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七章:久旱逢甘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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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蓅煙貪睡,康熙素來慣著她。聽她呼吸漸重,便輕聲輕腳起了身,命人撤下殿中用於降溫的冰山,仍舊坐回大案邊批折子。少時,孫國安掀起簾子,欲要說話,睨見蓅煙安睡旁側,忙低了聲音,“啟稟皇上,保和殿大學士陳丙複求見。”

    康熙微微頷首,揮手令他退下。

    蓅煙睡得淺,聞見響動,便慵懶的坐起身,連忙趿鞋,笑言:“我睡著了,你怎麽不叫醒我?”又嘟著小嘴,嬌嗔道:“片刻都不讓你休息,他們也真夠煩的。”在康熙的印象裏,自從蓅煙在除夕夜撞見鬼以後,整個人都沉悶不語,更別說在他麵前言笑晏晏,或是說些無傷大雅的糊塗話。眼下見她活潑有餘,一掃往日的陰霾,亦知道埋怨,沒嫌她說話沒有輕重,反倒覺得高興。他扶著她起身,正色道:“朕很高興。”

    “高興什麽?”蓅煙拿眼瞪他,“是不是嫌我煩,耽誤你的國事了?”

    她麵上雖如此,其實心裏一想到眼前觸手可及之人就是自己的玄燁,她便欣喜若狂到仿佛可以忘記一切的苦難和委屈。沒有任何事,比能和他在一起更重要。

    康熙搖搖頭,捏住她的下巴,眼睛細細的打量著她的臉頰,“朕高興,你又變成了原來的樣子。你不知道,自從除夕你大病一場後,便整日心事重重,朕怎麽哄都哄不好你,你可知道朕的委屈?這兩天你性情大變,知道挖苦朕了,說明朕的蓅煙又回來了,所以朕高興。”

    聽著他的話,蓅煙動容,鼻尖一酸,眼淚便滾了下來。

    “我知道,我都知道。”蓅煙用額頭去蹭他的下巴,青色的胡渣硬硬的癢癢的戳著她的皮膚,是她熟悉的感覺。在過去的大半年了,她做夢都像蹭一蹭他的胡渣。

    康熙不明白她為什麽會哭,於他而言,過去的半年裏,她近在咫尺。

    他替她抹去眼淚,整理好衣裳,抿過發簪,“你先回去,朕夜裏去看你。”他牽著她往外走,一頭撞見幾個保和殿的大學士站在門口候駕,眾人陡然撞見皇帝牽著妃嬪出來,皆嚇了大跳,連忙屏聲避讓。康熙一路把蓅煙送到乾清門,叮囑了若湘好幾句,“小心扶著你主子,再摔了朕可要罰你。冰西瓜每日隻能吃小碟,不可多食。再者”

    “都知道了!”蓅煙推著康熙往回走,“你快去,他們都等著你呢。”

    待康熙走開,蓅煙朝若湘問:“他每日都這樣叮囑你,你不煩嗎?”若湘一反平常,低著頭說話的聲音也小小的,嘀咕道:“奴婢可不敢煩。”正說著,迎麵走來一個男子,男子揚聲道:“微臣見過江嬪娘娘。”蓅煙還未抬頭,便明顯感覺到若湘身子在猛烈的顫抖。

    蓅煙好奇的望過去,思索片刻,方憶起眼前之人是蘇雀。

    乃若湘的心上人。

    若湘使著暗力要拉蓅煙走,蓅煙不明就裏,簡單的朝蘇雀點了點頭,便隨著若湘快步走入了宮街。蘇雀似乎毫無知覺,讓出路來讓蓅煙若湘經過,臉上沒有絲毫波瀾。

    才轉了個彎,若湘就紅了眼眶,悄悄回頭去看。等再走兩步,便忍不住哽咽起來。蓅煙沒敢隨意開口相問,任由她哭著。等走到了長春門,進了自己的地盤裏,蓅煙才斟酌的話語問:“你與蘇雀發生了什麽?是不是他欺負你了?”

    若湘搖頭,眼淚甩落,哭聲越發大了。

    蓅煙輕輕的攬住她,亦如她當年凡事都擋在自己麵前,願意為自己去死。哭了半響,若湘才抽泣著說,“他他成婚了。我我說我不介意,做小的也行,隻要能留在他身邊,可是可是連做小他都不願意,他說他的妻子會吃醋他此生早已立誓隻娶一人”

    “倒是個好男兒,不枉你喜歡他。”蓅煙是真心實意的誇讚,在大清朝,但凡有些勢力錢財的人,都要娶上三妻四妾。更別說他是禦前侍衛,家世顯赫。能做到隻娶一個妻子,麵對鍾情於自己的姑娘而能夠把持得住,起碼能證明此人可值得托付終身。

    若湘一生氣,就沒有尊卑,“你到底是幫他,還是幫我!”

    “如果他答應娶你做小妾,你真的會幸福嗎?他既能娶你,自然就能娶第二個第三個,你之所以無法忘記他,正是因為他是如此鍾情。若湘”或許蓅煙勸得不符時宜,但到底是說到了若湘的心底裏。若湘被人揭穿了心思,有些惱怒,“你別替他說話!”

