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他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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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劍徹底刺裂了魏侍的心,本就做了最壞的打算,大不了玉石俱焚,萬沒想到自己根本不是魏淵的對手。“魏侍對不起大遼啊!”他仰天長泣起來,眼中淌出兩行熱淚,他帶不回魏淵,反倒要死在魏淵劍下,難道真是天要忘了大遼不成?

    “罷了。”魏淵心中似有動搖,他見到魏侍的模樣,念及他也是一心為了自己的母國,其實這份心思,與自己同毓秀的心思無二,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他雖從不曾將自己歸屬過任何一國,但不代表別人也是如此,魏侍忠心於大遼,甚至不惜付出生命,這是魏淵能夠感受到的。“你走吧,再有下次,我絕不會放過你了。”

    魏侍沒想到魏淵竟然選擇放過自己,他用手肘撐著地退後了兩步,從魏淵的眼裏,魏侍清楚的看到了他的動搖,沒錯,他還是對遼國有所記掛的,他既然能饒了自己,就證明了遼國在魏淵心中還有一席之地,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找到了魏淵,就算再拖延幾日,隻要能夠將他帶回去,又有何妨?自己急於求成,反倒打草驚蛇,險些丟了性命,假如魏淵心中真是有這個叫鍾毓秀的女子,那麽遼國王子的身份對他而言必然是重要的,總有一天,他不為別的,單是為了這個女人,也會坦然接受自己的身份。

    從地上撿起自己的兵刃,帶著負傷的暗衛們匆忙離開,不遠處的巷子裏傳來齊整的腳步聲,毓秀不知魏淵到底和魏侍說了什麽,但從今天遼人的所作所為來看,他們的目標,表麵上是自己,實際上,還是魏淵,那麽,魏淵到底是什麽身份,能夠讓身在楚國的遼使不惜動用暗衛。

    “見過鍾xiǎo jiě!”趕來的楚都巡邏衛環顧著四周,隻在地上見到了些許血跡,卻並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我們聽到此處有打鬥聲,便匆忙趕來,何人如此大膽竟敢行刺鍾xiǎo jiě?xiǎo jiě可安好?”巡邏衛的總教頭顧俊提著闊刀上來給毓秀行禮,他本帶著一隊人馬在城中巡邏,卻有人來報說聽到這邊有人打鬥之聲,便趕緊帶了人過來,沒想到見到了鍾家xiǎo jiě。顧家也曾受益於鍾老爺子,顧俊的父親算是鍾平的半個同窗,自然認識鍾毓秀。

    若是魏侍的事情鬧大了,勢必要挑起兩國之爭,這幾年楚遼的關係稍有緩和,不如之前那般劍拔弩張,豈能因為她一個鍾毓秀再次陷入僵境?“顧教頭不必多禮了。”毓秀吟吟一笑,神色鎮定,“不過是幾個有眼不識泰山的小毛賊,見我穿著富麗了些,將心思動到了我頭上來。早就被魏淵給收拾了。”

    “吼”顧俊譏笑地望了魏淵一眼,“魏侍衛好身手啊,在皇上前麵出得風頭,現在又以一當十,真是讓股某人刮目相看啊。”同為習武之人,顧俊這官職高不成低不就,相比魏淵這沒有一官半職的人已是好上很多,隻是每每見到魏淵,顧俊便自覺低他一等,大概是因為他身後有鍾家撐腰的緣故,言語間隱約透露出嘲弄之意。

    毓秀聽出顧俊話裏貶低的意思來,擋在魏淵身前,“顧教頭,魏淵的身手你我之前都是有目共睹,區區幾個小毛賊而已,魏淵連這都解決不了,如何保護我?難不成學著顧教頭,穿著這身行頭,那著把闊刀,每日在城裏多走兩趟,就能護我周全了?”

    顧俊怎會不知毓秀話裏明著踩低自己,奈何自己位低權輕,“鍾xiǎo jiě言之有理,那小人就不打擾您了。”冷哼一聲轉過去,帶著人又匆匆離開,方才毓秀替自己說話,魏淵心中自是欣喜,他是懶得與顧俊那樣的人計較,沒曾想毓秀給自己出了頭,講劍穗上的玉葫蘆放在手裏揉了又揉。

    “你與魏侍,到底說了什麽。”回到鍾府的時候天色已不早了,魏侍的話她一直記在心上,他處心積慮甚至想要搏上性命,為的就是魏淵,那麽魏淵究竟是誰?他又是因為什麽要讓魏侍煞費苦心。當年魏淵劫後餘生,她和母親將他救回來,也未作多想,隻是現在看來,魏淵的身份絕不簡單。

    魏淵不想讓魏侍接近自己就是不願毓秀知曉自己的身份,他是大遼的王子又如何?眼下,他隻是毓秀的侍衛,隻為了保護毓秀而生,若是毓秀得知自己的身份,依著她的性子,定不會再讓自己留在鍾府,楚昭狼子野心,毓秀身邊危機四伏且能真心對她的又有幾人?“不曾說什麽,魏大人一心忠於遼國,隻是見我身上有遼人血統,特地關懷我而已。”

