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烏爾袞是你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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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延禧宮燈火搖曳,暈黃的光亮淺淺的照映著窗下白雪,蓅煙深一腳淺一腳的穿過前院,到了月台,方見惠妃立在廊下堆笑迎接,“你來得正好,太皇太後賞了胤褆半筐龍眼,南邊運來的,正要吃呢。呆會你帶些回去給兩位小公主嚐嚐鮮。”她熱情親厚,蓅煙滿腔的怒火無處可安放,隻能陪著笑,“是太皇太後賞的水果,你留給胤褆吃罷。”又假裝不經意問:“胤褆呢?”惠妃引著蓅煙往屋裏走,親自掀起門簾,“他呀,上完學回來,不知生了誰的氣,悶悶的衝我發火,我讓他回書房謄寫金剛經靜心去了。”

    殿中暖烘烘的發熱,惠妃殷勤的伺候蓅煙脫了外衫,問:“中午我去景仁宮瞧了眼宣貴妃...宣嬪,懨懨的躺在床榻裏,要死不活的樣子,看著真叫人難受。”她替蓅煙掛好外衫,歎了口氣,“她確實做得過分了些,若有人對胤褆紮針,我非得拚命不可。”說完,若有所指的說:“德嬪算是能沉住氣的,還為宣嬪求情呢。”

    惠妃是何等人?她是入宮最久的幾位妃嬪之一。當年平妃為了當皇後鬧得你死我活,惠妃在其中推波助瀾,最後竟能全身而退,憑此一條,也難怪她穩坐妃位堅如磐石。

    蓅煙記得康熙在耳邊說的話,“不能說的就不要說”,便轉了風頭,說:“其實今兒我是為著胤褆和胤曦打架的事特地拜訪。”她才不信惠妃不知道哩,就算胤褆不說,身邊侍奉的大大小小的奴才能瞞住?再看惠妃臉色,果然是一副了然的模樣。

    惠妃雙手相疊擱在膝蓋邊,“小孩子打架嘛,實在平常,難為你大風大雪的走一趟。”語畢,推了推裝有龍眼的紅釉小碟,客氣道:“很甜,你嚐嚐嘛。”

    蓅煙沒說自己宮裏擱著一筐子呢,皇帝賞的,隻是沉沉的說:“曦兒與胤褆一塊兒長大,兄妹感情素來和睦,為著一個烏爾袞傷了和氣實在不值得。”惠妃以為蓅煙站在胤褆這邊,神色一鬆,笑了起來,“誰說不是呢!”

    “可是...您不覺得烏爾袞特別可憐嗎?無父無母的,寄養在親戚家裏,又入宮當奴才,半大的人...”蓅煙沒說完,惠妃聽著不順耳,插嘴道:“你這話可不對,他入宮當奴才是胤褆抬舉他,多少人排著隊都沒有福分給皇子們當伴讀呢。胤褆打他罵他,都是他的福分。再說,曦兒畢竟是公主,總和哈哈珠子們混在一起,現在年紀小沒什麽,等長大些保不準有人說三道四!到底...男女授受不親!”

    她一句話堵得蓅煙恨不得甩她一巴掌。

    惠妃容不得任何人挑胤褆的刺。

    枕霞閣外胤曦與烏爾袞在堆雪人,胤蘭跟在姐姐後邊像個小尾巴。胤曦有點嫌棄,站在院子裏衝裏頭喊,“暮秋姑姑,你把蘭兒抱走,她總是擋我的路,真麻煩!”胤蘭聽見,癟著嘴要哭,小手攢住胤曦的袍角,嚅嚅的喊:“姐姐,姐姐...”

    旁邊侍奉的嬤嬤都很畏懼胤曦,沒人敢勸的,都等著暮秋過來。暮秋在裏頭不知做什麽,沒有聽見胤曦叫喚,急得胤曦跺腳,朝胤蘭不耐煩道:“就知道哭,就知道哭,你還會什麽?”

    烏爾袞搓搓手中的雪沫,蹲在胤蘭跟前把她背起來,笑道:“我背著她,就不擋你的路了。”胤蘭短短的臂膀圈住烏爾袞的脖子,開心得手舞足蹈。

    胤曦輕視的橫了他一眼,沒有說話,繼續用小鏟子刨雪。烏爾袞背著胤蘭,胤曦要他往東他就往東,要他往西他就往西,脾氣好到歎為觀止。雪人堆好了,仍不見蓅煙回來,見天色漸黑,胤曦便道:“你先出宮吧,明兒我告訴你情況。”

    烏爾袞放下胤蘭,幹脆的說:“好。”

    他正要往外走,胤蘭忽的喚了一聲“額娘”,胤曦抬頭一看,果見蓅煙從暮黑中走來。烏爾袞倏的跑到胤曦身後,局促不安的盯著胤曦的後腦勺。

    胤曦下令,“快哭!”

    等蓅煙走到跟前時,烏爾袞已經醞釀好了情緒,滿麵淚水,喉嚨哽咽。蓅煙瞧著實在可憐,拉著他進了屋,說:“以後胤褆打你,能躲你就躲,能跑你就跑。明兒我就跟皇上說,讓你給胤曦做哈哈珠子。你願意嗎?”

