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滿門被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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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為良相,便為良醫,這一慣是士大夫的治世之道。鍾家書香傳家,雖世代為官,但卻也有一,二為醫之輩,因此,閨閣中,毓秀確實學過些許醫術,觀過不少醫書,隻是,終歸她是在室女,並人真正診脈的經驗,到底隻是表麵功夫罷了。
但是前世,毓秀做皇後的時候,楚昭後宮百花遍地,爭鬥紛紛,又有楚昭刻意捧殺,用她為趙純做擋箭牌之故,哪怕以毓秀的敏慧,依然雙拳難敵四手,肚中曾掉過兩個孩兒……
所以,旁的不行,在診治孕婦上,毓秀當真算得上行家裏手了!!
“有孕?”魏淵低頭,瞧了瞧林妃的屍身。
林妃死前是被用過刑的,又在亂墳崗這般被扔了數日,早有野犬野貓光臨,端是個血肉模糊的模樣,簡直不堪入目。
“毓秀,莫在看了!”魏淵緊緊皺著眉,抹手攔在毓秀麵前。實在是……林妃的模樣……鞭打的滿身傷痕,十個指甲俱被竹簽子紮過,衣不蔽體,腿上還有諾大血洞,仿佛被野犬野貓叼過般。且,亂墳崗遍地屍身,陰風陣陣,偶爾還有幾聲夜貓子嚀嚀叫喚……
慘白月光下,照著這一片景象,簡直嚇人,等閑大膽男人瞧了怕都要做惡夢的,更莫說毓秀這等閨閣女兒家了。
“我無事,你別擔心!”毓秀臉色微微發青,按著林妃肚皮的手,亦控製不住的顫抖,林妃這模樣……說真的,足可以嚇唬孩童的惡鬼了,毓秀又怎麽可能不怕?無論前世還是今生,她雖然確實見過不少死人,甚至親自下令打死過,但……
她從來沒這般近距離觀察過死人,尤其還是似林妃這般,死的這樣慘的,幾乎屍骨無存,且,最重要的是,她不止要看,她還要仔細的看,反複的檢查……
深深吸了口氣,毓秀抽搐著臉皮低垂頭,雙眼一措不措的瞧著林妃那張死不瞑目的臉,手按在她的肚皮上,死死壓著心頭慌亂,盡量保持著冷靜。
林妃已死,自然是沒有脈相的,她想診亦診不到,隻能撫摸肚子以判斷胎兒大小,當然,這樣診不一定準,但如今這情況,亦隻能這般……
手一寸寸的向下,毓秀強壓心頭慌亂,避過林妃肚子上不知被什麽咬出的血痕,仔細感受著,她猶豫道:“她肚子裏這孩子……約莫有兩個月……”她蹙著眉頭,“不,應該是三個月……”她喃喃,仿佛想起什麽,猛然瞪大眼睛,“三個月前……那時候不是正在迎接遼國使臣嗎?”
“那時,因遼使逼迫清平和親,萬歲爺心煩意亂,足有一個多月的時間未進後宮一步,姑姑亦說,萬歲爺那時未幸過宮妃……那這林妃的肚子……究竟是誰的?”毓秀大驚失色,她自是不相信,所謂林妃和太子有私情之事,否則便不必半夜三更,跑到亂墳崗這等地方……
眼珠微轉,她瞧著林妃,目光有些虛浮的仔細回想,“三個月前……姑姑說過,太子被清平的事兒刺激,正是發憤圖強的時候,很少進後宮……”
“不對!”她猛的一頓,厲聲道:“他那時,隻一味在東宮苦讀,上朝聽政,根本沒怎麽進後宮,便是去,亦不過是拜見萬歲爺和皇後娘娘,有時有晌兒,哪有功夫和林妃tōu qíng??更莫說,林妃所留血書,不是隻言太子強迫於她,這才變成如今這樣嗎?”
“既是太子強迫,萬歲爺又未幸過?她肚子裏這孩子是哪兒來的?難道還是感夢而孕?”毓秀緊緊抿著唇,神色有些激動,一把握住魏淵的手,她道:“這事兒,或許不能做為決定性的證據,但是,林妃無故有孕,又不是萬歲爺的,且太子毫無機會……林妃滿口慌言……或許,能從這裏做為突破口,為太子翻案呢……”
“不錯,此事確實有差。”魏淵垂頭,瞧著毓秀白皙柔軟的指節按在他的手上,兩下黑白分明,馨香陣陣,一時間,竟有些神情恍惚,不知怎麽回答起來。
“林妃肚子裏這孩子……會是誰的呢?”沒注意到魏淵的出神,毓秀若有所思的回想著。
而一旁,魏淵卻猛然回過神來,低聲一笑,“還能是誰的?想想後宮中,有哪個外男能自由出入?又英俊瀟灑,身份高貴的足以打動林妃,亦膽大包天,敢和林妃廝混……”他頓了頓,低頭掃了一眼林妃的屍身,搖頭道:“在瞧瞧她,明明懷了龍嗣被打成這模樣,扔到這地方,想想天牢如今是哪個在管理,自然可想而知……”
“楚昭!!”毓秀咬牙。
後宮之中除了皇子可以隨意走動之外,無論是侍衛還是大臣,都不可過多停留。哪怕如鍾老爺子和鍾平這等皇後親父親兄,若要拜見,身邊亦要跟著隨從太監,以示避嫌。
鍾老爺子和鍾平都那個歲數了,還是鍾皇後的親父親兄都這待遇?更莫說旁人了!!其實,外男進後宮的概率是極小的,更別說還要跟林妃tōu qíng至懷孕……
這不是一次兩次便能成的,關係必要維持相當長且穩定的一段時間……
“除了楚昭,還能有誰……”毓秀喃喃。
楚皇子嗣不算多,膝下不過三個皇女四個皇子罷了……皇女之中,除了清平之外,兩個庶皇女俱都嫁了,且親生母妃亦早逝,很少進宮。而皇子中……長皇子便是太子,二皇子早年中毒,身體虛弱,早早被楚皇封了王位,自去南方封地休養,每年除了給楚皇拜壽之外,基本並不回京……
至於四皇子,今年不過八歲的年紀,還是個娃娃,精都未出,根本不能令女子有孕……那麽,後宮之中,除了楚昭之外,還有誰?尤其,便像魏淵所言,掌管天牢的刑部官員,正是楚昭一係……
林妃有孕,三個月了,但凡略懂些醫術的,都不可能看不出來,天牢關押的都是重犯,為防止拷打過甚,真正將人打死,都是隨時配備著大夫的。如林妃這等嬌弱後宮女子,又是楚皇親自下令審問的……鞭打成這模樣……刑部官員肯定要隨時備著大夫,生怕還未問出來,她便熬不過去!!
