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四十 章:醒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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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著花香的臥房內,赤身躺於病榻上的少年,半睜著眼睛,他就這樣躺著無生的看著屋頂,已經足足一天之久。他叫歐陽清風,鬼門之中最為懶散的人,也是運氣最好的人之一。因為任憑他如何的懶散也依然成為了一個副將,掌管士卒數百,卻也整天無所事事。
布滿花香的臥房是孫婆婆的居處,鬼門地妖殿中,將軍大宅的客房。而歐陽清風卻已經在這個地方,躺了足足六日。雖然他昨日才醒,但可見這個少年一點都沒有起床下地的意思,心中似有一道結,讓他不想動彈。
“你身上的傷,雖然還未痊愈,但也可以適當下地走走。不過,就算今後,你傷勢痊愈,也還是要小心。你全身的骨頭都被那鬼仆刀法打的滿是細痕,需要長久調理才可恢複。在此期間,你要多加小心,因為你隨時都會受傷,斷筋碎骨之傷。”孫思英整理著桌上的醫具,語氣細長而柔和的說道。
孫思英—孫婆婆,是這鬼門地妖殿現在的“主人”,她負責在這殿中培養醫師以保鬼門一眾,日常的生健又或是那隨軍出征,以作軍醫。
歐陽清風靜靜的躺在榻上,他可以聽到孫婆婆的話,但卻始終不願做出反應,他就這樣靜靜躺在這件花香四溢的客房中,聞著房內的香氣,看著爬滿四壁的紫花青藤,這樣也許會讓他此刻晃蕩的心得到些許平靜。
“孫婆婆!!”此刻,客房門外傳來一個粗野狂放的呼聲,一個體型高壯的男子,赤膊著上身大步跨入屋內。男子剛一入屋,便毫無禮數的四處張望,見桌上放著一杯茶便又毫不客氣的一飲而盡。
孫婆婆看著男子,隻見其身後背著一把巨刀,滿身的筋肉凹凸有形,此人濃眉之間,雙目有神。額頭之上,幫著一塊黑布細條。雖然這男人行事粗魯,但臉上原有的絡腮長胡,現在卻已是修剪的格外齊整。
“巴進,鬼酒營打探的如何?”孫思英出自花穀,醫者仁心,也偶爾好管“閑事”。對於孫死因而言,鬼酒營究竟如何,她並不關心。隻是這六日以來,時常聽那病榻上的少年,夢中言語“家”中之事。這才,請來巴進前去鬼營一探。
“嘿!孫婆婆交代的事,巴進自當全力去做!”巴進將茶杯放下,看了看床上的少年,好爽一笑,眉開而道“自從主公下了七日軍令,浦求仁就被那趙忠良軟禁不!囚禁,斷糧斷水,今日已經是第六天了,再這樣下去,即便他底子再好,也要活活餓死,哈!”
“你是誰?什麽七日軍令?還有囚禁,怎麽回事?!”歐陽清風聽到巴進的話,那原本半睜失神的雙眼便恢複了些許生色,他平躺著微微抬起頭,問道。
“我叫巴進,鬼刀營的副將,你那日受襲被衙差送到孫婆婆處,婆婆覺得你傷有蹊蹺,便喚我來。果不其然,打傷你的正是我鬼刀營的鬼仆刀法,沒錯!”說著巴進便退下背上的巨刀“咚”的一聲撐在地上。
聽到這裏,歐陽清風頓時麵露怒色,他一躍而起衝到巴進麵前,死死抓住他的手,隻是清風傷勢未愈,這樣的動作也足以讓他疼痛難當,屈身而倒。
巴進單手托住順勢倒下的歐陽清風,眉頭上下一翹,開口道“兄弟,你激動個啥?打傷你的人,我自會從我鬼刀營查個清楚,給你一個交代!”
巴進將歐陽清風輕輕扶正,瞪著自己的虎目,看著眼前虛弱的少年,開口道。
“你家將軍浦求仁,六日之前恩!也就是那天浦善兒遇害的早晨,主動簽下了退職文書。之後主公不知為何,也許是想保住浦求仁吧。主公下了一道七日軍令,命浦求仁七日內尋得繼任,否則就將退書作廢了去!那趙忠良聞後便急了,把你家將軍關起來,逼他傳位!斷糧禁水,至今已是六日,明日就是七日軍令的最後一天,看來你家浦將軍,今天是要吃苦頭咯!”
