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蝶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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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穀五載飄奇香,招蝶數萬化作雨。蝶雨群舞爭花憐,花攝蝶魂枯喚心。”施聖德站在花海之前,手中托著一個繈褓。繈褓之中那熟睡的公上譽聞著花香,露出甜美的笑容。



    “花穀的蝶雨季,唯美絕倫的盛景,即使那命注殺孽的惡人,見得此景也依然會被喚回那顆最初為人的誠善之心。”施聖德看著繈褓中的公上譽喃喃自語道。



    “世間,若還有人心。我與譽兒又怎會落得如此的地步。”一個身穿禪衣,披著散發麵容憔悴的男人,坐一張竹椅上。竹椅沒有撐腳,取而代之的是兩個木輪,這種被稱為竹滾的竹椅,正是為那行動不便或下身至癱的病人所用。男人雙眼中帶著濃烈的悲傷,輕聲說道。



    “公上先生”施聖德看著竹滾上那滿臉悲傷的男人,歎語之間,卻而又止。



    “前輩,無需稱我為先生。前輩之恩,我公上一族世代作為牛馬,也不足為報。”公上瑾一臉憂容的,他看著施聖德,淡而憂道。



    “道謝的話,你已經說了七七八百六十多回了。有這功夫,我丹藥都能煉他好幾爐,你還沒謝夠?大恩無需言謝,你小子不懂嗎?”施聖德抬起一邊的眉毛,神色輕憂而鬆笑,他看著公上瑾,語氣略不耐煩。



    安靜片刻,施聖德又是一臉嚴肅,開口道“半月前,我去過公上老宅,那裏已被鬼門踏平,大門敞開,空無一人。我也曾去過淮安城衙部打聽,說是秦攝淵曾折返老宅,他們離開淮安城的時候,並沒有人看見公上信和你的老母親。按常理,應該是已經被處決了。”施聖德一邊說著,一邊把公上譽輕輕的放在公上瑾的雙膝之上,慢慢的將這個半癱的病人,借著竹滾向著身後的草廬大院推去。



    “”公上瑾的表情依然是那樣的憂傷,隻是此時他的臉龐卻多了兩道淚痕,傷心之餘他穿過眼中的淚幕,看著膝上的愛子,隱約也感受到了一絲的安慰。



    “你我也算是老朋友了,三十年前也曾一同,鎮壓了你的高祖公上迦羅。施某心中有話便會同先生講,絕不避諱。”施聖德將公上瑾推至大院的是桌前,倒出一杯清茶單手遞上,接著說道“鬼門知道你們父子在我草廬,所以留著公上信和你的老母親也是多事之舉,他日來我草廬要人便可。我想不出留著他們的理由。”施聖德坦誠的看著公上瑾,雖然這些話對於一個病人來說有著萬分的打擊,但施聖德相信眼前這個曾經與其共同經曆過風雨的男人,絕不會被輕易擊垮。



    公上瑾看著手裏瓷杯,杯中泛著如蜜似金的清澈茶水,而杯中的茶葉也好似清湖之中的白蓮,惹人清心。此時此刻,公上瑾淚流杯中,卻遲遲說不出話來。



    “鬼門若是現在就將三十年前公上迦羅叛國一事述於天下,那便可打著除賊之名,來花穀要人。到時人心都在秦攝淵的手裏,而那花海之央的長生殿裏,當今執掌花穀的醫聖—王進常,也一定不願與天下人作對。到時,你父子二人的性命恐怕還是要落回鬼門的手裏。”施聖德將一杯茶置於鼻下,聞著清茶,淡淡的說道。



    聽到施聖德的話,公上瑾眨眼清淚,咽下口中的怨氣,用他那醇厚的話聲說道“我公上瑾自三十年前,高祖迦羅叛國之後,便行事低調。平日賑災滅匪之事,都是家中管事操辦。除了東城國廷軍部的幾位將軍以及江湖上幾位德高的前輩,普天之下便再無幾人見過我的容貌。所以”公上瑾看著藥王話語未盡,卻已不願再多說。



    “所以現在,你若願意拋棄公上一族的身份,更名換姓。那即使鬼門做了蠱惑天下,煽動民心之事,也無法來我花穀要人。因為,公上父子不在我草廬之中,現在在我草廬的這一對老少,是我從瘟村救來的兩個素未謀麵的人,而且從今天開始,你和他,也不再是父子,你們雖同出瘟災之地,卻毫無關係,隻是幸免於瘟災的兩個同病之人。”施聖德放下手中的杯子,一臉嚴肅,言語之間,一副危機將至之意,見公上瑾麵無異色,便又接著說道。



    “正巧本月初,我也的確到過一個村落鎮壓瘟災,隻可惜我接到信報時,瘟災已經失控,全村的人都沒救得。如此一來,你二人的身份便有了出處,也無從可查。除非是國廷的稅檢廳拿著戶簿來審,否則誰也不能隨便把你和這孩子,當成是那公上瑾和公上譽,從我的草廬帶出去!”



    聽著施聖德的話,做為公上家的後人,公上瑾是萬萬不願親口說出,這拋姓換命的不孝話語。公上一族傳承百餘年,碩大的基業。如今,卻要毀在了自己的手裏,公上瑾看著躺在身前的骨肉,心中一陣酸楚。



    “好!”沉思片刻之後,公上瑾便將手中的茶一飲而盡,就像豪飲了一杯烈酒,緊緊皺著眉頭抿嘴定道。



    “花穀五載飄奇香,招蝶數萬化作雨。蝶雨群舞爭花憐,花攝蝶魂枯喚心。”施聖德看著公上瑾眼神眾帶著一絲緬懷,開口說道“這是吾師生前所做的打油詩,方才在花海之前,我已念道。大概的意思是說花穀那花海每逢五年,便會有一次蝶雨季,盛景曠世。屆時彩蝶集四處而來,落於花海,卻也葬於花海。花海之中的羈月花,毒性之大,不論人蟲畜物,皆可被其亂了心智,進而毒殺。”施聖德見公上瑾將手中清茶一飲而盡,便也雙手比作敬酒之態,同飲杯中清茶,他慢慢放下手中杯子,又開口道。



    “而此詩真正的寓意則述為人心,人懷抱夢想踏入江湖,如同彩蝶躍入花海。卻在不知覺中逐漸失去了初心,他們欺詐,shā rén,偷盜,爭奪,滿口仁義道德隻為滿足一己私欲,名利之間他們已將最初仗劍踏入江湖時的那份俠骨柔心拋的一幹二盡。彩蝶最終會被羈月花的花粉所迷惑,進而葬身花海。而那些被利益熏心,蒙蔽了初心的人,又何嚐不是死於江湖的刀光亂劍之中。如我,恩師所言,這些人,或許隻有當他們醉死在了名利之下,才會想起自己最初的那顆人心吧。”



    公上瑾聽著藥王的話,心中甚至疑惑,方才所說父子更名之事,與先輩所做的打油詩有何關聯,公上瑾是在想不明白。



    施聖德見這“晚輩”,神情平淡,眼中疑惑頓顯,便淡淡一笑開口道“看什麽呢?還不明白你兒子的新名,就在這詩裏呢,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