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最熟悉和最喜歡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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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時候,楚柔打水在房中洗了澡,正要往廊下梳頭,忽見樹叢裏人影攢動,便走近了兩步,問:“誰在那兒?”一個嬤嬤走了出來,楚柔認識她,乃胤禛的奶媽子,遂忙的行了一禮,“嬤嬤好。”嬤嬤麵色訕訕,衝她回了禮,也不說話,一轉身就悄悄進了德嬪的屋。

    楚柔見裏頭來客,忙擦幹手心,在茶房裝好茶水,端著漆盤款款入裏殿奉茶。簾幕低垂,屋裏隱隱有說笑聲,楚柔沒仔細聽,掀簾入內,一頭撞見慎兒把一隻荷包塞進嬤嬤懷裏。嬤嬤半推半就,接連笑道:“主子放心...主子放心,奴婢一定辦得妥妥...”

    “誰讓你進來的?”德嬪怒目圓瞪,似要將人活剮。

    楚柔渾身一顫,茶盤摔落,碎瓷四濺,茶湯汁水流了一地。她誠惶誠恐跪下,“奴婢失儀,請德主子恕罪。”嬤嬤見德嬪不悅,自己又是外人,忙福身道:“奴婢告退。”

    德嬪斂住怒意,親熱的笑道:“您慢些走,我便不送了。”

    嬤嬤連連道:“主子客氣。”待人出了門,德嬪二話不說,揚手便給了楚柔一巴掌,“你長點記性,往後沒我的命令,不許你出入內殿,聽見了嗎?”楚柔委屈至極,她隱約覺得德嬪與嬤嬤之間甚為奇怪,但那嬤嬤乃胤禛的奶媽子,德嬪想討好她也沒什麽奇怪,遂並未多想,胡亂收拾著地上碎瓷片,戰戰兢兢道:“奴婢遵命。”

    等楚柔端著茶盤退下,慎兒假裝隨意道:“主子若討厭楚柔,盡可讓內務府將人領走,再換一個乖巧的人來。她終日鬼鬼祟祟的,一會去奉茶司,一會去枕霞閣,鬼曉得她會說些什麽。”德嬪已平息心緒,攤開一張宣紙,研墨謄寫經書,“你也知道她姐姐乃乾清宮的掌事宮女,與江妃來往過密,怎麽不讓著她些?”

    慎兒猜不透德嬪心中所想,諂媚道:“乾清宮掌事算什麽?也都是奴婢罷了。再說,江妃怎能和主子您比,她連生了兩個公主,有何盼頭?”她的話鑽進了德嬪心坎裏,但德嬪不為所動,隻是冷笑道:“我知道你有股機靈勁兒,在我跟前就別裝模作樣了。總之,楚柔不能動,隻要她一日在我手裏,是我的奴婢,便如同把楚研捏在手裏一樣。”

    夜幕降臨,壽康宮後殿燈火昏暗,甬道上稀稀疏疏的點著數盞壁燈。半人高的野草幾乎要埋過曦兒頭頂,若湘和素兮打著燈籠在前麵開道,好不容易才穿過庭院,走到淑妃寢殿前。兩個缺了牙口的老嬤嬤穿著夾衫哆嗦著在廊下吃酒夜值,見了人來,連忙慌裏慌張起身,又絆到板凳摔了個底朝天。胤曦噗嗤一笑,指著老嬤嬤道:“她們好搞笑!”

    “搞笑”這種形容詞語,也是在蓅煙那兒學的。

    蓅煙橫了她一眼,狠聲道:“下回你摔跤了,額娘也站在旁邊笑你。”語畢,提裙上前,親自將兩位老人扶起,問:“有沒有受傷?”老嬤嬤們沒見過江妃,一時有些躊躇,倚著蓅煙的力氣站起,拍著屁股露出門牙,笑道:“沒事沒事,您是...”

    胤曦驕縱道:“沒眼力見兒的,連江妃娘娘都不認識!”

    老嬤嬤們一聽,忙的要跪下,“奴婢見過江妃娘娘。”蓅煙一手攙著一個,說:“不必行禮了,咱們是來探望淑太妃的,勞煩你通傳一聲。”

    老嬤嬤答應著,引著蓅煙等人往裏走,嘴裏說:“腳下黑,您慢著點兒。”蓅煙環顧四周,隻見樹木蔥蔭,黑黢黢的房梁矗立遠處,蟲鳴貓叫,每走數百米方有一盞小燈。未至寢殿門口,便聽見裏頭有罵聲傳來:“喊了半天沒人答應,都幹什麽去了?給我倒碗熱茶來。”音落,便有宮女扭身出來,一見蓅煙,連忙行禮,驚訝道:“奴婢給江妃娘娘請安,給曦公主請安。”

    蓅煙道:“勞煩通傳。”

    宮女沒往屋裏走,站在門檻邊微微挑起簾子,猶猶豫豫的說:“太妃,江妃娘娘來瞧您了。”淑太妃對江妃有所耳聞,畢竟是宮裏最得寵的妃子,誰沒有聽過一兩句閑話呢?可她與江妃素無瓜葛,她實在無法料想,便問:“江妃?枕霞閣的江妃?”

