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墜崖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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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看清楚了?確實是黃氏!!”百鬼立在莊子門口,看著不遠休整,蓋的嚴嚴實實的馬車,低聲問那守門的侍衛。
“首領,屬下看的清清楚楚,確實是黃氏。”侍衛連聲保證。
曾經,在昭王府的時候,他就負責守黃氏的門,見天兒能見著的,怎麽會認錯。
“既如此,那跟上,絕不能讓鍾家人送黃氏入京。”百鬼摸了摸隱隱做痛的胸腹,咬牙說道。
讓黃氏帶著女兒跑了,昭王可謂怒不可遏,事實上,百鬼相信,若不是因為昭王需要京城,短時間內回不來,怕都恨不得直接殺了他,自己去尋人。
黃氏進了鍾府別莊,這幾乎可以說是最差的結果,百鬼都沒敢將此事上報給昭王知道,“追上去……”見鍾府的馬車開始緩緩而動,車夫揚鞭打馬,百鬼咬牙,“生死不論……”
京效官道之上,一輛四馬拉的馬車如離弦之箭般速奔跑著,車夫怒吼,甩鞭如雨,四匹拉車的俊馬揮汗如雨,口中都吐著白沫。
那馬車後頭,則是十數騎精兵,個個身強力壯,手持鋼刀,凶神惡煞。
“追,絕不能讓他們跑了!!”百鬼麵目猙獰的厲聲喊著。
隨著鍾府馬車,暗中跟了不過幾裏地,不知怎地,竟被那驅車的車夫發現,一路快奔,這才成了如今的局麵。
“是,首領!!”他身後,數十騎精兵齊齊應聲。
而前頭,那車夫聽見喊聲,似乎有些慌了,不知怎麽趕得車,竟一路趕到了懸涯邊,有頭是百丈懸涯,後頭,是數十虎狼追兵。
“拿活的!!”百鬼狠聲。
數十虎狼之師逼近。
而前頭車夫似乎越來越慌,手忙腳亂之下,馬車歪斜,一路竟滾到了懸涯之下,“啊……”車廂內,有女子驚慌而絕望的喊聲,仿佛徹骨般透入耳中。
“這,首領……”侍衛翻身下馬,站在涯邊,垂首向下望去,百丈懸涯,雲深不知處,一望而不見底,“咱們該如何是好啊?”
按說,黃氏掉下涯去,按這深度,肯定沒得活,但是,到底沒見著屍體……
“生要見人,死要見屍,下去!!”百鬼咬著牙下令。
“額,是首領!”護衛們麵麵相覷,心中很是不情願,可想昭王那張充滿厲氣的臉,卻到底還是沒敢說什麽,結繩辦索,又選了幾個手腳靈敏,身子輕便的護衛,攀著繩子,沿著懸邊兒,緩緩而下。
百丈懸涯,風高雲低,何等危險,一路經過數道險情,甚至還摔死了一個護衛,幾人終於到達涯底,並順利尋到了馬車的殘骸。
“快看,首領,這不就是黃氏嗎?”有護衛拿刀挑開車廂碎片,指著裏麵被摔的支離破碎,卻還隱隱能瞧出相貌模樣的女子。
“哦?”百鬼轉頭,半點不嫌髒汙血腥兒,蹲身下來仔細看著黃氏的屍體,甚至還翻轉過屍身,去看她的臉……
“確實是黃氏!”百鬼亦是見過黃氏的,雖然隻匆匆見了兩眼,但身為暗衛,過目不忘的本事,肯定要有,瞧相貌身形,這女屍確實是黃氏無疑,可是……“那車夫的屍身怎麽不見了?”百鬼側目,四下搜尋。
“許是掉進水裏了吧,或者掛在涯邊哪顆樹上……”護衛回答,這涯底有一汪寒池,涯壁上又長了頗多樹木,那車夫的屍身無論是掉進水裏,還是掛在涯邊哪顆樹上,都不奇怪吧!
“是這樣吧!”百鬼若有所思,低頭瞧著那黃氏,眉頭皺的死緊。
“首領,黃氏已死,是不是得給王爺報個信兒啊?”身旁,有侍衛小心翼翼的問他。
“……好,報信吧!”百鬼沉默半晌兒,最終,仿佛終於下定決心般。
雖然有種種疑點,可死的到底是黃氏無疑,昭王那邊兒催的緊,黃氏已死,好歹了結樁心事,亦免得他們的死罪……
百鬼遲疑著歎了口氣,“行了,帶著黃氏的屍身,回京吧!”
