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二章:沒事吃吃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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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外簌簌下起雪粒子,劈裏啪啦的拍打著紗窗。屋裏炭火暖綿,花骨初綻,似有春光旖旎。若湘麵含羞赧,輕輕合攏房門,悄無聲息而退。至茶房,欲開口尋暮秋,抬頭間猛然撞見烏泱泱的站了一堆男人,還以為自己走錯了道,連忙返身往外。

    “若湘姑娘。”身後有人喚。

    若湘回頭,見披盔甲配長劍的威武男子立在黑暗之處,看不清眉目,便疑惑道:“你是?”男子慢慢走到光亮裏,眼神中充滿了肅殺泠然,“在下蘇雀,包衣驍騎參領,承護衛禦駕之職。我們見過的。”確實見過,若湘跟著蓅煙在乾清宮常來常往,但凡在禦前有些頭臉的都撞過麵。她記得有一次,雨夜同蓅煙去乾清宮覲見皇帝,這蘇雀允宣妃進去,卻攔著蓅煙,若湘生氣,離開時給他一記白眼,加一句冷哼。

    蘇雀自然是不記得了,作為乾清門侍衛長,自視不凡,哪裏會記得小宮婢。

    若湘問:“你們在此處做什麽?”禦前侍衛向來不往後宮走動,如此大張旗鼓守在枕霞閣,想必與前些日無端端冒出的刺客有關。未等蘇雀回話,若湘又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們占著地方,我們怎麽煮茶?”她雙手叉腰,那真是一丁點都不害怕。

    蘇雀說:“我們都站在空地,並不妨礙姑娘煮茶。”他眼神一掃,周圍將士自動退至暗黑牆角之處,嘩啦啦空處一大片地方。

    若湘仍然氣鼓鼓的,提了火爐茶壺到廊下,避開蘇雀眾人。

    暮秋過來,見風雪肆虐,若湘臉上頭上撲滿了雪絮,便從小庫房中取出竹簾,搭了梯子掛在廊簷上。若湘替她扶著樓梯,“他們呆會就走了,倒不必掛簾子。”

    簾子垂落,擋住一些風雪。

    “隻怕要好一陣呢。”暮秋望著裝備齊整的禁軍內衛,神情凝重,“反正簾子掛著也不礙事,天晴了,卷起來就成。”語畢,木兮那廂提來大桶熱水,壓低了聲音問:“裏頭如何?”

    若湘發笑,“好著呢。”

    康熙隨手抄了半頁經書,妥妥的瘦金體,筆跡瘦勁,獨特又好看。蓅煙撐著腰,滿臉孕婦相在旁邊觀摩。康熙撂筆,蓅煙俯身吹幹筆墨,然後夾進自己抄謄的經書裏。

    “幹嘛?”

    “以次充好。”蓅煙狡黠的笑。她就不信太後還能一頁一頁的糾著字眼看。

    “你膽子不小啊,竟敢糊弄太皇太後。”康熙抽出自己寫的那頁,揉成團,丟進紙簍筐裏。沒寫完或是沒有寫都不緊要,還能找到不寫的理由。但若是“以次充好”,罪責可就大了。蓅煙道:“幹嘛丟了?”她急哄哄鑽進紙簍裏翻撿,又把康熙揉碎的廢紙找出來。“此乃禦筆,怎麽能丟了?我要留著,萬一哪天我出了宮,能拿出去賣錢呢。”

    康熙哭笑不得,“你打算幾時出宮?”

    蓅煙把宣紙疊好,打開書格中的小抽屜,齊齊整整放好,“哪天不高興了,我要回長沙去,旁的家具、朱釵都算你的,我不要。這些宣紙筆墨是我撿的,可以帶走。”她倒想得久遠萬一兒子鬥不夠四爺,萬一女兒要和親,她總要隨身帶點值錢的東西遠走高飛呀。

    “你父母、姐弟都在京城,長沙已經沒有你的家了。”康熙說。

    果然是有陰謀的,若不然怎會費盡心思把江家老老少少的全部請進京?康熙從身後抱住蓅煙,鼻頭蹭著她的耳尖,狡黠道:“這輩子,別想離開朕。”

    “哼。狡猾!”蓅煙噘嘴看他,嬌羞中含著俏麗,欲迎還卻,“不是說,說幾句話就要走嗎?茶也喝了,字也寫了,該走了吧?!”她嘴裏揶揄他,人卻轉過身攀住他的脖頸,歪著臉朝他笑。康熙拿胡須紮她的額頭,他知道她喜歡。

    “朕想走就走,想留就留,你還想管朕?”他蠱惑著,慢慢吻住她的鼻尖,伸手取下她髻邊的發簪,發髻散開,落下滿肩青絲。他的指尖似火,一顆一顆解開她胸口雋著海棠紫花的白玉niǔ kòu,撫向她隆起的肚子,不知不覺的吻過去。

    蓅煙身前發涼,不由說了一句,“冷。”

    康熙將她囫圇整個兒裹在懷裏,抱了片刻,便躬身攔膝像抱五六歲小兒似的,整個將蓅煙舉起,穿過花廳一路走進寢殿。兩人撲倒在黃花梨月洞門的大床上,蓅煙嬉笑著往床裏滾,躲去康熙火熱的雙手。康熙戲謔的盯著她,半跪著朝她走去。