低垂頭,毓秀瞧著林妃……嬌生慣養,平生未受過任何苦楚的女兒家,被鞭打的滿身傷痕,甚至還上了指刑……她會不暈過去?她一旦昏迷,大夫會不給她診脈?
三個月的身孕,哪個診不出來?
林妃可是楚皇的妃嬪啊!!她身懷有孕,平常人第一反應……不應該是懷的龍嗣嗎?哪怕她是犯婦,被貶成了庶人,可到底亦是楚皇的女人,肚子裏懷著孩子……天牢那邊兒,竟然連問都沒問,就這般給打死了?
誰借他們的膽子?敢這麽作賤龍子鳳孫?
“楚昭啊!”毓秀一字一頓的含著,眸底帶著深深的懼意和怒火,“他,他這是要太子為他頂罪,是一石二鳥啊!!”
“他可真狠啊,林妃肚子裏的,可是他的孩子……”不錯,毓秀如今,早便已然斷定林妃腹中之子,定是楚昭的無疑,否則,他又哪會犯這般大險,去殺個弟弟?
“無非利益動人心罷了!”魏淵低聲一歎。
“隻是可惜了林妃,許她死之前,還抱著和情郎雙宿雙飛的夢呢!”毓秀扯了扯嘴角,伸手去撫林妃怒睜的雙眼,“楚昭素來花言巧語,還不知是怎麽哄的她,才讓她昏了頭,竟敢汙蔑太子……”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若林妃老實本份,謹守宮禮,便不會成了今天這模樣!”魏淵低嘲一聲。
“唉,我知道,此事楚昭有錯為六,林妃亦得擔四分責任……”毓秀低歎一聲,隻是,終歸年輕女兒家,還這般鮮活……”
林妃確實年輕,死之前都未滿二十歲,“她這一死,背盡了汙名,永世洗脫不清,還要連累家人……”毓秀長噓,表情帶著些許可惜,隻是,還未等說完,卻猛然一頓,“不對啊……連累家人?”她皺頭微皺,猛然轉身看向魏淵,“林妃的家人呢?可有獲罪?”
毓秀緊緊蹙著眉頭,一疊連聲的追問道。
為著皇家顏麵,林妃被貶為庶人的理由是禦前失儀,犯上冒君,而她的死,自然亦是病逝,畢竟,皇家,尤其是楚皇,多少還是需要臉麵的!!
身為人子卻和父妾私情,或者兒子逼迫父妾,這種事兒,無論發生在哪家,都隻有藏著瞞著,在沒有四處張揚的道理,而楚皇,自然也在其例。
心中恨林家人恨的要死,可明麵兒上,楚皇卻還得加恩林家……畢竟,林妃確實曾經是他最寵愛的妃子,而所謂禦前失儀,犯上冒君這事兒……也沒有什麽實證。
人死如燈滅,大楚從來都講究死了死了,一死百了,哪怕天大的罪過,人都死了,楚皇身為帝王,亦不該太過追究林妃,甚至,因為曾經的恩愛以及顯示帝王威儀大度,楚皇還得捏著鼻子加恩林家……
“我記得,萬歲爺仿佛給了林永明一個虛職,打發林家全家去了西邊兒,一名冒州府的地方為官……”魏淵抿唇,仔細回想,眉頭微微皺著,“不過,林家家運不暢,剛出了京城便遇了土匪,一家三十多口,盡數死了幹淨……”
“都死了?”毓秀急聲,柳眉倒豎,“怎麽沒人告訴我?”
“那事,明顯是為萬歲爺所為,想來是為出氣……有何可言的?”魏淵滿麵不解。
“不對,林家滅族,不是萬歲爺做的!!”毓秀斷然。
“不是萬歲爺?那是……”魏淵微怔,有些不大相信,“難不成,萬歲爺就這麽吃了啞巴虧,不止讓林妃戴了綠帽子,還要加恩林家人?他能甘心?”
“怎麽可能甘心?萬歲爺自是報複了的!”毓秀說著,又在魏淵依然疑惑的目光中,仔細解釋道:“你啊,許是沒背過官譜,你所言的冒州府,在西北邊境之地,臨近亞勃高脈,那山中土人甚多,叢林臨立,多毒花毒草,濕熱難耐……”
“當地土人難以教化,野蠻成性,雙多善使毒……朝庭派到那裏的官員,幾乎每年都要死上一批,死狀亦都奇慘,萬歲爺曾經派兵攻打,冒州府山林濃密,又三麵環山,土人往裏林子一鑽,根本無處找尋……”
“萬歲爺的報複,怕便是為派林家全族往冒州府為官了……又哪會派人在去滅其族?那不是多此一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