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舊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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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狂奔的馬蹄聲,兩個男人一前一後從“天海”出發,朝著“洛城”的方向疾馳。身後兩百餘名鐵騎緊隨,蹄勢之強,蹄聲之大,響徹整個山道。



    “洛城之亂”次日的清晨,“天海城”的守軍便已接到“洛城”的急報。天海駐軍因身任駐城的要務,而不可擅自離崗,此時若通報國廷則又需要至少三日的時間,這才請得鬼門,先行於洛城,進行救援。



    為救燃眉之急,鬼王當即下令,著“鬼酒少—歐陽清風”、“鬼仆刀—巴進”,率二百鐵騎先行。後軍則由老將“鬼食人—楚星源”,率弓手一千,步足三千,攻城車七座,進行後續的支援。



    他們並不知道洛城到底發生了什麽,他們唯一清楚的是,洛城已經告急,城中守軍也已是近乎全滅,而現在整個洛城,城門緊閉,已是封城之態。



    “風弟!一會兒,我先行!待我將城門劈開一個窟窿!我們再一起衝進去!”巴進策馬而馳,此刻他那常掛於臉上的豪爽笑容,更是帶著嗜血的輕狂。巴進緊握著韁繩,他一邊看著身旁同是急行清風,自信一道。一邊屈身下手,輕輕拍了拍那掛於戰駒側身的巨刀,眼神之中已是熱血非凡,欲戰之態,一覽無遺。



    “巴進老哥!城門哪有那麽容易,就能劈開個窟窿?!還得,先喝一口酒,才有力氣,砸了那門~”歐陽清風緊隨其後,一臉醉意,想來也是喝了不少葫中淡酒。



    “還要喝酒?哼!大爺的刀就是城牆也能劈的輕而易舉!城門?我隨便砍,劈不爛,算我輸!!”巴進一聲冷笑過後,更是加快了行速,向著洛城,飛馳而去。刹那之間,便將那清風甩在了身後,毫不顧忌,軍律之嚴。



    “真的是,老哥還跟那城門較上勁了。那麽能劈,怎麽不去劈天上打的響雷?嗬~”清風看著巴進先行,不禁聳了聳肩一邊喃喃調侃,一邊領著身後的二百鐵騎,策馬緊跟。



    二人到達洛城時已是深夜醜時,從遠處便能看到洛城牆內散發的熊熊火光,但卻聽不到多餘的聲響,一片寧靜。



    洛城之內,三個郎中站在城門前,身前躺著無數“暴民”他們並沒有死,而是被歐正陽以勁掌打斷了雙腿,但是這些“暴民”卻絲毫沒有就此罷休的意思,他們紛紛俯趴在地上,向著城門前的三個郎中,慢慢爬去。三人此時“走投無路”,他們並不是無路可逃,隻是此刻已經疲憊不堪,而且在歐正陽的心中也有著一件他們必須要做的事。



    “攔下他們!絕不可讓他們離開洛城,死守城門!!城門決不可破!!!”歐正陽就這樣畫著大字,張開四肢緊貼在城門前,而魂、心二人也是緊隨師兄的意誌,站在他的左右。



    “這不是俘屍蠱!”鐵千魂咬牙切齒,他已經掛著滿身的傷痕,對於眼前的“暴民”,他有他自己的看法。



    “嗯!”



    蝶雨喚心緊皺著眉頭,他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人,這樣的事情。那些“暴民”滿臉水泡,雙目無神。他們的頭就像洛城中那豪宅門前的燈籠,垂掛在脖子上。還記得在戲院初次看見這些“暴民”的時候,他們還沒有這樣的“症狀”,隻是狂揮手中的兵刃,肆意胡亂砍殺無辜的百姓。



    現在,這些“狂徒”不單逢人便砍,甚至好像沒有痛感,不論如何擊打,他們都好似安然無恙,就連蝶雨喚心那腰間“錦囊”中的“羈月花粉”也無法擾亂他們的神緒分毫。而由此,蝶雨喚心的腦海中得出了一個結論。



    ‘他們不是活人。’



