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對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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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你這般對小生,就不怕日後為您做事兒的人寒了心嗎?”他蘇仕明自問不算一個好人,可論心機深沉,論心狠手辣,卻連一分都不及麵前這人。
妄他想牢牢攀附麵前人的皇權好掙得一份好前程,沒想到自己倒成了別人路上的一塊墊腳石。
楚昭聽了隻是一笑,“這就不勞煩你為本王操心。”
“隻要你死了,一切都會水落石出。”他坐在椅子上,手裏拿著那串瓔珞,“櫻兒是個好姑娘,倘若她父不幸亡故,本王看著她長大,自然不會讓她孤苦伶仃受他人欺淩,本王會收她為義女,待她成年後至少也會是為縣主”,又看著蘇仕明,“無論如何總比一個犯官的女兒要好,你說是不是,仕明?”
蘇仕明腳底一軟,他自然明白楚昭話裏的意思。無論他應或不是,這件事兒都會推到他頭上,他神情變的黯然起來。虎毒不食子,何況櫻兒乖巧,夫人嫁給他來,又一向賢惠。
“蘇先生不為自己想,也該為自己妻女好好籌謀一下。是做一個犯婦,做一個罪臣之女,還是選一個寬大的前程。是取是舍,全在你蘇先生手中。”
楚昭多精明的人,看他臉色便知道他心中的取舍。笑了笑,從椅子上起來,“父皇那裏等不了許久。不過蘇先生到底是跟在本王身邊的老人了,本王允你回去和家人告個別……”他停了停,便往外走,“興許是最後一麵。”
日後將將落下,餘暉散進內堂裏,蘇仕明看著楚昭的背影,一時心涼,一時又另外有種解脫的感覺。
曆史有成王敗寇之說,又有狡兔死走狗烹一說。他擅觀人心,自然知道楚昭是何為人,倘若日後事成,他為帝,遑說自己,隻怕這些年為他做**勾當的人都得不了好。他們知道他本該不為人所知的事情……太多。
無論如何,他都免不得身首異處。
隻是到底意難平。
楚皇早已派人下了命逮捕蘇仕明,鍾太傅則奉旨監辦此事。
蘇仕明曉得楚昭留給自己這些時間,並非隻是為了讓自己和家人告別,更得趕緊交代好妻子。鍾太傅幾朝的元老了,有些事情不必說他都看的明白。就算楚昭不說他也會交代好妻子,似楚昭那樣狠辣,以後他夫人若是被人找了出來,嘴裏泄了什麽事兒,必然就是死路一條。
夫人死了,那櫻兒便成了真正的孤女,指望楚昭能對她盡幾分心?
天下父母總是如此,哪怕最狠毒的惡人,他可以對任何人無情,唯獨對自己的兒女,擁有著最柔軟的心腸。很快蘇仕明被秘密送到了蘇家。
彼時蘇家已經被人團團圍了起來,皇宮的侍衛接了楚皇的令來拿蘇仕明,到底還沒徹底定案,蘇仕明是舉人身份,其餘人也沒對他妻女做什麽。蘇仕明妻子黃氏便抱著女兒坐在椅子上,剛才來問話的人沒有找到蘇仕明已經走了,如今門口正把守著一堆侍衛。
“夫人……”蘇仕明小聲叫到。
黃氏原本垂著頭,聽見了聲音驚訝抬頭,“你回來……”話說到一半兒,她連忙放下女兒,走到門口將門掩上,“怎麽這個時候回來了,他們如今正找你呢。”
蘇仕明沒多少時間了,自然不能和她條條框框都解釋清楚,“剛才來的人是誰,你知道嗎?”
“有宮裏頭的侍衛”,黃氏想著,“似乎還有京畿府衙門的人,還有些穿著奇怪的人。”
蘇仕明垂頭,想來鍾家也派人來了,“你有說什麽嗎?”
黃氏搖了搖頭,“我什麽也沒敢說。”
“如此最好。”蘇仕明呼出一口氣兒,“要是你泄露了什麽,怕是性命不保。”蘇櫻年幼,還什麽都不懂,如今眨巴著雙目看著蘇仕明。蘇仕明入仕至今,一顆心早就被打磨的刀槍不入,若說軟肋,唯一的一個便就是眼前這三尺高的小姑娘了。
“櫻兒,以後長大chéng rén了,切莫認賊做父。”蘇仕明怕,怕他死後女兒不知道仇人是誰,還認賊做父,但又怕她不自量力的去報仇,“聽你娘的話。”
黃氏驚慌的看著丈夫,“到底怎麽了?無緣無故的說這樣的話?”早在有人來家裏時她就覺得不對勁兒了,如今蘇仕明這樣說,便徹底慌了心神。
“我怕是不行了。”蘇仕明道,“我做那些事情都沒避著你,你約莫也知道些章程。如今皇上知道了,我便成了那個被推出去的替死鬼。夫人,王爺已經答應了我日後會撫養櫻兒,但是你要切記,以後若有機會離開,一定要走。”
黃氏點了帶頭,外頭有人影晃動的聲音,蘇仕明知道,那是楚昭的人在提示自己。
“這段時間風頭緊,如今我替人頂了罪,想來那邊起碼這段時間一定會護著你。”蘇仕明道,“切莫因心裏怨恨做了些事兒讓旁人看出來,傷了你和櫻兒的性命。”
黃氏留著淚點了頭。
夜間時分,皇宮內依舊燈火通明。
鍾老爺子剛剛回家落腳,便有侍衛來傳旨讓他入宮。
大周氏幫著父子兩穿上官服,又有些抱怨,“這才剛回來,晚飯都沒吃上兩口呢,怎麽又讓去了。”
毓秀在一旁給鍾老爺子裝了些果脯,“旁的東西不好帶,祖父一天沒吃了,晚上估計待的要久些,若是餓了,便偷偷吃上兩個果腹。”
“怕是沒那個閑心。”鍾老爺子歎了口氣,“倘若第一時間將人提過來審問,或許還能問出些真話,都這個點了,誰知道中間出了什麽岔子。”
“隻怕問不出什麽。”
毓秀知道楚昭既然把事情都推在了蘇仕明身上,怕已經有了對策,他們失了先機,此番想要絆倒楚昭的可能性已經很小了。
“去了再說,事情總不會一味糟糕。“
書房內,蘇仕明跪在一側,楚昭與鍾太傅等人並立兩側,楚皇坐在龍椅上,神色陰沉。
“事情到底是怎麽樣的,你給朕,一五一十的說!”
