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下:魏淵查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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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深夜,府裏的下人大都也睡了,真真變成了寂亭。

    毓秀給自己添了茶,又覺得有些難受。她理解祖父和父親,兩人要擔憂鍾家,要擔憂整個楚朝,這樣的清事情若要讓他們去查,顧慮實在太多太多,前後都有人盯著,卻還是有些難受。她非常怕,她怕楚昭。

    這個人太能耐了,哪怕她重生一回,掌盡了先機居然也沒有從他手裏占到半分便宜,一杯涼茶入了喉,才讓她心中的灼漸漸緩了下來。祖父和父親在朝鍾身居重位,這事兒倒是她自己想岔了,確實不能由著二人出麵。

    但凡若被遼人發現,究竟是件有失國體的事情。

    她如此想著,便有些煩悶,想繼續灌涼茶。

    卻突然有人遞了一個精致的壺口**過來,上麵畫著朵朵白梅,很精致,似是宮中之物品,她有些狐疑往上看,卻見到魏淵那雙在黑夜裏依舊深邃的瞳孔,那裏頭很深,似乎看不到眼底,又似乎在擔憂。

    “魏淵,你怎麽在此?”他如今是錦衣衛了,不該在這裏。

    “魏淵是xiǎo jiě的奴才,xiǎo jiě在哪裏,魏淵就在哪裏。”他坐在另一側的桌上,又拿了新茶碗,從他帶來的壺口**中往裏緩緩傾倒液體,“這裏是百花釀,今兒去宮裏時皇上上賞下來的。純度不高,夜裏xiǎo jiě飲著可以暖暖身子。”

    女子飲的百花釀很難求,皇帝知道魏淵是個男子又怎麽會賞他此物,想來是他親求的。

    “你畢竟是錦衣衛了,以後……”她正要說,魏淵卻總怕她又要說出什麽絕情的話來,忙道,“xiǎo jiě說的魏淵心裏明白。有些事情對我來說,甘之如飴,魏淵在這世上一無親朋二無好友。”他隻有她。

    他目光太過熱切,毓秀移開了目光。

    魏淵有些失望,不過他知道有些事情急不得起碼現在,他已經不是完全沒有機會。

    “請xiǎo jiě恕罪,魏淵耳力太好,剛才xiǎo jiě再書房所議之事……”他嘴裏說著求饒的話,卻沒像以前一樣,隻是端端正正的坐在她麵前。

    毓秀絲毫沒有想讓魏淵跪地求饒的想法,反而她覺得這樣很好。說起她幫魏淵的,魏淵這麽些年的保護已經完完全全都抵了,“無事,你又不是旁人,聽去了沒什麽所謂。”

    魏淵聽了她的話垂頭,隻覺得有種暖意從心房慢慢升了起來,她嘴裏雖然不說,心裏卻相信自己。總會有一天,他會讓她心口如一。

    “xiǎo jiě……“

    “叫我毓秀好了。”到底魏淵如今身份,毓秀不想讓他出去被人看輕了。他本來就比許多人強。

    “毓秀……”魏淵念著這個他從前念了萬遍的名字,從嘴裏出來時,流暢的也似乎開了許多口,“昭王賣官鬻爵之事,xiǎo jiě是否想徹查。”

    說魏淵冷些也罷,無情也罷。他打心眼裏確實不關心楚朝如何,但他卻隱約發現,毓秀對楚昭此人提防的深。要是旁人可能還發現不了,畢竟一個內宅女子能和一個王爺有什麽交際,又能扯上哪門子私仇。

    可魏淵那眼珠子整天的不離開毓秀,她的一舉一動,自然盡收他眼底。

    她不止再提防著楚昭,似乎還有些怕他。

    想到這兒魏淵眼底一片冰冷,上次幾人去探昭王府,她差點便在那裏受傷。他如今還記得在這個京城,在也沒有比昭王府還難闖的銅牆鐵壁,這樣的人與她為敵,他又如何能安心。

    “我想徹查又能如何?”毓秀眉頭皺著,也在想辦法,究竟她一個女子,能辦的確實少。她本來想去找哥哥,但想了許多又覺得他為人太毛躁,就跟上次一樣,別事情沒調查出來,先差點把自己折了進去,又看魏淵現在這樣子,更有些氣。

    她不想牽扯哥哥,也更不想牽扯魏淵進來,“你想做什麽?”

