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丹名為穩魂丹。由鬼淚和其他幾位陰性的藥材煉製，再中和以晌午的烈日，可以穩固靈魂。

    

    雲舒本來是不會的。好在這兩個月看了太多藥仙的醫術，什麽方麵都有，也就學會了許多醫人不需要掌握的東西。之前給王大同服下的顯形丹也是如此。

    

    烈日炎炎，雲舒的汗不停滴落。顯然王大同和童欣也並不好受，雖然是陰涼，也不太耐得住午間陽氣。他二人正在遠處觀望雲舒。顯然是明白雲舒必定是有正事。

    

    不多時，兩粒穩魂丹就煉製了出來。雲舒起身往樹蔭走去。小蘿卜一看方向，“嗖”的一下又鑽進了土裏，隻留在外麵幾片人參葉子。眼看雲舒走遠，他又不敢靠近，隻跟在一丈左右的地方悄悄看著。

    

    “你二人快些服下吧。”雲舒將藥遞過去。

    

    二人沒有猶豫，張嘴服下，然後雙雙麵露喜色，顯然體會到了靈魂的力量正在加強。半透明的王大同也漸漸看起來好像擁有實體一樣。

    

    “走吧，烈日太盛，還留在這，用不了幾個時辰就消散了。你二人遁地而去，待到晚上再出來。”

    

    “雲婆婆，童欣還有一事相求。”

    

    “我知道了，我會把你們葬在一起。”雲舒好像未卜先知，對童欣最後的要求了然於胸。

    

    “多謝雲婆婆！請將我們合葬在這樹下。”童欣無比感激。

    

    “去吧。”雲舒一揮手，讓他們不要再做停留。

    

    童欣和王大同齊齊跪下，磕了一個頭，然後雙雙隱沒在土地中。

    

    與此同時，小蘿卜“啊”的一聲慘叫，從地裏竄出來。

    

    他直拍胸脯，顯得心有餘悸：“嚇死我了，怎麽還像我一樣遁地了。”

    

    “……”

    

    接下來就是安葬這二人。這讓雲舒犯了難。話說出去容易，可靈識難以維持這麽大的工作量，她一個年老體弱的老太太，怎麽挖坑呢？

    

    她斜著瞟了一眼小蘿卜，心裏已經有了主意。進屋拿了工具，裝模作樣開始挖土。

    

    果然，小蘿卜耐不住好奇發問了：“老太太，你在幹什麽？”

    

    “挖坑，埋屍體。”

    

    小蘿卜聽到“屍體”二字，一個激靈，不再接話。雲舒繼續賣力地挖土。

    

    過了一會兒，小蘿卜又忍不住了：“老太太，你這挖到猴年馬月去，還不累死你。”

    

    雲舒心裏知道小蘿卜上鉤了，心裏暗笑，仍然不露聲色地板著臉：“那也要挖，猴年馬月也要挖，累死也要挖。”

    

    小蘿卜踟躕著，猶豫了半天，還是怯怯地開了口：“要不然……我幫你吧……”

    

    雲舒沒給他反悔的機會，直接放下工具，到一邊站著去了：“好，那你來吧。”

    

    小蘿卜這才知道上鉤了。一張小臉不知該作何表情，看著童欣的屍體又怕的厲害，不敢靠近。終究還是咬咬牙，閉著眼睛到童欣邊上遁進了地中。

    

    小蘿卜不愧是山中精怪，在土地中huó dòng起來如魚得水，不多時，就挖好了一個大坑。待他挖完了回到地麵上，雲舒才發現他還敢沒睜開眼，嚇的小臉煞白。

    

    雲舒沒想到小蘿卜嚇成這樣，心裏好一番愧疚，趕緊拉到身邊哄了起來。也沒忍心再讓他靠近屍體，而是幾近透支自己的靈識和體力，將兩具屍體並排放入坑中埋了起來。

    