    他捉住她白如瓷玉的腳腕,邪魅道:“你跑不掉的。”語氣不像是皇帝,倒像是長沙陰暗小巷裏的登徒子。蓅煙翻著滾直笑,她勝在身體底子足,怎麽折騰肚子小孩都無事。她拿腳心抵在康熙肩膀,“我不跑,但就是讓你吃不著。”

    康熙抓著她的腳往外拖,看著力道十足,其實隻用了一成的氣力。她踹,倒也沒有真踹,但用的力卻有七分。好在康熙身形靈敏,她想踹但總沒踹到。兩人在床榻裏打情罵俏,聽牆根注意裏頭動靜的侍衛宮女都羞紅了耳根脖子。

    若湘在廊下煨著熱水,裏頭主子可以放肆玩,底下奴才們可都要時刻準備著。隻要裏頭喚人,外麵就得立刻送上熱水、巾帕、衣物、床被等物。若湘是黃花大閨女,雖說跟著蓅煙漸漸知道了些男女之間的情事,但幻想多過於實踐,每當裏頭床榻搖擺之聲,她就有種推開窗進去瞧一眼的衝動。她是想破了腦袋,也想不明白康熙和蓅煙到底在幹什麽。

    和她一樣在聽牆根的還有蘇雀。

    蘇雀乃禦前侍衛,身居要職,以前甚少在後宮走動,但每回康熙在西暖閣臨幸後妃,都是他在牆頭牆尾的護衛。他是盡職盡責之人,除了康熙,任何人的話都當耳邊風。所以,他雖然目的和若湘不一樣,行為卻沒有區別。他們一個站在東頭,一個站在西頭,背對著背,誰也沒發現誰。直到素兮不知在哪兒喚了一句,“木兮,可備好水了?”

    若湘駭了大跳,連連往後退,一退就退到了蘇雀身上,踩在他的腳後跟。

    蘇雀受驚,眨眼的功夫已經抽出刀,一刀砍在若湘腦門前,若湘“啊”的一聲尖叫,旋即兩眼一發黑,軟軟的就往地上倒去。蘇雀來不及思考,長臂伸出,將姑娘攬入懷裏。

    若湘倒好,睜眼看見蘇雀的臉幾乎貼到了自己鼻尖,連個招呼都沒打甩手就是一巴掌。蘇雀被她打懵了,還想著解釋,“姑娘誤會了,你”

    素兮聽見叫聲從宮廊深處轉出來,見兩人姿勢曖昧,一時不知如何開口。卻見若湘又是一巴掌,硬讓蘇雀兩邊臉頰都印上了鮮紅的手掌印。她咬牙切齒道:“liú máng!”

    蘇雀冷笑兩聲,猛然手臂一鬆,任由若湘咣當掉在地上。

    “喂!”若湘痛得紅了眼眶,翻身站起,張口就要罵,“混蛋!你幹嘛鬆手?你是故意的!”眼睛一眨,就掉下眼淚。或許她在蓅煙身上學會的唯一一件東西,就是受了委屈我要哭,痛了我要哭,不高興了我要哭總之,不痛快的時候,就要以痛哭來解決問題。

    “你哭什麽?”

    蘇雀七尺男兒,再鐵石心腸,也招教不住有姑娘在自己麵前淚流滿麵。

    素兮快步走過來,拿帕子在若湘臉上胡亂擦去眼淚,輕聲道:“有委屈好好說話,不許在大rén miàn前失禮。”若湘越發覺得難受,又是痛又是委屈,眼淚便如珍珠似的往下滾。

    素兮乃枕霞閣的掌事宮女,院子裏出了任何事都有她的一份責任。她見蘇雀麵目僵硬,沒有絲毫笑意,連忙福了福身,“奴婢叫素兮,乃枕霞閣掌事大宮女。若湘年紀尚幼,有失禮之處請大人多多擔待。”說著,便扯了扯若湘,“快給大人賠禮道歉。”

    在宮裏,哪裏有宮女的人權啊,任何的錯誤,首先都要怪在宮女身上。

    位低者永遠鬥不過位高者,此乃紫禁城的真理。

    若湘不服,但素兮在,她沒有辦法反抗,漸漸也恢複了理智。她邊落淚邊福身,“奴婢失儀,請大人恕罪。”蘇雀沒有說話,但也沒有動怒。

    於是素兮牽住若湘的手,說:“奴婢等先行告退。”若湘抽抽搭搭的,任由素兮拉著往回走,走了幾步,卻聽蘇雀在身後道:“若湘姑娘。”若湘回頭,忍不住沒好氣的衝他使性子,“幹什麽?!”她語氣不善,被素兮狠狠瞪了一眼。

    蘇雀走到她麵前,遞給她一方素帕,“剛才如果你不打我,我也不會鬆手。咱們算扯平了。”若湘愣了半響,遽然往他手上一拍,反而怒目而視,“我不要你假惺惺的!總之,咱們井水不犯河水,最好再也不見。”她大步離開,連素兮在後麵喊她也不答應。

    倒是木兮,從廚房那頭跑來,“素兮,熱水都備好了,廚房問可要預備晚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