    “xiǎo jiě若想徹查,魏淵願效力。“

    毓秀早知道他會如此說,“你不是我鍾家人,效哪門子力?“她不想把話說的難聽,卻知道魏淵就是這麽一個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性子,我說了這事不需你幫忙,你就是幫了也無用。”

    “為何一定要說我幫你?”魏淵道,“我在朝為官,自也要為朝廷做事。如果此事徹查出來,就是本朝最大的tān wū舞弊案。”

    “你查清了又能如何?魏淵,我不信你看不出這裏的門道。如今這事情就連我祖父和父親都不敢輕易插足一旦事情失敗,你知道你所麵對的是什麽嗎?”楚昭為皇子,魏淵即便現在是官,也離他的身份天差地別,他要真的對付起他,十個魏淵也難以抵抗。

    何況楚皇那人,他護著清平,護著太子,那本來就是個護短的人,又豈能不護著楚昭。魏淵貿貿然上去要開罪他親兒子,即便這事情成了,楚皇迫於無奈罰了楚昭,魏淵他一個無根基無人脈的孤臣又能做些什麽?

    “魏淵,這件事無需你管,你也不許管。”

    “魏淵如今身為錦衣衛,為皇上探查各處之事,本就是魏淵分內之職。”魏淵毫不相讓,兩人四目相對,片刻後毓秀氣的挪開目光,“隨你吧。”這就是個蠢的,與他好賴話都說不清,她懶的再管他。

    毓秀心裏氣結,氣她好賴話不聽,便垂著頭喝酒,也不去理他。

    魏淵起身,“xiǎo jiě有xiǎo jiě的打算,魏淵心裏卻也有自己想做的。”

    “xiǎo jiě為魏淵打算,魏淵心裏知道。隻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魏淵最終要憑自己的本事闖出一番事業。”他頓了頓,又道,“魏淵待xiǎo jiě之心一如從前,此番事成之後魏淵或許能再皇帝麵前求一個恩典。”

    他話說到這裏,話裏的恩典是什麽意思似乎已經很明顯。

    毓秀抬起頭,有些呆楞冷的看著他,“你……”他是什麽意思,是那個意思嗎?

    “天晚了”,魏淵將身上的披風脫下,蓋在毓秀身上,“xiǎo jiě……毓秀,你早日回房休息。我先走了。”他話落便飛身離了鍾府,與來時一樣,無影無蹤。

    毓秀看著他離去的方向,又想著他剛才與她說的那番話。

    先搖了搖頭,不可以的。這怎麽可以……先不說她與魏淵的身份,就單單魏淵一份赤誠之心她都還不起。可心裏似乎又有另外一個聲音再撕扯著她,有什麽不可以的,為什麽不可以。旁人都可以她又怎麽不可以了。

    倘若魏淵真的立下大功,又有鍾府和太子等人再後頭撐要,楚昭自然奈何不得他。

    倘若他又當著眾人的麵去找楚皇求個恩典,若他要了她……

    想到這兒毓秀猛然便搖了搖頭她怎麽可以這樣想,不可以。她哪裏來的資格,如今一切都這麽混亂,她不能害了鍾家,更不能害了魏淵。

    晚翠再一旁看了許久,看她點頭又搖頭的,隻覺得自己家小似瘋魔了一般。

    “xiǎo jiě,天晚了,還不回房休息嗎?”晚翠往前走,今兒個xiǎo jiě回房晚了她才出來找,因為夜裏天冷,專門帶著個紅狐狸皮的披風,隻是剛要給她披上時,卻看見她身上純黑色的大氅,看這體格明明是男子所以之物……也從來沒見過大少爺穿過。

    “xiǎo jiě……是魏大人來過了嗎?”

