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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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門的黃昏與其他地方相比,並沒有什麽不同,一個女子身著皮甲,隻身一人站在一座存放兵器護甲的倉庫之前。照著最後一縷陽光,女子並沒有應景般的美麗,但卻眉目淳樸,她的臉上粘著鐵灰,雙手也同樣沒有那麽的幹淨。
這女子每天這個時候都會站在兵倉之前欣賞一日黃昏,這並不是因為她有多高的情操,而是這個已經在鬼門任職五年的女人每天都在默數時間的流逝,一日複一日。
她叫封若寒,鬼門煉妖殿的將軍,鬼門上下所有的兵器護甲,都是由她封家一族所製,與其他鬼將不同的是,煉妖殿的統領不需要通過比武或者別的方式來繼承。因為,煉妖殿的鬼將,一點武功都不懂,就連普通的士兵,她們恐怕都無法敵過。
封家世代傳承的煉兵製甲之術,莫說在東城甚有名氣,就是在那宗國齊木也是無人不知,天下第一兵非東城天海的封家莫屬。
封若寒不愛笑,並非是她有多麽的孤傲,而是因為沒有什麽事情能讓她笑,她的家族世代練兵,傳至奶奶這一輩便入了鬼門,轉為鬼王煉製兵器護甲。而唯一不被天下人所知道的,就是封家祖傳的另有“一術”。
如今,天下太平,這“一術”也變得毫無用處,過去人們總把這“一術”稱作“易容術”,但是封家的人並不同意這個說法。因為他們的易容並非隻是更換麵貌,若技法精湛,有時候甚至連聲音和體型都可容化的惟妙惟肖,無從分辨。所以,這“一術”在封家,有著一個響亮的而透徹的名字,“化天術”。
封若寒每日重複著同樣的事情,煉油、製甲、造兵,仿佛隻要有了她們一族的配方,任何人都可以是一個好的冶匠,她從來都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義,是什麽。
直到此時“他”的出現。
“封將軍,每日在此欣賞黃昏,是否太過枯燥。”
這是一個男人的聲音,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一個身穿黑鐵鋼甲的男人,他聲音高亮渾厚,身姿瀟灑,麵容俊美,龍眉鳳目,魅痣如星,點綴著他的眼尾,筆挺的鼻梁,稀薄的嘴唇,尖挺的下巴,而唯一與這幅麵容毫不相容的,則是那副如厲鬼索命一般的眼神。
“秦將軍,尋若寒何事?”封若寒向男聲的方向尋去,卻見公上信,單手托在那掛於腰間的長劍握柄上,麵容難得隨和的看著自己。
“今日,在下特來這煉妖殿,感謝封將軍的鑄兵之情。”公上信深行一禮,鞠躬言道。
“嗬~這有何可謝,為鬼門上下眾將士鑄造兵器,本就是我的分內事。”封若寒麵露一絲微笑,攤手而道“幫秦將軍所鑄造的這把—神鬼兩儀劍,按秦將軍的要求,乃是鴛鴦雙劍。神劍如神,由白色薄鐵鑄成,削鐵如泥,可斷盡天下害人利器,惡人寶甲。鬼劍如鬼,由黑色玄鐵鑄成,劍刃偶顯齒狀,斷筋去骨,一劍之下可破天下護體功法,直擊敵人要害。但此雙劍,必將是要在極快的劍招之下,才能有如此奇效。若非如此,便也隻是兩柄普通的薄鐵雙劍。”
封若寒轉而露出一副疑惑的神情又開口道“隻是,若寒有一事不明。秦將軍所使的鬼影劍法,乃是單手劍法。為何要若寒鑄造一副雙劍?”
“嗬嗬,這個封將軍就莫要多問了。在下另有一事相問。”公上信一邊說著一邊向著封若寒慢慢靠近“半月之前,在下托付將軍為我鑄兵,也請將軍莫要將此事,說與他人。不知將軍可有對外漏風?”
“嗬,我當什麽事。秦將軍放心,若寒雖為女流,但是答應了別人的事情,若寒決不食言。秦將軍既然拜托若寒莫要多事,若寒既接下此事也一定不會多言。”封若寒依然淡笑而道。
“好,既然如此!那今日,我公上信也要贈與封將軍一份謝禮,一個機會。”
“公上信?!不是秦信嗎?!你說的機會是什麽意思?”封若寒麵露一絲驚色,歎問而道。
“二十年前,秦攝淵剿滅公上一族。我是公上家唯一的後人。”
“不可能!主公,不可能不知道你是誰!為何留你在此!”