    完事後，一老一小累倒在了搖椅上。小蘿卜不願意待在王大同屍體呆過的椅子上，就待在童欣原來的位置坐了下來。

    

    “屍體都怕，你還想下山。見了其他東西，還不知道要嚇成什麽樣子。”雲舒看著仍然不放鬆的小蘿卜打趣道。

    

    “所以我才要下山。見得多了，我就不怕了。”小蘿卜悶悶的聲音傳來。

    

    “外麵哪有這山林自在。”

    

    “所以你才在這山下，熬成了一個老太太麽？”小蘿卜抬起頭，眼神幹淨，亮晶晶的沒有雜質。

    

    雲舒竟一時語塞。是啊。自打來到這，她不曾離開這運通山方圓十裏。但她知道，她不是為了小蘿卜口中的自在，相反，這種自在，日複一日的像一個重擔，險些壓垮她。

    

    “我想下山，我想看看外麵的世界，我想知道是誰把我困在這。還有，人是萬物之長，我隻得其形，不得其神。我想學做人。”小蘿卜沒有在意雲舒的停頓，反而認真地自顧自講話。

    

    “八百多年過去了，人家早就不在了。學做人麽……我會的不比你多，雖然有自由，對人生、情感的經曆卻少之又少……我也要學習做人啊……我也再不想這樣，插了一腳，明明以為是做了好事，卻硬害了兩條性命。”雲舒說著，又黯然起來。

    

    “都有一死，怕什麽的。”小蘿卜說著大話，全然忘了自己剛才害怕屍體的樣子。

    

    “我……我很茫然。我在變老，一生卻偏安一隅，毫無經曆。”雲舒憋在心裏的話，卻願意跟這個天真的小人參精吐露。

    

    “有什麽好茫然，當然是要遵從自己的內心。我想下山，所以我就要下山。”

    

    “遵從內心……那不就是一個“慫”麽？可我已經慫了一輩子了……這隻讓我更不安。”

    

    “不安什麽？”

    

    雲舒一頓：“我能感覺暗處有什麽不好的東西在騷動，在壯大。”

    

    “你說那個啊，我知道。八百年多前就是那樣的，後來有一天天崩地裂的，然後就好了，近二十幾年又這樣，我都習慣了。”小蘿卜風輕雲淡的說了出來。

    

    雲舒心裏一跳。八百多年，二十幾年，這個時間點又一次出現。她不相信這是巧合。

    

    雲舒心裏盤算著，語氣變得堅定：“小蘿卜，我也要離開了。”

    

    “離開？去哪？”

    

    雲舒想了想，還是禁不住傾訴的**，將藥仙留書的事講給了小蘿卜。

    

    小蘿卜的反應和雲舒預料的不太一樣。“哦……是那個老頭子。他來見過我，但是沒有傷害我。原來是你師父。”

    

    “可你走了，我怎麽辦？我也想下山。”小蘿卜轉念一想，很是怨念。

    

    “我這還有很多藏書，我會一一查閱，尋找救你的方法。若是沒有，我就下山遊曆，拚了這條老命，也尋來救你的方法。”

    

    小蘿卜沒有變得雀躍，而是吧嗒著嘴看起來要哭了。

    

    “別哭，別哭。我先不走就是。”雲舒一下又慌了神。說來奇怪，這個平日沉穩鎮靜的老太太，拿這個率真的小妖精沒有一點辦法。

    

    小蘿卜睜大眼睛，蓄滿委屈地盯著她。

    

    “我先在這住下，你我二人把所有書籍過一遍，這樣效率更高。如果再沒有，我再下山尋找。這樣可好？”

    

    小蘿卜破涕而笑。

    

    “老太太，如果你救了我，從今往後你就是我老大，我跟著你一起下山遊曆，直到你死。”

    

    他還是這樣口無遮攔。雲舒卻覺得多年來好像被冰封的心裏一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