    明擺著連三歲稚童都騙不過去,毓秀聰慧,魏淵自知騙不過他,卻還是編了套說辭來,隻聽他的解釋,毓秀無奈一笑,她這麽了解魏淵,他又不是個會撒謊的人,怎麽可能瞞得過自己的眼睛?“楚都裏頭的楚遼混血一本冊子都擠不下,他魏侍堂堂遼使,憑什麽隻關照你一人?”毓秀沒有直接戳穿他,還想給他台階,讓魏淵主動交待出來,他從不與自己說謊的。

    “xiǎo jiě,你向來不問這些。”魏淵身板站得筆直,脊椎骨卻顫抖著,盡量保持著呼吸的平穩,他不是個會撒謊的人,尤其是在毓秀麵前,幼時練功餓了去廚房偷吃兩個包子第二天都會如實告訴她,可現在,事關自己的身份,他反而什麽都不敢說。

    到底是什麽能讓魏淵在自己麵前含糊其辭,這使得毓秀更加好奇起來,“從前不問,現在還不能問了嗎?魏侍與你,到底有什麽關係?你,到底是什麽人!”她的眸光陡然鋒利起來,語氣也生冷了許多。

    “xiǎo jiě你是不相信我嗎?”無論她如何逼問,魏淵是決然不會把自己的身份坦白出去的,反正這身份他本來也不想要,徒添煩惱,若不是半路殺出來個魏侍,這世上永遠不會再有人知道他是大遼的王子,大遼的王子,離開王宮的時候就已經死了。

    毓秀走到魏淵跟前,比他矮了半個頭,氣勢卻絲毫不弱,聲音抬得更高了些,“我若不相信你,當年也不會救你回來我若是不相信你,也不會找師傅授你武功我若是不相信你,你更不可能在鍾府呆到今日。我不過是想知道,你到底是什麽人,而你與魏侍,究竟有什麽關係,就真的這麽難嗎?魏淵!”

    “xiǎo jiě,你累了。”魏淵歎了口氣,他何嚐想讓這些塵封多年的舊事來激發自己和毓秀的矛盾呢?他從前現在以後想的都隻有她一人,“好好休息吧。魏淵不會傷害xiǎo jiě,xiǎo jiě你是知道的。”魏淵退後兩步與毓秀拉開了距離,背貼在門框上,“這些東西xiǎo jiě就不必知道了,好好休息才對。”

    “好你個魏淵!翅膀硬了,現在連我的話你也不聽了!”毓秀嘴角揚起微微弧度,眼底卻是冰涼一片,“你不願同我說,你便不說吧!”說著毓秀上前推開魏淵,頭也不回地跨出了屋子,她怎麽都想不明白,到底是怎樣的事情,連魏淵都瞞著自己,連自己最信任的人都不肯告訴自己!她不怕魏侍威脅自己,不怕別人拿到架在自己脖子上,而是怕唯一一個她心中親近的人也漸漸遠離自己,留她孤軍奮戰。

    她的身影消失在暗下來的夜幕裏,院中的蟲兒也叫個不停,這一次,他沒有伸手去攔她。近來發生的一切,雖然魏淵腦中都能理得清楚,可畢竟大遼王子的身份不是兒戲,就算他不在乎,眼下魏侍已經知道了,假使魏侍將此事捅到皇帝那裏,他就再無留在楚都的可能,不過魏侍並非魯莽之人,他也該知道權衡其中的利弊。

    王子?侍衛?這段埋沒多年的記憶再次重現天日,他以為遼國早已忘了這個王子,他也以為遼國臣民早當這個王子死了,沒想到還真的有人記得。若說真的無動於衷,也是假的。至少,如今在身份上,他不再低於楚昭楚暉之輩,難道說堂堂大遼的王子還配不上楚國的權門千金?隻不過,不是現在。

    他要等,等一個機會,魏淵這樣想著。他更不應該屈居於鍾府的侍衛,從前他自暴自棄,認為就算自己拚搏一生,也給不了毓秀幸福,不過此刻不同了,他身為大遼的王子,魏侍對自己言聽計從,他擁有的,是遼國的勢力,而利用這樣的勢力,他應該去努力,正如此前皇帝的讚揚,太子的欣賞,對他而言都萬分有利。

    今時不同往日,從前他認為自己低賤不堪,毓秀高高在上,如今他身上流淌著的是遼國皇室的血,他才是該給毓秀幸福的人,而不是讓毓秀淪為權勢的犧牲品。夜風颯颯,拂過鍾府的角落,月光映在玉葫蘆上,發出清冽的寒光,魏淵將葫蘆緊緊握在手裏。

    是時候該改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