    滿臉的水泡,懸著斷了的脖頸依然在行走,在廝殺。它們遇人便殺,將活人按在地上,那臉上無數的水泡同時爆開,落出白蟲,多如雨下。蟲子落在人的臉上、身上,見膚就鑽。被白蟲鑽入體內的百姓,隻在一口茶的功夫,便又好像沒事一樣慢慢起身,隻是他們的臉上同樣長著些許水泡。他們先是如同剛學走路的嬰孩,跌跌撞撞,時而摔倒,時而跪地,可是當他們完全“學會”走路而不再顛簸時,便也同樣舉起屠刀,開始shā rén。



    也正因如此,歐正陽決意,不願打開城門。一旦這些身患蠱毒“暴民”出了洛城,那麽很可能整個東城,便會迎來一場災難,一場滅國的蠱災。



    “俘屍蠱,發作最少要七天!!而現在的這些人,隻在片刻,這蠱毒就發作了!!這他媽到底是什麽東西?!”鐵千魂的額頭上淌著汗珠,他不願相信眼前的一切。莫要說千魂,就連歐正陽都不曾從任何醫書,蠱籍中看到過這樣的蟲蠱。



    “滾!!”看著慢慢爬來的斷腿“暴民”,看著它們身後另有前赴後繼,瘋湧而來的“同黨”。鐵千魂心亂之間一聲大喝,他從未如此緊張,也從未如此膽寒,更是從未如此無可奈何。



    “聽~”此時此刻,歐陽清風站在城門之外。讓他萬萬想不到的是,他現在,與那昔日的“戰友”歐正陽與鐵千魂,僅僅一門之隔。他聽到了鐵千魂的喊聲,但是這聲音卻弱的幾乎如同蟲鳴,甚至讓人覺得,好像是聽錯了。



    “聽什麽?我什麽也沒聽到!風弟讓開,待我砍了城門!!我們衝進去再說!!”巴進將一隻手攤在歐陽清風的胸前,另一隻手卻已將手中的巨刃抗在肩上,語氣豪邁,毫不顧忌。



    “老哥,莫急!且待我登上城樓,探查一番!搭梯子!!”歐陽清風輕輕推開巴進的手,向著身後的騎兵喝道“搭!”。



    眾兵士聞聲,立刻從座下戰馬的側身拿出一個個看似如同縱梯的木架,木架兩端刻著機巧的凹槽,可以使得這些架子一個接著一個的緊緊搭在一起,而且非常的結實。過不多久,一個長過城牆分毫的縱梯便已經搭好。



    “巴進老哥!你在這裏等我!切記莫要輕舉妄動!未定城內實情,城門決不可破!!”歐陽清風並不知道城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但是此刻“洛城”的寧靜,城內火光,不禁讓他心中生起一種熟悉的感覺—“靜心村蠱災”。



    “快些!我已經等不及了!!”巴進一臉不悅,回應著清風,卻扛著巨刀慢慢走到了城門前“我就在這裏等你,你示意破門,我就立刻破了這爛門。”



    “好!我去去便回!老哥可要沉住氣!要是你擅自砍了這門”



    “算我輸!去吧!”



    “好!”



    清風一聲話畢,便是順著縱梯一躍而上,僅僅七個大躍,便已踏上了洛城的城牆。他蹲伏急行,直至城牆邊緣。當他站起身子向城中望去時,首先將他目光吸引住的,並非是洛城之中的狼藉,而是一雙陰森的眼睛。



    遠處“風韻雅軒”的樓頂,一個身穿白衣,畫著白色戲麵的男子,一臉刁目,笑容陰險,照著滿城的火光,這個人如同一隻生在烈火之中的幽魂,直勾勾的看著歐陽清風。



    歐陽清風看著遠處的“戲子”許久,入神之間卻被城門下一聲聽來微弱的叫聲“驚醒”。“清風!好了嗎?!我能劈了嗎?!”巴進不耐煩的向著城牆之上的清風喝去,雖然他用盡了力氣,但就清風聽來這個聲音還是太過“渺小”。



