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胤禛被針紮

字數:4154   加入書籤

A+A-




    已近凜冬,寒風慘烈剮得人皮開肉濺。因受地震影響,北方諸省居無定所者眾,大街上餓殍遍地,逃至京城討生活的百姓數萬。康熙施仁政有三,一乃豁免受災地區錢糧賦稅,二乃施令各政,府部門全力救濟,開倉救濟。第三則發動地方紳民自相救助。

    江無聽聞戶部要撥數十萬白銀用於賑災,腦子一熱,便給皇帝上了封折子說願意遠赴各地探視民情,承賑災之責。他心裏的鬼主意康熙心知肚明,也沒告訴蓅煙,隻回:“各地餘震不斷,愛卿有此心實乃可貴。”一聽有餘震,江無立馬又跟上一道折子,推諉說:“臣願為皇上鞠躬盡瘁,然今日腰間突發病症,大夫說要修養十天半月方能下地,故而請辭。”

    蓅煙從佟嬪嘴裏得知此事,聽出挖苦的成分,替不中用的老爹打掩護,說:“他年輕時摔過腰椎,後來一直沒能痊愈,想必是犯病了。”蓅煙一語雙關,江無確實是“犯病”了,犯了上躥下跳、膽敢欺上瞞下的病。回枕霞閣便給江無寫了一封信,信裏將他痛斥,板上釘釘的說:“如果再不知道安分守己,就把你送回長沙去!”

    她的信康熙會過目,見她義正言辭,康熙倒沒話可說了。遂吩咐傳信之人,“你同江大人說,藏北有神醫可治腰椎陣痛,是否想去?”這可真把江無唬住了,數日都沒敢出門,躲在家裏長籲短歎,跑去向蓅煙母親討饒,“你入宮幫我說兩句好話。”

    大雪紛揚,紫禁城被埋在白色裏,與天地融為一體。江夫人及蓅煙母親天未亮便候在宮門口,渾身都快凍僵時,宮門才緩緩開啟。兩人從東華門進,手中暖爐早已冰涼,雙腿似木棍般往前挪動。至枕霞閣門口,又候了兩刻鍾,方見若湘迎來,“請兩位夫人入殿。”

    從江府跟進宮伺候的兩個丫頭被攔在門房處烤火,知道宮裏規矩嚴明,唬得連說話都不敢大聲,趴在窗台前悄悄往裏頭窺視。一人細不可聞的歎:“院子好大,那兒拴的是梅花鹿嗎?”另一個哈著熱氣,鄙夷道:“有何大驚小怪的,你又不是沒見過鹿!”采兒端著茶水穿過院子走過來,進了門,衝丫頭們笑道:“過來吃茶罷!主子特地賞的!外頭可吃不到呢。”

    丫頭們皆不知采兒身份,見她穿戴齊整,肌白膚嫩的,不像是粗使之人,便忙的福了福身,說:“姐姐客氣了。”采兒將茶壺擱在小爐子旁,說:“都安心坐著吧,夫人們隻怕要用過午膳再走,你們中午想吃什麽?我讓廚房給你們做。”丫頭們哪受過此等待遇,連忙推辭:“不用了,不用了,我們帶了饃饃,在爐子上烤一烤,最香了。”

    采兒用紅釉小瓷杯倒滿香茶,捧與二人,說:“可是江主子吩咐我好好招待你們,你們不要客氣,否則沒法交差哩。”又道:“你們慢慢吃,我去拿些點心來。”

    一時馬貴人與僖嬪過來,兩個丫頭從小門裏朝外看見打扮嬌豔畫兒似的美人從雪中走來,倏地從凳子上站起,局促不安的杵著,行禮也不是,不行禮也不是。

    馬貴人朝裏間望了一眼,溫和的笑問守門奴才,“可是江主子的家人?”

    成二點頭哈腰,“跟著江夫人入宮的,命她們在這兒歇腳呢。”馬貴人點點頭,思慮片刻,說:“如此,我們不便打擾,還是回去了。”語畢,攜著僖嬪走了。兩個丫頭看得眼睛發直,一個說:“我以為四夫人已經夠美了,想不到宮裏的娘娘跟天仙兒似的。”她們越發不敢四處亂動,恭謹坐在火爐旁,望著窗外綿綿大雪,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話。

    午時末分,采兒提著兩隻食盒過來,往小桌上依次擺開菜碗,笑說:“聽夫人說你們是長沙人,便都依著湘菜的口味兒做的,你們盡管吃,若少了可以再添。”最後又端上兩碟新鮮果子,說:“宮裏種的柿子和石榴,還有外頭貢來的香橙,主子特別賞的。”

    丫頭們連忙謝恩,采兒一走,便撿了筷子胡吃海喝,“好久沒有吃過這麽香的飯菜,如果我能留在宮裏當差,肯定會幸福死!”另一個扒著白米飯,鬼笑道:“還能見到皇上呢。”一提皇帝,皇帝就來了。他不知道蓅煙留了人吃飯,也沒注意門房裏兩個陌生的丫頭,徑直就進了裏殿。聖駕的儀仗最為有排場,十幾個人跟在後頭端茶的端茶,拿毛巾的拿毛巾,還有端尿壺的,以備皇帝隨時要小恭。她們也被留在門房吃水歇息,沒有召喚便不用到跟前伺候。丫頭們哪見過如此架勢,果子也不敢吃了,躲到角落裏,怔怔聽著禦前的宮人閑話。

    一個嬤嬤筒著雙手,站在門邊哆嗦著跺腳,好奇的睨了丫頭們兩眼,猜到是宮外的人,懶於理會,與同伴說:“聽說宣貴妃跪在慈寧宮,跪了一響午了呢?”有人湊上去,“天這樣冷,太皇太後如何忍心啊!”又有人壓低著嗓門,道:“有何不忍心的?誰能想到宣貴妃是如此心狠之人?連繈褓嬰兒都不放過,怕是嫉恨德主子,才會拿針紮四皇子...”