“我也不知秦攝淵為何將我收為義子,留到至今。但是,既然他願意養虎為患,那我也絕對不會讓他失望!出來吧!”隻見公上信話語氣息愈加濃重,一個令聲剛過,便從倉庫四周閃出十來個人影,速度之快,如同群狼出襲,迅猛異常。人影各自披褂遮蓋全身,看不清麵容,隻能大致看個體型。
“你想做什麽?!這些是什麽人,你手下不應該都是士卒副將嗎?!他們方才閃現至此的身法,哪裏是副將步足之類!!”封若寒大驚失色,向後退去,對於一個完全不懂武功的女人來說,即使她掛著鬼門八將的頭銜,見到此景也無疑極恐而退。
“封將軍莫怕!我今日尋你,的確是有一件重禮相贈。”公上信一臉嚴肅的看著封若寒,雖然他嘴上勸說女子不要驚慌,但那一臉的嚴肅,嗜血的眼神,也不得不讓封若寒恐之又急。
“什麽謝禮!什麽機會!一派胡言!你等速速離去!!”封若寒極其驚恐但卻故若鎮定的怒斥道。
“封將軍請看,我身後共有十二人,他們的武功之強等同於,當今鬼門八將。”公上信依然向著封若寒走去,步伐柔定,毫無殺氣。
“與我何幹?!”封若寒話聲決絕,一副要將公上信拒之千裏之外的樣子。
“封將軍,你在鬼門的這五年。煉妖殿的守衛是鬼門之中最為鬆散的,煉妖殿的傳承,在鬼門之中,也是最為懈怠的。封若寒,你可知道自己的意義,是什麽麽?”公上信這句話直戳封若寒的心裏,她的確每日都在思索這個問,她存在的意義是什麽。
封若寒將視線移向慢慢靠近的英俊男子,不禁眼中濕潤,她慢慢搖頭,口中細細的吐出兩個字。
“不知。”
“今日,我公上信特來邀請,將軍助我完成大業,一統鬼門。待他日我稱王之時,將軍你便是莫大的功臣。名流我派千史。”
公上信露出自信的笑容,在他看來沒有比名留千史,更能讓一個尋找生存意義的人,為之動心的了。
“今日之事,若寒就當沒有發生過!!秦將軍速速離去!!若寒絕不透露半字!”封若寒並不是沒有被公上信的話語打動,隻是她知道,對抗秦攝淵,對於是一件多麽遙不可及的事。
“若寒!你還是依了公上信吧!!”一個沙啞的聲音,從一旁傳來。封若寒順聲而望,頓時萬分驚訝。
“鬼旗先生!!”封若寒從沒有想過,傳說中鬼門八將之中四鬼的統領“鬼旗”,竟然也已經成了公上信的人。若真是如此,想要顛覆鬼門便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鬼旗披著幾十年如一日的赤色寶甲,他慢慢行至公上信的身旁,摘下miàn jù。沒有人見過鬼旗的真麵目,他之所以願意摘下miàn jù,隻是因為公上信希望封若寒可以看到自己的誠意。
“你是鬼旗先生?”鬼門之中除了秦攝淵和葉天心,沒有一個人知道鬼旗的miàn jù之後到底是誰,封若寒一樣不例外。
“他不是鬼旗,鬼旗十年前就死在了我的劍下。”公上信目放往日的冷光,淡淡言道。
“原來這些年為主公辦事的鬼旗先生,是你手足?!公上信!你到底想做什麽?!”封若寒知道公上信想做什麽,隻是現在發生在眼前的事情,讓她不得不懷疑,眼前的這個男人究竟懷著什麽樣的目的,來尋自己。
“我要你施展封家獨門的秘術,化天術。將我手下的這十二名死侍,變成當今鬼門八將的樣子。”公上信道。
“你這十二人都是男人吧?八將之中四男四女,化天術無法改變性別,將軍請回吧。”封若寒雖然話中拒絕,但可以從她那略帶顫抖的聲音中聽出,她的心已經開始動搖了。
“那好!我稍後挑選四人,你隻許將他們易容成八將中的四鬼即可。其他八名死侍我會另行安排。”公上信看著封若寒的眼睛,他知道這個女人現在彷徨難安,隻差最後一擊。
“封將軍,即使沒有你的幫助,我一樣可以顛覆鬼門,這隻不過是時間的問題。你是選擇助我公上一族,成就大業共造輝煌,還是選擇隨鬼門一同覆滅?”公上信的話聲越來越重,腳步也越來越近,此時他已經站在了封若寒的麵前。
封若寒看著公上信的身形蓋過黃昏的最後一縷陽光,將自己落照在陰影之下。她不知為何,竟緩緩驅身,低下半首,慢慢咧開雙唇,一聲歎道“我不想一輩子,就這樣等死。”
“那就隨我一起,闖出一番事業。在寫你封家的輝煌!”公上信雙目冷凝,話聲篤定一道,似如醒木,敲在封若寒的心口之上。
“若寒,願意追隨”封若寒聽著公上信的話,濕潤的眼眶,留下一滴眼淚,她原本迷茫度日的心,此時已是如夢而醒。不知不覺間,封若寒竟已是單膝跪地,低首臣服。
“他們叫我公子。”公上信依然一臉的嚴肅,但是心裏他卻笑了,他知道這個叫做封若寒的女人已經被自己握於掌中,插翅難飛。
“封若寒願為公子,效犬馬之勞。助公子,覆鬼平天下。”
公上信依然冷視身下女子,他慢慢伸手撫了撫封若寒的頭發。對於封若寒來說,自己的生死其實並沒有那麽重要,真正讓她動搖的,是公上信可以讓自己尋找到活著的意義,至少是一件自己可以做的事情。
夕陽之下,最後的一縷陽光,落下山頭,封若寒一個人站在倉庫之前,公上信一行人此刻已是離去。她知道這個目如厲鬼的男人想要自己做什麽。而正因為如此,她覺得這個叫做公上信的男人,也許真的可以滅鬼自立,成就一番霸業。
封若寒仰望夜空,看著一道流星劃過,她雖然沒有葉天心般的智謀。但是她心裏知道,公上信手中那號稱可以匹敵八將的十二名死侍,絕不僅僅隻是用來對付鬼門,一場席卷東城武林的烈風暴雨,很快就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