    “沒有!再等等!!”歐陽清風朝著巴進喊道。他轉過身看向城牆之下,隻見這牆下趴著近百人,他們正朝著城門的方向爬去。但仔細看來,他們似乎是在朝著“某個”集中的方位爬行。因為這些趴伏在地上的百姓,正排列出一個扇形的隊伍向著一個方向,艱難的行進。



    清風轉而又朝著遠處望去,隻見城末靠近城主府邸的街上,雖然看來人如螞蟻般大小,但依稀可見他們都是直直的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就像當年靜心村中深夜的村民一般。



    歐陽清風此時已是背脊生汗,他越來越覺得洛城的告急,並不是所為的外敵來犯,或是惡匪作祟。



    “是蠱災?!”歐陽清風不禁低聲自語,他從城牆上探出身子,垂直向著城門內側望去,變也是頓時一驚。三個花穀的郎中,正擺著欲戰之勢,死死守著城門,而那些臥地的百姓,也事整齊的向著三人爬去。



    ‘歐陽清風到底要看到什麽時候!!總不能讓這兩百民騎兵,也著爬梯子,上了城牆吧!!’巴進伴著身旁的鐵騎,站在孤冷陰暗的城門前,他一邊跺著腳,一邊歎著氣,一副好不耐煩的樣子。



    “殺光你們這些妖孽!!”就在清風環顧之際。突然,一聲記喝聲,一個身影從城門之下衝入“暴民”叢中,他身穿花穀的門服,手舞雙鐮,將眾“暴民”砍得肢離斷碎。但如此洶湧的勢頭並沒有持續多久,眾“暴民”狂擁而至將他團團圍死,就連原本爬向城門的斷腿“殘民”,都各自掉過頭去,向著那揮舞鐮刀的郎中匍匐而進。



    ‘鐵千魂?!’雖然十年未見,但是在花穀,手武鐮刀,下手之狠,行事如此衝動的人又有幾個。歐陽清風一眼便認出了,城牆下的郎中,就是當年一同對抗“靜心村蠱災”的戰友,花穀藥王草廬的鐵千魂。



    “千魂!!”歐陽清風見千魂落困,便從城牆之上一躍而下,落於一處高房屋頂,借著高屋他又順勢下到一處矮房,進而落在了地上,一個輕滾。他已經來不及告知城門之外的“同僚”,他必須現在就將這個愛惹麻煩的昔日“戰友”,從敵人的圍困中解救出來。



    與此同時,歐正陽也是手中運起一股淡金的氣勁,衝入“暴民”之中,解救自己這個愛惹麻煩的師弟。



    ‘正陽兄?!也在!’見到歐正陽的身影,此時歐陽清風更是熱血湧頭,他剛一落地,便是猛勁一蹬,直徑穿向人群,他打開手中酒葫便是一口淺飲。



    清風的腳步至於人群之外,隻見他將口中酒水猛然噴出,淡酒好似細雨灑落,星星點點飄於空中,又聽清風大喝一聲。



    “鬼敬酒!”



    一個勁掌飛拍,掌風推著那小如星點的酒雨,如萬箭而齊發,射向那些將鐵千魂團團圍住的“暴民”。暴怒的人群,隨著清風的喝聲,隻覺有物襲來,好似細沙一般的鐵珠打入體內,頓時倒下一片,有的倒地掙紮,有的便再也沒有起來。



    鐵千魂見那將自己團團圍住的敵群被莫名打出一個缺口,便一個飛身躍至清風身旁,麵帶一絲殺意,卻也微微一笑,道“嗬嗬,你這個小酒鬼,倒是陰魂不散。哪裏有屍蠱,哪裏就有你。不如你入我花穀當個郎中吧。”



    “專平屍蠱的可不應該是大夫,而是道士。怎麽你們花穀,現在連道士的活兒,也幹嗎?”二人久別重逢,一見麵便是互相一嘲。此刻,盡管二人,有著說不盡的話,但眼前危機未平,二人也實在不好多說。



