪, 這話像是丈夫對妻子說的。
事實也的確如此——蘇喬父母拉扯女兒的方式, 和栽培一位男性繼承人沒什麽不同。
陸明遠順從道:“嗯, 你是我們家的頂梁柱。”
蘇喬心頭一暖, 把他推到角落。
還沒來得及親熱, 陸明遠便道:“抬頭,挺胸,睜大眼,你的正上方,有兩個高清攝像頭……”他問得坦率:“小喬,你想做現場直播嗎?”
蘇喬連忙搖頭,後退了三步。
陸明遠把她拉了回來:“你今晚不忙吧?我們回家繼續。”
蘇喬卻道:“我最近真的很忙。蘇展出事了,他們家都亂了,我打算拿出遺囑……但是爸爸不同意。爸爸讓我盯緊蘇澈,直到他狗急跳牆。”
事實上,此刻的蘇澈已經很著急。
他在辦公室內坐立不安。
到底要怎麽辦?
蘇喬軟硬不吃,態度堅決,她宣稱自己有遺囑,能拿到全部股份,蘇澈其實信了八成。要是大哥還在公司,蘇澈不會自亂方寸,可是大哥重病昏迷,尚未清醒,蘇澈沒有足夠的信心處理這種突發狀況。
從小到大,父親對蘇澈的祈願隻有一個——平安健康。
多年前,他那個倒黴的兄弟溺水去世後,父親來到他生母的家裏,一言不發,便把他帶走了。記憶中的母親是個瞎子,雙目失明,足不出戶,常年由保姆照料。
那年頭請得起保姆、還能車接車送的人不多,他一直奇怪母親的職業,後來才明白,原來她就是有錢人的外室。
何其諷刺。
他從小身體不好,經常躺在病床上,羨慕室外的藍天白雲,羨慕同齡人的強健體魄。不生病的人不會了解重病的痛苦,正如家庭美滿的人難以想象家庭破碎的煎熬。
好在他都挺過來了。
其實他很有天分,一點就通,是個可塑之才。可是在蘇展的襯托下,蘇澈有太多不足之處。蘇展的母親信佛,她對蘇澈很好,幾乎視如己出,蘇澈便覺得,那兒真是他的家。
他不會讓自己的家垮掉。
可他思前想後,竟沒有聯係父親。他更信任蘇展,一心盼望哥哥醒來。
或許是蘇澈心誠所致,又過了一段時間,蘇展的情況轉好,脫離了重症監護室。就在當天,高層開了一場董事會,除了蘇展,所有董事全部出席。
包括蘇喬。
她的座位,緊挨著葉姝。
秋末冬初,北方降臨嚴寒。窗外霜打落葉,冷風一陣緊似一陣,葉姝還穿著裙子。
她不愛穿襪子,兩條長腿裸.露在外,光潔筆直,腳上一雙尖頭高跟鞋,剛好指向了蘇喬的位置。
葉姝調笑道:“蘇喬,你進公司幾年了?”
“六年了,”蘇喬回答,“今天是我第一次參加董事會。”
葉姝立起手掌,支住自己的下巴:“蘇喬啊,你用什麽方法,買到了孫董和李董的股權?”
她一邊和蘇喬說話,一邊衝著對麵的顧寧誠眨了眨眼睛。顧寧誠佯裝沒看見,他攏了攏眼前的文件,垂首和旁邊的人聊天。
蘇喬禁不住失笑:“孫董和李董把股權轉讓給了我……我能給公司帶來更多的利益,這樣不好嗎?”
葉姝眉梢輕挑,白她一眼:“能在董事會說上話的人,隻有大哥和伯父。你手頭藏著的那一丁點兒股權,在我們眼裏,就跟一陣風似的,吹一吹就跑了。”
蘇喬道:“我持股的份額,比顧寧誠高多了。”
她故意抬高嗓音:“你讓我走,不如先趕顧寧誠。”
蘇喬的大伯父坐在長桌的最中央。聽到蘇喬和葉姝的談話,他稍有煩躁,挑高了眉毛——他最器重的長子臥床不起,公司裏的爛賬一本接一本……
而今,他又開始思忖,誰把蘇喬和葉姝的座位安排在了一起?不知道這對姐妹見一次吵一次?
他掃視一圈,和藹地問道:“葉姝,今天氣色不錯,身體好點了?”
葉姝展顏一笑:“好多了呢。”
她當著諸多董事的麵,關心起了蘇展:“我倒想問問大哥還好嗎?我前兩天才去了醫院,醫生不許探望,我心裏頭急的呀,隻好站在病房的門口。”
大伯父深深看了她一眼。
葉姝避開他的凝視,端起杯子默默喝茶。
蘇喬難得與葉姝一條心,拐彎抹角道:“蘇澈的狀況,我們都知道,他代理財務總監,各位董事不可能沒有想法。”
她笑著稱呼了一聲:“大伯父。”
大伯父道:“這是我們蘇家關上門討論的事,擺到台麵上來說,不合適。”
他年紀大了,這幾天照看兒子,精神頭不好,語速比平常更緩慢:“有件喜事我先跟各位分享,蘇澈的病,經過醫生診斷,基本好全了。蘇澈雖然年紀不算大,但是呢,他能力出眾,學過不少東西,我們給年輕人一個機會,也算愛才惜才。”
蘇喬一拳打在棉花上,並不氣餒。
她端起茶杯,輕敲了一下桌麵。
坐在顧寧誠身旁的董事忽然開口道:“蘇澈是臨時的財務總監嗎?我們還要等蘇展出院,老董事長去世後,公司的窟窿一直沒堵上,股權混亂,管理停滯……”
顧寧誠打斷他:“趙董,我們今天的任務是總結工作。”
他推了一下水杯,語氣沉穩,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看不出半點喜怒。
趙董絲毫不懼,怒道:“顧總監,老董事長去世都快一年了,他留下的問題咱們不能不解決!這下蘇展出事了,好幾個項目都要停工!”
另一位董事接話道:“是啊,趙董說得在理。”
他們這幾個老家夥,盡心盡力,跟了公司幾十年。蘇景山在世時,沒撈到太多好處,蘇景山去世後,大筆油脂又被蘇展刮了。
經由陸沉搭上蘇喬後,他們倏忽轉變了風向。陸沉和他們打了多少年交道,往年通常恩威並濟,扮白臉安撫大家,他們或許不相信蘇喬和蘇展,卻願意與陸沉合作。
這其中,當屬趙董與陸沉關係最好。
趙董一拍桌子站了起來,質問道:“老董事長明明寫過遺囑,請過律師,做完了公證流程,為什麽都快一年了,咱們還沒有明確的股權劃分?”
蘇喬輕輕笑道:“說實話,遺囑在我手上,老董事長名下的全額股份,歸我父親所有。今天我請了律師,就是想和大家公布這件事。”
高居上位的大伯父鎮定自若,話中有話道:“小喬,現在是公司的特殊時期。”
蘇喬麵不改色:“我之所以等到現在才提出來,就是因為現在情況特殊。我們必須做一個改變,帶著公司往更好的方向發展,我詳細谘詢過醫生,蘇展的康複期至少要三年,至於蘇澈……”
她忽然偏頭,盯住大伯父:“蘇澈八歲那年溺過水,影響深遠,讓伯母受累照顧,我怕他的身體,還是扛不住勞務。”
旁人聽不懂這句話,大伯父卻一霎明白。
蘇喬笑得親切:“您說是嗎?伯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