“孫婆婆!您這兒,可有抵擋疼痛的丹藥,清風要回鬼酒營,趙師兄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善兒屍骨未寒!師兄再怎麽想當將軍,也不會如此對待師傅。”歐陽清風疲憊的說道。
‘歐陽清風,都說此人行事懶散,整天賴在營地,喝著淡酒,混著日子。原來這孩子還倒是個有情,重義的人。’孫思英並沒有想到,歐陽清風會不顧自己的傷勢,提出要去鬼酒營,因為眼前的這個少年在鬼門之中是出了名的懶散,出了名的“不羈”。
“兄弟,我陪你去!讓我巴進一刀剁了那條姓趙的狗!”巴進將身體漸漸傾倒的歐陽清風又是稍稍扶正,語氣之間,就好似兄長護著弟弟一般。
“不妥,巴進!你鬼刀營的將軍下月就要退位,你是大家都看好的人選,鬼刀營,鬼仆刀的繼承人。現在卷入他營的是非,對你的前途不利!況且,你現在還未繼承軍位,手中那點兵權,也幫不了清風。”孫思英淺淺說道。
孫婆婆說話之間,未想那歐陽清風卻已竟披上外套向著門外蹣跚行去。孫思英看著少年扶著桌子走向大門,走到門前又扶著門板停頓片刻,才緩緩走向院中。她徹底明白這個歐陽清風,絕非傳聞所說的如此不堪,他身上甚至透著一股俠氣,是鬼門之中,絕不多見的。
“清風!”孫思英將一個手掌大小的錦盒丟向少年,錦盒輕輕砸在清風的後背掉在地上,“這是天麻散,輕可止痛,重則失魂,切記適量而用!”孫思英道。
“多謝,孫~婆婆!”歐陽清風彎下身子將錦盒慢慢拾起,便繼續向著門外蹣跚而去。
鬼酒營內,一個男子坐立不安,他一邊跺著腳,一邊自語言道“已經第六天了!!老東西還不讓位!!”
趙忠良獨自坐在鬼酒營的令台之上,看著座下操場中士卒們整齊列隊,練習著拚殺布陣,心中卻始終放不下那個,已經被自己囚禁了足足六日的浦求仁。
歐陽清風一路蹣跚走向自己的軍營,他試著服下少許孫婆婆所贈的天麻散,漸漸的感覺到,體內的疼痛慢慢消散。但四肢卻依然無力,少年行至鬼酒營的大門之前,他禦勁拖動著無力的雙腳,快步衝入營中,站在浦求仁將軍大宅的廳堂門前看著兩名守卒。
“喲,清風,你傷好啦?嘿嘿這孫婆婆還真的是神醫啊,聽說你被打的連你親娘都快不認識你了!”一個守卒見到歐陽清風,便是一臉輕浮的調侃道。
“讓我進去見師父!”歐陽清風沒有答應守卒的話,隻是雙眼緊盯著廳堂的大門,氣帶喘息的說道。
“清風這可不行!趙副將說了任何人都”
“什麽清風?叫我副將!歐陽副將!”歐陽清風聽到守卒言出推脫便即刻打斷,他瞪目嚴斥道“趙忠良,說的任何人!最多也就是你們這些軍職低過於他的士卒!我與他平職!並非任何人!我是浦求仁的徒弟,你們的管事!歐陽清風!讓開!”未等士卒說完,清風便是急切打斷,他現在沒有興趣聽眼前的同門多說廢話,他此刻想要做的就隻有一件事。
“我要見師傅!”
“這清風,你傷剛好,怎麽跟換了個人似的?嗬嗬,別鬧!”守卒從未見過清風如此麵目,他一邊伸手輕指清風一邊嬉笑而道。
歐陽清風平日笑談之間就常顯一口伶齒,莫說現在一臉嚴肅目露凶色。若要說拌嘴控口角,恐怕即使那葉天心,都未必是歐陽輕風的對手。隻是,少年長久以來在鬼營之內,從無將軍副官之威與眾士卒也是稱兄道弟,再加上自己年僅十六,在那些大多年長於他的士卒麵前,自然也是毫無軍威可言。
歐陽清風見兩名守卒依然對自己無謂而視,便所興無視二人,伸手推門,想要強闖而入,不料二名守卒急忙將手中長戟交於門前,反斥道“趙副將日後定是這鬼酒營的將軍,我們不聽他的難道聽你的?莫要等趙副將來了,讓你傷上加傷!小屁孩,快點滾!別這麽不識相!”
“我不想”歐陽清風聽過二位守卒的話,低頭沉默,他看似無奈卻又攥緊了拳頭。微風吹過大宅,此時此刻一片寂靜。他一直把這座軍營視為自己的“家”,而如今這座被自己視若港灣的地方,卻令已是毫無人情,人性可言。
“識相!”突然歐陽清風猛的抬頭大喝,那原本小如細縫的雙眼,此時卻睜得好似林中毒蛇,這是即將吞噬獵物的眼神,而那五官湊攏,咬牙猙獰之間,又透著一股悲傷的神情,更是讓人汗毛直立。
守卒被歐陽清風的臉色嚇的頓時一怔,還未能做出反應,卻已隻見一對雙拳,畫著詭異的路數,撲麵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