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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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苑的人都知道,未來內定好的慈光之塔實權人物,便是永居新一代佼佼者榜首的無衣,雖然他父母早亡,但他出身名門望族,家底雄厚,自身實力又超卓不凡,所以未來仕途基本一片光明。哪裏都有順風倒的牆頭草,他身邊伴當的位置,不知多少人虎視眈眈,就希望能夠攀上這棵大樹,讓前途不遇坎坷。

    不過,這份盼望,在那個叫清音渺,自號縈寰的貧士林窮小子莫名其妙搭上無衣這條線後,被生生地掐斷。

    無衣親自點名,動用私權,光明正大地將人算作家族門客,順理成章轉入秀士林,但看那態度,又不像是對門客,就算是對親兄弟,也沒這麽個好法的吧?

    出門同車入同房,甚至有人傳言,無衣甚好男風,觀清音渺相貌氣質,哪一條不是男風之最?

    而這些在傳入無衣耳中後,向來溫和的無衣,直接升起一種想把造謠的人幹掉的衝動,這些人是閑的沒事幹了不成,難怪終年吊車尾沒辦法學業有成,腦子裏裝著的都是這種東西,活該他們一輩子處在最下層。

    “兄長,抱~”

    微風送清涼,難得享受片刻安寧,在竹亭之中焚香而閱書卷的無衣隻覺衣擺一沉,一個約莫五六歲,生得粉妝玉琢般的小女孩,扯扯他,歪著頭,向他伸出手來。

    “嗬,是即鹿啊。”

    無衣輕笑,對這個妹妹,他是發自心底的疼愛。對他,即鹿也是黏的厲害,每一次沐修回家,都會黏在兄長身邊。畢竟長兄如父,五年前那場說不清道不明的變故讓他這一家遭受重創,如果不是他的恩師出手壓住一係列的輿論和打擊,隻怕他這家族早就灰飛煙滅。諾大的家族隻剩下了他和當時尚在繈褓之內的即鹿兩人,說不疼愛這個小妹,那是假的。

    “兄長你看,這是渺哥哥上次教我做的,即鹿今天做好了,送給兄長。”從袖子裏摸出個雕的大腦袋小身子長手長腳火柴人一樣的木雕,即鹿笑的一臉陽光燦爛:“即鹿雕的兄長,好看不好看?”

    即鹿白嫩的小手戳在腮邊,亮閃閃的大眼睛中有些不懂,為什麽兄長突然沉默了?

    “不,無事。”

    他很想問……這火柴人哪裏像他了,然而麵對即鹿無辜的大眼睛,他實在說不出半句嫌棄的話。不光這樣,他還得違心地誇讚:“即鹿很乖,手也很巧,不過隻雕一個是不是不太好,你應該再雕一個,送給教你雕木人的人做謝禮才對啊。”

    好像兄長說的有道理,即鹿歪著頭眨眨眼:“對啊,兄長說的對,即鹿這就去。”她雀躍地把火柴人塞到無衣懷裏,噠噠噠地跑掉了。

    “你這是在報複吾?”

    直到即鹿跑遠了,一直躲在樹後的清音渺這才轉了出來,他一指無衣懷中的火柴人:“不要辜負小娃兒的一片心意啊。”

    無衣皺皺眉,看著他染紅的白衣:“你就不能換身衣服?小心被即鹿看到,她心中溫柔善良的渺哥哥形象可是一去不複返。”

    “嗬,所以吾才等她走了才出來啊。你不覺得,血腥味很好聞麽。”清音渺毫不在意地甩掉外衫,手腕輕揮,那件幾乎變成血色的外衫已化做齏粉消失無蹤。

    “收獲如何?”決定放棄和他討論這個變態的問題,無衣轉而問他的戰果。

    從懷中掏出一個沾了血跡的賬簿丟在桌上,清音渺的臉上盡是不屑:“隻是卸了他三肢,還給他留了一隻胳膊,就全招了,吾嫌他大小失禁太過晦氣,一劍殺了。吾出手你懂,他府內二十三條人命斬草除根,不留活口。”

    “吾是越發不知,當初把你帶入秀士林是對是錯。”這人眼中人命比大白菜還不值錢,和死士的行事風格不同,死士是執行命令,他卻是享受鮮血帶來的氣息,和對方在他麵前求饒的卑微。

    “殺戮隻是一種手段,目的達到了不就夠了。”柔綿的聲音,配上令雅苑上下無分男女皆經受不住其誘惑的病弱妖媚之態,卻意外地透著陰冷,尤其,被明豔的陽光反襯著眼底的狠意,更添幾分戾色:“無衣,你不覺得,這是吾賜予死者的尊榮麽。”

    清音渺的眼中透露著瘋狂的變態之意,這番話使得對麵無衣一陣苦笑。這是什麽尊榮?