    她話沒說話,已被穿著黑袍的太監打斷,“你可別瞎說,讓人聽見了,有你好受的...”他們嘀嘀咕咕,似乎忌諱著外人,說話的聲音愈低,到最後幹脆閉了嘴,圍在火邊假寐。

    康熙到了廊下方知道江家的人沒回去,蓅煙領著繼母、親母出門相迎,笑道:“我們在吃火鍋呢,你要吃嗎?”康熙在蓅煙眼裏是個凡人,在其他人眼裏可謂天神。江夫人一聽此言,嚇得打了個飽嗝,慌裏慌張捂住嘴,偏過臉去。康熙原本就沒有用午膳的習慣,隻是偶爾陪蓅煙吃而已,但即使是便餐,與皇帝同席誰也別想真的吃什麽。

    眾人簇擁著進屋,康熙悄悄捏了捏蓅煙的手,“你們吃,朕去歇一會。”

    既是皇帝來了,絕無把皇帝撂在一邊的理。江夫人隨即跪安,與蓅煙母親卻身退下。康熙脫了鞋襪,盤膝坐在炕上取暖,說:“你去送送你娘。”蓅煙擰了巾帕伺候康熙洗手淨臉笑著搖搖頭,“你來得正好,省得她們要走,我心裏頭發慌。”

    那個穿越到清朝後認的娘,已然像她的親娘一樣了。

    解了衣扣侍奉康熙躺下,又往腳邊擱了兩個暖手爐,待他沉沉呼吸,蓅煙便披上鬥篷去蘭兒屋裏。蘭兒的房間早已分到原先馬貴人的住處,坐落在枕霞閣南邊的一排屋子裏。她已經能吃湯飯和爛肉,蓅煙盯著她吃了大半碗飯,哄著她睡著了,才回自己寢殿。

    康熙剛剛醒了,他坐在炕邊,底下有人跪在踏板旁侍奉穿鞋——竟然是德嬪!蓅煙不高興,很不高興。德嬪猶不知蓅煙已經回了,絮絮道:“您上回說好吃的那種陳皮丹,臣妾又做了兩壇子,味道還沒嚐過,等著皇上開壇子呢。”康熙慵懶昏沉,正要隨口答應兩句,一抬眼看見蓅煙滿臉怒容的站在花廳裏盯著,頓時清明,忙朝外道:“你剛才去哪兒了?”

    蓅煙寒聲一笑,“德嬪是何時來的?實在怠慢。”

    德嬪起身時已收斂了媚色,露出乖順溫婉的模樣,福身道:“見過江主子。臣妾有急事向皇上稟告,沒來得及向您通傳,請您恕罪。”蓅煙脫下鬥篷,從被窩裏端出一隻暖爐抱在懷中,眼睛瞅著康熙,知道定是他讓人進殿的,越發的生氣。

    “你找皇上都找到我這兒來了,可見真是事出緊急。說吧,什麽事。”蓅煙坐到康熙身邊,令康熙動彈不得,隻能陪她坐著。比起德嬪知道獻媚康熙,手段下流,蓅煙更知道如何光明正大的借康熙的偏愛給妃嬪們下馬威。

    德嬪見兩人依肩而立,自己像是主人家的奴婢似的戰戰兢兢,心裏很覺窩囊,卻絲毫沒有辦法,隻能忍辱負重,說:“雲主子去給宣主子請安時,無意間發現胤禛手臂上有許多針眼,便懷疑是宣主子虐待胤禛。太皇太後聽聞,命宣主子跪在廊下反省。臣妾以為,宣主子疼愛胤禛有目共睹,絕對不可能虐待他。況且宣主子跪了三四個時辰了,今日天寒地凍,再跪下膝蓋可就廢了!故而臣妾想求皇上替宣主子求求情...”

    她泫然欲泣,眼眸中裹著一眶淚水,如皎花照水,猶似弱柳扶風。

    但凡是個男人,大約都會心生惻隱。

    康熙道:“朕去瞧瞧就是,你不必因此介懷。況且,若宣貴妃當真傷了胤禛,自然罪不可赦。”他既如此說,蓅煙滿腔的怒火隻能憋在心底,總不能當人麵拂他的聖意。見康熙起身要走,德嬪斜睨了蓅煙一眼,裝出一副愧疚的樣子,又似在挑釁。

    蓅煙笑了笑,平靜的說:“我好久沒給太皇太後請安了,我同你們一起去。”

    德嬪忙道:“天氣嚴寒,江主子何必...”話未說完,卻見康熙已攢住蓅煙的手指,說,“好涼!前頭朕賞你的狐毛大氅怎不見你穿?素兮,把你主子的大氅尋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