    蓅煙客客氣氣道:“正是臣妾。臣妾來給太妃請安。”

    淑太妃依然坐著沒動,她的思慮甚多,一來先皇駕崩後,她們這些太妃在宮裏已經沒有任何地位,連住處都被讓出來,一個個全部搬進鳥籠似的壽康宮。二來她從未與康熙的後妃有過牽扯,也沒有利用價值,在宮裏嘛,講的都是你來我往,你若沒有可利用的地方,我又何必與你來往?她想了又想,才洋洋道:“進來吧。”

    到底她是長輩,無論怎麽說怎麽做都不算失禮。

    胤曦不願進去,蓅煙拎著她的脖頸,低聲說:“你把東西還回去,乖乖道歉,這事就算過去了。否則...”一頓,齜牙道:“讓你皇阿瑪來教訓你!”

    淑太妃見素兮懷裏抱著一盆蘭花,甚覺眼熟,正是狐疑間,聽見蓅煙客客氣氣道:“是胤曦無禮,瞧著蘭花好看,就擅自拔了回去。”淑太妃一聽,頓時火冒三丈,她原本盤膝坐在藤椅裏洗腳,聽蓅煙說完話,氣得把腳盆一踢,弄得水花四濺。

    胤曦到底有些懼怕,往蓅煙身後一躲,眼巴巴的抬頭,“額娘,我不敢!”

    蓅煙反手抱著她的肩膀,拍了拍,輕聲說:“犯了錯不打緊,但是要知錯就改。你乖乖的給淑太妃道歉,淑太妃大宏大量,一定會原諒你。”胤曦低頭想了想,終於鼓起勇氣慢慢走到中間,屈膝道:“是曦兒頑劣,請淑太妃原諒。”又揚起臉急切的解釋,“這些天我都每天記得給蘭花澆水,給它們擦葉子上的灰塵...”

    慈寧宮通火輝煌,與壽康宮全然是兩個世界。澡房中白霧繚繞,數十名宮女穿梭其中,太皇太後雙手搭在浴桶兩側,闔著眼眸,任由玉竹挽袖揉捏著肩膀。玉竹說:“前頭淑太妃被偷的蘭花找到了,是大阿哥頑皮,將蘭花拔了送給曦公主玩。”

    太皇太後唇角微微一勾,“你如何知道了?”

    “方才壽康宮的人來稟告,說江妃領著曦公主去淑太妃跟前賠罪了。”兩名宮女端著香盒巾帕侍立旁側,玉竹捏了一撮香粉,放在掌心化開了輕輕抹在太皇太後肩膀,淡淡的桂花香輕盈的散開,融在水霧裏,飄得滿室宜香。

    太皇太後睜開眼,拂著胸前飄蕩的玫瑰花瓣兒,驚訝道:“賠罪?胡鬧!”

    “胡鬧!”

    康熙躺在床榻上,枕著手臂對蓅煙說,“曦兒是堂堂大清的和碩公主,折了一盆花算什麽?你未免太大驚小怪!”蓅煙趴在枕邊,撐著身子,雙手揪住康熙的指尖玩,“她不是折了一盆花,她是偷了一盆花!”他的手指修長有力,像佛堂裏觀音菩薩泥塑的手指。

    康熙悠悠的說:“她哪裏是真的要偷,隻是頑皮罷了。你大張旗鼓的跑去同淑太妃道歉,明兒宮裏人全知道了,都要笑話你,笑話曦兒。”許是太久沒有和康熙好好說話,蓅煙難得沒有同他鬧脾氣,撇撇嘴輕聲說:“有什麽好笑話的?知錯就改善莫大焉!”又想起將來胤礽兩廢兩立,未必與康熙這般高高在上的心態沒有關係,便說:“你可別嬌慣著胤礽。”

    “你說朕嬌慣他?”康熙露出一絲嘲弄,“朕嬌慣誰都不能嬌慣他!”

    蓅煙突然不想和他談論熊孩子的教育問題了,軟軟的貼在他胸口,說:“你別動,眉毛上有個東西,咦,這是什麽呀?”康熙果然一動不動,“方才曦兒要看架子上的書,許是朕幫她拿書的時候沾了灰罷。”

    蓅煙一點點的往前擠,鼻尖抵著鼻尖,趁著康熙不注意時,驀地往他喉結上一咬,呼吸交纏,康熙頓時會意,攬著她的腰費力往旁側一滾,反客為主,欺身在上,笑道:“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調戲朕?”他雙肘撐在兩邊,指尖慢慢的撫摸著她的眉眼、鼻尖,輕柔如細雨般的吻點在頰邊,他滿臉愧疚,說:“地震的時候,你替朕擋住樹枝,朕真的很感動。”他摩挲著摸到她的後勃頸裏,揉著疤痕,“看到你血肉模糊,朕的心都揉碎了。”

    蓅煙瞪著眼睛看他,似笑非笑,“是真的嗎?你就那麽喜歡我?”她的掌心放在他的胸口,感受著鏗鏘有力的心跳,“隻要你這裏有我,我願意付出任何事。”

    “你養傷的那段時日,朕沒來看你,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沒有那麽小氣,知道你忙。”蓅煙淡淡的笑著,雙手搭上他的肩膀,紅唇輕咬,流露出女人的嫵媚,向他命令道:“親我。”康熙的吻一點點的覆蓋上去,是溫柔的溫熱的溫潤的,是她最熟悉和最喜歡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