    毓秀本來還沉浸再自己煩亂的思緒裏,聽挽翠這麽一說立馬醒了來,“渾說什麽。”他隻是隨口一說,怎麽可能。再說也不能是因為這回事兒,魏淵幫她,她心存感激。

    但道最後這種事情定不能讓他出麵。

    到底這是得罪皇子的事情,魏源是孤臣,楚皇日後若念起了楚昭的好,難保不會想起這個給他兒子臉麵上抹黑的人。若得罪了這個地方至高無上之人,魏淵不像旁的世家,還有倚靠,到時候他隻會比她難上百倍。

    再說也不一定,也不定魏淵他就是那個意思。

    再說他也從來沒有說過,這世上便總是有這樣那樣的誤會,興許她也誤會了。心裏這樣想,毓秀便更覺得是自己誤會了,總之隻他沒明說,她便當不知道。

    心裏這樣哄著自己,她也終於平靜了下來。

    “以後別再說魏淵了”,毓秀道,“到底他身份不一樣了。”

    晚翠不聰明,但有些事情就這種不聰明的人看的門兒清。明明兩個人心裏都有意,卻都揣著明白當糊塗,到底她一個丫頭,也不能說些什麽,“是。”

    又看了看毓秀身上的披風,“這幾天夫人總來房裏,xiǎo jiě身上這件兒……”

    大周氏最近給她張羅相看人家,有時候都比要去給她請早安的她起的都要早。萬一她明日一早就來督促她梳妝打扮,看見了這男人的披風還了得,毓秀連忙從身上摘下來交給晚翠,“一會兒拿下去扔了,別讓旁人看見。“

    晚翠接了,便應聲,準備接過那大氅。

    毓秀卻在給她時突然後悔,想魏淵如今初入朝為官,能得幾個銀錢。她扔了他東西又不好給他重買,他如今離了鍾府,吃的住的用的都得自己來,萬一……沒錢買怎麽辦,想著便是捏在手裏不肯鬆開。

    晚翠拽了幾下都沒拽動,便狐疑得看著毓秀,“xiǎo jiě。“

    毓秀默默從她手裏拽回來大氅,“我想了想,還是不扔了。一會兒回去你壓在我舊衣服xiāng zǐ底下,改明日了……改明日了……”她再還給她。

    晚翠歎了口氣,早知道這兩個是如此,“諾,xiǎo jiě。”

    秋闈快到了,京城比以往更加熱鬧。

    其中最為熱鬧的便屬舉子門所居的專為可靠所設的驛站了。其中以狀元樓最為出名,人也最用擁堵。

    柳侑和自己趕來科考的好友陳謀正在似乎閑逛,便看見了麵前這狀元樓。

    “所有為舉人所供驛站,為此處人煙最多。“陳謀有些不解,“我瞧著也無甚不同。”

    柳侑也往裏麵看,早便看見了那姓蘇的,心中已是不喜,又看著一臉懵懂的友人,隻好耐著心衝他解釋,“狀元樓,顧名思義,這幾年但凡從這樓裏出來的,必中前三甲之一。”也許是衝著這份喜氣,外地舉人往往以來便使大價錢往這裏湊。

    哪怕京城本地的來科舉kǎo shì的,也都會住在這裏圖個吉利。

    可柳侑知道,凡事牽了蘇仕明,便有那昭王,誰曉得裏頭又有什麽藏汙納垢的事兒。

    “竟這般神奇”,陳謀大驚,“柳兄弟不陪我進去看看麽?”

    柳侑冷笑,“這種藏汙納垢之處,不去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