    一想到這話是從怎樣也想不到是如此瘋狂的清音渺口中說出,無衣便是滿腦門子油汗。

    不知有多少雅苑學子的親眷,對這柔氣病弱的少年芳心暗許,豈有人能料到,他竟是如此變態,真真寄錯了芳心。

    “放心,雖然我有很多的手段,但是絕不會用在你身上的。”

    走近對方,低頭看著比自己矮了少半個頭的無衣,清音渺突然露出妖惑魅笑,在其不備之刻,伸臂將人抱在懷中,向後一推,將人推在石柱之上,令無衣背對自己,一隻手輕撫無衣精致臉孔,另一隻手,則滑進對方衣襟之中,溫熱氣息,自無衣耳畔吹起:“是你,將我從蒼沼罪地救出,我怎忍心殘忍對你?”

    無衣極為淡定地,麵帶微笑地,略有氣急敗壞地,將清音渺的手跟自己分開:“既是說了不會,又何必來戲弄於吾。”

    “我,令你不快了麽?”話雖如此,清音渺卻是順勢調換了二人的位置,撲入無衣懷中,柔媚似若無骨,“若是連你也無法自若,還有誰,能抵受的住?”

    “嗬嗬嗬嗬,這樣,遠遠還是不夠啊,我要的,怎會僅是如此?你救我回來,我是一定要報答你的,你說,不論你要什麽,我,都會為你做到。”

    清音渺目中清明與猙獰之色交錯閃爍,無衣感受到一陣微痛,便是清音渺的手指,緊緊扣進他肩上,指間,泛著森白之色。瞬息間,清音渺神色再變,竟如適才相反,突然鬆了手,換上滿麵驚愕歉疚之態:“我,我又失態了,你……莫要生氣,好麽?”

    這種狀況顯然不是一次兩次,無衣早就習慣,隻是如今益發覺得,把他從蒼沼罪地救回來,到底是對是錯,他這樣子,簡直就是變本加厲的精神分裂。

    “無妨,世人願說,便隨他們去說,你要做什麽,吾要做什麽,無人可以幹涉。”

    清音渺的過去,他查過,可惜,一片空白。貧士林的學子,本就不甚受重視,每一段時期,雅苑都會派人去民間,尋找一些有能力的學子,但待遇,明顯不若秀士林。這些來自民間者,多半是自身能力出眾,又沒有什麽背景,甚至是沒人願意去費時間查背景的。

    “吾是真不知道,你什麽時候才是正常。”是溫言軟語對待即鹿之時,是血手殘戮殺人之時,抑或是偶爾難得正常的安靜之時。總之絕不可能這瘋瘋癲癲的樣子是他正常的時候。

    明明是指尖冰冷,但氣息卻是燙熱一片,無衣將手從對方額頭上收回,果不其然,這瘋狂的小變態又開始例行的三日一發燒,五日一吐血。嗯,誇張了點,但他一個月至少有二十天臥床不起,剩下十天是搖搖欲墜,偏偏……嗜殺如狂。這小變態,出手從來生撕活裂,沒見他用過什麽兵刃,他的理由是,喜歡聽到軀體在手中被撕裂的聲音。這理由說給誰聽,都隻怕是冷汗順著後背嘩嘩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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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等,我有個疑問。”香綺筠很沒形象地叼著一塊點心,發覺點心渣差點噴一地,趕緊將頭轉到一旁,好好順過氣兒道:“你取代了殺掉的那個人,然後取代了他的身份,女扮男裝混到了慈光之塔,按照你說所,你和那個叫無衣的,出入同行,他就沒發覺你的真實身份?”

    這姑娘的關注點永遠在奇怪的地方,不過這也正是她的性子所致。

    “起先吾是如此以為的,但吾猜錯了,他應該是從很早之前知道吾假扮男子,不過他直到最後才知道吾真實身份,而那個時候,吾已經被上天殛雷打得灰飛煙滅,到如今,隻怕這世上,唯一留下來的就是這柄以吾殘存軀體所打造而成的血龍魂,也因為如此,才使得我最後一絲殘魂不滅。”

    還是有疑問。比如她是怎麽出現在集境的,為什麽會在荒雲山下封印了這麽多年,又為何會突然爆發。

    “不要心急,吾會慢慢全告訴你的,這許多年來沒有人與吾說話,吾孤寂的太久了。”

    清音渺輕聲歎息,或許成為刀靈,是她最好的歸宿。

    “在那之前,先告訴我你叫什麽,我問的是你的原名。”清音渺終究不是屬於她的名字,既然相識一場,總不能隻知曉一個替代品的代號。

    “吾沒有名字,清音渺這三個字,吾很喜歡。就這樣叫吾吧。不過,我有三個稱號。”清音渺目光悠遠,穿透微明的窗紙,仿佛回到了久遠之前:“詩意天城的罪愆,慈光之塔的驚歎,上天罪龍逆命天。”能稱呼她為天兒的人,已經死了,早在她逃入蒼沼罪地之前便死了,從此,她隻是上天罪龍,隻是詩意天城的罪愆,就連慈光之塔的驚歎,也不過是曇花一現,轉瞬寂滅。

    看看外麵把門的血無期,再看看這位身影虛虛幻幻的清音渺,又想了想法陣之中的玄天靖,香綺筠頭疼地抹了一把臉,她這是專門往集境撿定時炸彈大殺器嗎?這可真是個奇怪的愛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