楚皇自然內心是向著自己兒子的,這誰都知道。而且他這人素來就護短,不止護著太子和清平,楚昭更是他兒子,鍾太傅眉頭微微皺著,又看跪在地上的蘇仕明。
“回稟皇上,小人不知,小人從未見過這份名單。”
“狡辯!”鍾太傅冷冷喝道。
“小人亦是讀書之人,昭王是什麽人小人不會不知。他素來恨結黨營私,小人若真的是想要謀財,何必陪上性命去做昭王的謀臣。”
鍾平聽了這話氣的臉都青了,這楚昭當真是圓滑又無恥,讓蘇仕明在眾rén miàn前說出這樣的話。如今事情擺在這裏,除了心有兒子的楚皇,誰人不知道他的狼子野心。
“昭王是不是結黨營私,朕不清楚!”楚皇雖然說對自己的兒子尚存私心,但也不是一個昏庸之人,“蘇仕明,你當朕是傻子嗎?用這樣的言語來糊弄朕?來人”,他大聲喝道,很快便有一列侍衛站出來,“把他帶去暗房,務必在明早之前審問出結果。”
“是。”
侍衛將腿軟的蘇仕明拎了下去。
楚昭此刻上前,“父皇,天色黑了,不若先回房休息,免得耽誤了龍體。”
楚皇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他自是心裏不願意相信此事自己的兒子摻和了進來,但到底心裏還是有了些疙瘩,便搖了搖頭,“不必了,此事不審問清楚,朕怕今天夜裏不得安枕。”
好在時間並不長,隻半盞茶的時間,暗房內便傳來消息,蘇仕明招了,直言都是自己貪財,一人所為。
鍾太傅眉頭微微皺,“怎麽招的這麽快?”
剛才大殿之上,他骨頭看起來可不軟,沒道理一下便招了。
“讀書人的骨頭便是這麽軟,”侍衛道,“屬下還沒給他上刑具呢,隻是稍微帶他參觀了暗房,腳都嚇的軟了起來,拚了命的求饒。”
“文人身子底子薄弱,想來是心裏怕。”楚昭臉上帶笑,又看著鍾老爺子,“鍾太傅亦是讀書人,以己度人,那蘇仕明撐不住也屬應當。”
“你……”他話裏話外都在侮辱讀書人,鍾平自然氣的不輕。
鍾老爺子拽住他的手,將他按了下來。
滿身是血的蘇仕明被帶到了堂內,嘴裏還含著血沫,和剛才的姿態已經大不相同了,“所有事情都是臣一人所為,求皇上饒臣一命,求陛下寬恕!”
他便如同一狗一樣,祈求著。
楚皇的臉已經變的非常難看,“好你個蘇仕明,朕之前還覺得你是一個有用之才,沒想到不僅為人貪婪,骨頭也軟的讓人覺得可笑!”他下了椅子,“你自己貪也就罷了,還拖累旁人。”
“求陛下饒命,恕臣死罪。”
蘇仕明仿佛隻會說這一句話似的,鍾太傅已然覺得不對,“皇上,老臣覺得此事尚有疑端,不如壓下再審?”
“還有什麽疑端?”楚皇回頭,目色深沉的看著鍾老爺子,“朕覺得此事已經是水落石出了。”
“皇上!”鍾平還想再說。
“來人,將這賊子拉下去,五馬分屍!”楚皇卻再也不給他們開口的機會,原本一直求饒的蘇仕明此刻也停了下來。隻是重新跪好,重重的再地上磕了一個頭。
除了完蘇仕明,楚皇便揉著自己的額頭口稱疲累。
“父皇,兒臣扶您去房內休息。”
楚皇擺了擺手,“不必了,天色也晚了。你早點回府,通知下去,明日休朝一日,就說朕身子不爽。”
“是。”堂下眾人一同應道。
鍾太傅和鍾平走在一處,處理了一夜蘇仕明的事情,天馬上就亮了,本該也快到早朝的時辰了。
“這件事明明疑點很多,偏偏皇上不信。”鍾平尤有些恨恨。
鍾太傅搖了搖頭,“皇上信自己的兒子,他也不敢賭。此番事情深查下去,若昭王沒做什麽,必會懷了父子情,而且蘇仕明畢竟是昭王的人,對昭王名聲也有影響。”
鍾平便更不忿,“這樣一個敗壞朝綱之人,任由他再朝堂上興風作浪,我實在心難安,意難平?”
“精衛填海,非一朝之功。”
兩人已經出了宮門口,鍾太傅回頭看了眼金碧輝煌的大殿,“咱們還是小瞧了這位昭王殿下。”此番的證據不可謂不充足,他們的速度也已經很快了,但也就短短的一天,他竟然有能力將形式完全顛倒。
倘若是個閑王便是大楚之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