    歐正陽見清風突來解圍,依然沒有停止衝鋒,他運起手中金色氣勁,便是一道掌風,打的那些剩餘的“暴民”也是一陣倒地。



    乍看之下,這些“嘍囉”並沒有什麽可懼,但是一旦為數甚多,也難免雙拳難敵四手,在加上它們身上的蠱蟲,一觸即發,發則必亡。則更是讓人不想與其多戰。



    三人隔著那些臥倒在地的“暴民”,對視而望。歐正陽看著清風輕輕一個點頭,便已是含著無盡的情誼,隻可惜那些“暴民”並沒有給他們太多的時間,用來“敘舊”。幾個眼神的功夫,它們便又站起身來。



    “小酒鬼,你可小心了,他們水泡裏的蠱蟲,隻要一見人膚,便往裏鑽,眨眼之間,這蠱毒就發作了!”千魂站在清風的身旁,眉頭緊皺,嘴角一揚,看著身前的暴民厲鬼,淡淡一道。



    “那就絕不能讓他們出城了!布陣!禦敵!!”清風一聲大喝,便一把抓起身旁的千魂,一個快步行至歐正陽的身旁,三人同於背置,化成一個三角之勢,輪回轉動,以車輪之律而戰,各自分工條理清晰。



    鐵千魂禦起手中魂絲,將左右兩側襲來的“暴民”紛紛斬成數段。



    歐正陽禦勁掌發,將那些站立奔來的敵人,群擊而倒。



    歐陽清風則甩起手中紫金盞,把那些臥底爬行的對手,紛紛打的頭爆腦裂。



    三人如此便足足戰了小半個時辰。



    現在,城門之前屍橫滿地,但卻格外的清淨,沒有一個敵人再站起來,也沒有個“暴民”在地上爬行。



    三人喘著粗氣,靜靜的看著四周。



    “嘭~”“嘭~”“嘭~”



    “啊~!”



    “嘭~!!”



    突然,數下節奏緩慢的錘門巨聲,從城門之外傳來。蝶雨喚心靠在門前聞聲而動,一路小跑行至陽、魂、風,三人身旁。就在此時一陣爆裂碎木的巨響,激得一陣塵起飛揚,眾人探首望去,便可見一個體如熊牛,赤膊著上身,扛著巨刀的男人,從那已被打出了一個窟窿的城門外,行入城中。緊隨其後的還有兩百名鐵騎,他們煞有秩序的從窟窿縫中逐一通過,直到許久之後才陸續盡數入城。



    “巴進老哥?!你!!”歐陽清風瞪著蛇目看著眼前的“將軍”,一時不知該說什麽。



    魂、陽二人見狀,立刻又作欲戰之勢,因為他們不知道眼前的這個人是敵還是友。



    “你遲遲不作聲,我隻能先把這破門打了再說!”巴進看來有些不悅,但是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這破門的巨響竟又迎來無數的“暴民”,瘋狂襲來。



    “呃~~啊~~!!!”群起的嘶吼聲,“暴民”顯然被這破門的巨響,激得異常瘋狂,他們手持兵刃從,雙目無神,斷頸懸掛,從遠處如潮湧一般,向著城門衝來。



    “四方鐵陣!列隊!”巴進借著火光,看見遠處奔來數不盡的黑影,黑影各自揮動手中刀劍,手舞足蹈,似癲癇,又似瘋狗。



    巴進見此景,便是一聲大喝。隻見那二百鐵騎,應聲而列,組成一個方陣。方陣由內之外四麵周顧,他們舉起手中長戟,朝向身下斜指而出,一旦有人來犯,便可直接用著兵刃,禦敵。而且,不論敵人從哪個方向襲來,這個陣型都是足以應對,皆可抵擋。但是,這個所為“四方鐵陣”,實則是一個專屬於步卒的方陣,並不適用於騎兵。



    “不行!騎兵沒有盾牌,這個陣型會被這群,亡命的怪物攻破的!!”清風瞪著蛇目,看著身旁的巴進,甩手喝道。



    “什麽?亡命的怪物?”巴進麵露不解,他本想以此方陣做守,鐵騎長槍置前,一旦有敵衝來,便可用急槍刺死。屆時,這些bào luàn的百姓心生懼意,自然也不敢再行衝鋒。



    但是,讓巴進又沒有想到的是,這些讓他以為,僅僅隻是普通“bào luàn百姓”的“人”,其實根本



    “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