涯底,百鬼帶著眾侍衛翻身上爬,艱難前行,而離懸涯百米遠的一處小樹森中,魏淵正退下身上被刮的破爛車夫衣裳,用手撫著肩膀上的傷口,探試血跡。
“魏淵,你如何了?傷得嚴不嚴重……”不遠處,毓秀匆匆趕過來,盯著魏淵身上的傷口,滿麵驚慌,隱隱還帶著心疼。
“無妨,不過是小傷罷了!”魏淵擺手,渾不當回事兒,“今日演了這場戲,想來肯能騙過昭王府的侍衛,他們受昭王所逼,就算覺得哪裏不對,想來亦隻會趕緊交差了事,更莫說,有黃氏屍身擺在那兒……”
“黃氏母女算是安全,等過兩日,風聲過了,你想法子小心將她們轉移到京城就是了!”他轉頭,對著毓秀道。
“昭王府那邊兒,還有什麽不肯信的,你都墜涯了……”毓秀低聲,雙眼一措不措的看著魏淵的傷口,“最難的事兒,你都辦了,旁的小事我自會想法子,你不要擔心,你的傷……”
她頓了頓,從懷中取中傷藥,“我給你包紮傷口吧……”自聽了魏淵的計劃,毓秀卻忍不住擔心,雖然知道魏淵武藝高強,可百丈的懸涯……但凡一個不小心,便不是受傷那麽簡單。
心中擔憂,卻又阻止不得,毓秀便一直將傷藥帶在身上,中當防患未然了。
到未成想,還真能用上。
“這……好!”魏淵頓了頓,本想推辭,可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兒卻根本說不出去。或許,這是他在楚國最後一次和毓秀近距離接觸,拒絕了,他當真舍不得的。
“你背轉身去,我瞧著你背上好像也被劃傷了!”毓秀到未想那麽多,隻是心疼魏淵罷了,幾步上前,她從馬車中取出清水和紗布,將魏淵按坐在馬轅上,半跪在一旁,手上輕柔動作不停,口中還念叨著,“怎地不小心些,不是說不會受傷嗎?怎麽還成了這模樣……”
魏淵的傷勢並不嚴重,多數隻是樹枝刮傷罷了,傷口並不深,可架不住數量多,一片片到顯得血肉抹糊似的。
“這些……難免的,根本不礙事!”魏淵低聲,沒想跟毓秀解釋,他這傷勢,完全是因為想護住那黃氏的臉,不讓其摔的麵目全非,怕昭王府的人認不出來罷了。
“你別亂動,我這兒正上藥呢!”毓秀低斥一聲,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不礙事兒,傷成這樣,怎麽能不礙事兒,就算傷口不深,這麽多……難不成你是銅鑄鐵打,竟然不疼嗎?”
“嘿……”有你陪著,在疼也不覺得了!魏淵低笑一聲,沒有說話,但眉目之間卻厲氣盡退,隻餘溫柔。
在小樹林中,毓秀給魏淵上好傷藥,又仔細拿紗布裹了,兩人便上了馬車,相對而坐,無語向外看去。
沒多大一會兒,遠處無遮無掩的懸涯邊上,百鬼等侍衛背著一具鮮血淋淋的女屍爬上懸涯,將其小心綁在馬背上,一路揚塵而去了。
“看來,他們沒發現什麽破綻。”待他們走的遠了,連背影都瞧不見後,魏淵才低聲說了一句。
“你尋的人和黃氏幾乎一模一樣,又摔成那般,哪裏還能瞧出什麽破綻……”毓秀輕笑一聲,抬頭看著魏淵,她似猶豫,又仿佛有些恍惚,“魏淵,你,你覺得我殘忍嗎?”
她喃喃,“黃氏不能死,不是因為她無罪,隻是因為她對我,對鍾府更加重要罷了,因為她不能死,因為她對我有用,所以,我就讓別人替她死……”
“那個女犯,我不知她犯了什麽罪,可是,就因為她長的像黃氏,我便把捉拿來,讓她替了黃氏,摔的麵目全非,死無全屍,我,我是不是……”毓秀搖頭,緊緊閉著眼睛。
腦海中,那女犯的屍身,鮮血淋淋,四肢扭曲著,怎麽抹都抹不掉,“就因為我,她成了那般模樣……”毓秀低低自語著,嘴唇都有些蒼白了。
雖然,為了保留鍾家,板倒楚昭,毓秀無論做什麽都不會後悔,可這卻並不代表著,她不會內疚。
就因為黃氏,平白害死了一條性命,甚至那女犯,在臨去之前,都被魏淵下了藥,連神誌都不清楚,死都死的糊塗,還被摔成那個模樣,連個全屍都未留,甚至,被昭王府的侍衛們帶走,說不得,連入土為安都不會有……
“是我對不起她,可是我……”不後悔,“若有報應,就都報應在我身上吧……”毓秀喃喃著。
“你有何對不起她?帶她出獄的是我,喂她藥的也是我,甚至,帶著她跌入懸涯的還是我……”一旁,魏淵突然開口,一把抓住毓秀的手,他低聲,麵色嚴肅,目中卻滿是溫情,“你何需嚴甚狠毒?在我心中,你是最堅強善良的人……”
“若不是你心慈,我早在幼時便死在火場,若不是你阻止,清平公主亦早早便會和親,你耗盡精力,狡盡腦汁,所為所求,不過是家人平安……”
“這些,我都明白,如果不是我太過沒用,沒法保護你和鍾家,你又何需事事出頭,熬成這般……”魏淵伸手輕輕撫了撫魏淵的頭發,滿心都是內疚和心疼。
他確實是這般想的,如果不是他和鍾家人都那麽無能,毓秀本應無悠無慮在深閨,每日的煩惱隻是衣裳不夠,首飾不好……又何需這般四處奔波,讓雙手沾滿血腥呢!
“那個女犯本就是通奸殺夫的死罪,秋後就要問斬,砍頭而亡,同樣得不著什麽全屍,她通奸shā rén,娘家棄她而去,夫家恨她入骨,便是問斬了,也不會有人為她收屍,埋她入土……”魏淵歎息著,一聲一句的安慰著毓秀,“如今,咱們借了她的命,讓她早死幾個月……”
頓了頓,他道:“我記得,這女犯仿佛還有個女兒,如今養在她夫家,因母之罪受人欺淩,我回府後,會想法子把這女孩兒接出來,找護好人家,將她妥善教養長大,就當還了她娘這點恩情吧……”
“哦?這人有女兒嗎?”毓秀猛然抬起頭,感受到發絲上的溫暖,臉色不由泛紅,遲頓著,她抿唇道:“還,還是我來辦吧,你將那孩子的下落告訴我,我,我讓莊子下去做。”
“你若能因此釋懷,那便去吧!”魏淵低聲溫柔道,看著毓秀的目光,好似能滴出水來。
而毓秀,卻因為罕見的一時失態,而沉默不語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