    她哭花了妝,蓅煙拿了帕子細細替她擦著汗水淚水,“我沒有替他說話,無論什麽時候,我的心都是向著你的。可是既然他有了深愛之人,你又何苦念念不忘?夜裏皇上過來,我讓他替你留意著,讓他給你指婚。如果有好人家,我就把你嫁過去做福晉。”稍一頓,緊緊攢住若湘的手,“你無論何時都要想著,你可是我江蓅煙的人,上刀山下油鍋都有我給你撐著。”

    “呸!”若湘破涕為笑,“你羞不羞,平白無故的誇下海口!宮裏頭,連太皇太後身邊伺候過的得意人兒都沒有被皇上指婚的,何況我!我聰明不如素兮,性子不如暮秋,憑什麽呢。”說到最後,已有幾分淒婉無奈的味道。

    蓅煙攬住她,“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的終身大事,我奉陪到底!”

    小半夜裏,康熙果然來了枕霞閣。說真的,這半年裏,康熙甚少在蓅煙屋裏過夜。一來蓅煙有孕,不是她侍奉康熙就寢,倒是康熙總要半夜起來給她端茶倒水。二來蓅煙終日悶悶不樂,康熙再好的耐心也消磨了不少。這些,蓅煙都知道。那些沒有經曆過的記憶像泉水一樣慢慢的浮現在她的腦海,她雖然沒有經曆,但卻能看見。

    一進枕霞閣的門,康熙就明顯感受到了與平時不一樣的氣氛。

    蓅煙歪在偏廳羅漢床裏,衣帶漸寬,兩隻如白玉般的小腳丫子露在寢袍外,懶懶的搭在床邊。屋裏一個人都沒有,連引著康熙進屋的素兮也立時退了出去。蓅煙咬著半隻香蕉,做出蠱惑妖魅的樣子。這是她以前在港劇裏麵看過的,那時候不明白,後來與康熙有了肌膚之親,侍寢時曾有嬤嬤指點過一次,再後來,她就像突然開了竅似的,對男女之事已然明白。

    她懷著身孕,肚子奇大,好幾次皇後都忍不住問禦醫江嬪是不是懷了雙胞胎。但懷雙胞胎這種事素來有點家族遺傳的意思,禦醫考察了蓅煙祖宗十八代的家譜,得出了結論不是雙胞胎,隻是胎盤比較大而已。此刻蓅煙側躺著,身上的衣裳是半透明的狀態,如同籠著一層白紗在周身。她朝康熙勾勾手指,康熙不是傻子,幾乎是急不可耐的撲了上去。

    在外人看來兩人明明是你儂我儂從未分開過,可在他們自己看來,卻是久旱逢甘露。

    康熙很久沒有動過蓅煙,而蓅煙一直活在對康熙的思念裏。

    兩人情到深處,康熙抱著蓅煙側躺著劇烈動作之時,蓅煙眼前突然閃過一個人的臉,明明是康熙,可他又不是身邊的康熙。她想起那個明明對自己沒有絲毫記憶,卻仍然愛上自己的康熙,又想起那時她死在他懷裏,他攢著那對銀戒指,邊哭邊笑:“你看,你給朕的戒指,從今往後,朕要每日每夜都戴著,晚上睡覺都不取”

    蓅煙從胸口抓過康熙的手,見他戴著一隻綠翡翠的戒指,忍不住質問,“我給你的銀戒指呢?”康熙的臉貼在她潔白的後背上,柔膩的親吻著,他說:“楚研收著呢。”

    小桃紅已經被放出宮,如今乾清宮的掌事宮女是楚研。

    蓅煙頓感失落,“我曾經做了個夢,夢見你跟我說,你要天天戴著那枚銀戒指,晚上睡覺都不取。”康熙哄她,順手就把綠翡翠戒指取了,隨手往地底一丟,“朕明兒就改戴你的戒指,行了吧?”他扳過她的臉,撬開她的唇齒直驅而入,兩人的舌尖相互追逐著,玩耍著,弄到午夜後方罷休。天未亮,康熙已起身,有時候蓅煙不得不欽佩康熙的耐力。無論是床榻上那些事,還是對待朝政國事,他都是世間一頂一的好男兒。

    臨康熙要走了,蓅煙才隔著帷幕道:“昨兒夜裏我托付你的事,你可要記在心裏。”

    康熙看了若湘一眼,回身鑽進蓅煙被窩,在她身前折騰了好一會,才捏著她的鼻尖,笑道:“你的事,朕何時忘記過?”又溫柔敦厚的說:“天還沒亮呢,你再睡會。”停了停,接著道:“生產前都不必去兩位老佛爺跟前請安了,朕已經替你告了假。”

    蓅煙懶懶的嗯了一聲,起身把康熙送到門口。

    康熙說:“你出來做什麽?”她衣衫不整,康熙怕被人瞧了便宜去。蓅煙替他整了整衣袖,“我就想看著你離開。”就像早起的妻子目送丈夫去上班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