    烏爾袞長這麽大,沒有人問過他的意見。父母去世的時候,由族中長輩安排住進了伯伯家。選哈哈珠子的時候,是胤褆在他的名字上麵畫了圈圈。他是海上的浮萍,空中的雪絮,飄到哪兒是哪兒,由著世人推來擠去。他明明比胤曦大一半的年歲,卻沒有主見,眨巴著淚眼偷睨胤曦——蓅煙算看出來了,他都聽胤曦的。

    胤曦斷然拒絕,雙手抱胸說:“額娘,你見過公主身邊有男人當伴讀的嗎?胡鬧!”那語氣,和康熙一模一樣。蓅煙橫她,“烏爾袞算男人嗎?他是男孩,不是男人。反正事情就這麽定了,明天我就同你皇阿瑪說。如果烏爾袞成了你的哈哈珠子,胤褆便沒有理由欺負他了。”

    “額娘你獨斷專行!”曦兒很不滿,嚇得烏爾袞後退一步如芒刺在背。

    “我就獨斷專行了,你想怎樣?”蓅煙瞪眼叉腰,跟自己女兒杠上了。

    迫於蓅煙的淫威,曦兒隻好忍辱答應。

    翌日,康熙政務繁忙,沒空召見蓅煙。蓅煙可能是久居深宮,除了教養兩個孩子,實在無事可做,又瞧著烏爾袞可憐,便將他的事兒上了心,竟然候在西暖閣等了一天。吃了早膳過去,康熙不見她,於是她等了一上午。響午時回枕霞閣吃膳,睡了兩刻鍾,下午又坐轎來了西暖閣,康熙還是沒空見她。蓅煙難得有耐心,坐在偏殿拉了楚研來閑話。

    楚研說:“快過年了,廣西戰事未平,蒙古又禍起蕭牆,萬歲爺天未亮起身,忙得現在都沒喝一口水哩。”又悄悄的說,“昨兒宣嬪的阿瑪來信了,求皇上開恩呢。”蓅煙壓根就不想聽這些事,尤其是宣嬪的事,便一本正經道:“有些事你心裏明白就好,千萬別亂說。”

    “噗嗤。”楚研捂嘴一笑,“果然有些當娘娘的架勢了。”又斂了斂神色,起身把簾子放下,故意朝外說:“真冷。”順便往四下瞧了一眼,見沒有人注意,方對蓅煙說:“楚柔告訴我,她在慎兒的床底下發現了兩根很長的銀針。”她說這話的意思蓅煙完全明白,但她裝作不明白,反而問:“慎兒是誰?”

    “慎兒就是德嬪身邊的貼身丫頭呀!”楚研說。

    蓅煙好似沒聽見般朝窗外伸長了脖子,道:“我好像聽見劉敬忠的聲音了,你幫我去看看,是不是裏頭散了。”楚研欲言又止,答應著出去察看。

    康熙一天從早忙到晚,飯沒有吃,水也沒有喝。他低頭翻閱折子,眉頭緊蹙,手中舉著朱砂毛筆,要下筆又沒想好寫什麽,正覺為難。旁邊忽有人說:“喝水嗎?”康熙視線不離折子,擱下筆,伸手去接茶盞。手舉了半天,都沒有人侍奉,他才茫然的抬起頭。

    蓅煙端著朱漆盤子,盤子裏放著一籠金絲饅頭卷,一屜小籠包,一碗雞湯和幾碟醬菜,熱氣騰騰的冒著白霧。她盈盈立在眼前,低眉淺笑。

    康熙一愣,聽見自己的肚子咕嚕嚕的大叫。

    趁著康熙丟開折子專心吃饅頭的檔口,蓅煙眼疾嘴快的把胤褆和烏爾袞之間的糾葛說了,又把想讓烏爾袞做曦兒的哈哈珠子一事給稟明了,說完小心翼翼瞅著康熙的臉色,道:“你覺得如何?”或許康熙當時是餓慌了,頭腦不甚清醒,又或許,他剛剛處理完三藩動亂、蒙古要挾,湖廣賦稅等國家大事,覺得無論是烏爾袞給曦兒做哈哈珠子,還是曦兒給烏爾袞做哈哈珠子都算不了能到禦前說的事,又或許他壓根沒仔細聽,隨口就答應著,“你看著辦就成。”

    “你答應了?”

    蓅煙沒想到這麽容易,她從昨兒晚上就開始準備了幾倉庫的話,一句都還沒用上哩。康熙吃飽喝足,有點兒犯困,眯著眼朝她招招手,讓她坐到自己身邊歪在她肩膀,迷迷糊糊道:“你替朕去瞧瞧宣嬪,孫國安說她病了。朕眯會眼睛,你別走。”說完,掌心握住她一隻手擱在膝蓋上,片刻的功夫竟然睡著了。

    蓅煙回枕霞閣時,天已墨黑。胤曦雙手抱胸站在門口,見蓅煙滿臉喪氣,以為康熙沒答應,遂露出輕蔑的神色,道:“我就說嘛,如此荒唐之事,皇阿瑪怎麽可能答應?你也別難過了,我讓若湘姑姑預備了火鍋,咱們吃涮羊肉吧。”

    小家夥一副大人的樣子,真叫人討厭。

    蓅煙往她頭上敲了一記,展露笑容,得意洋洋道:“額娘求你皇阿瑪辦的事,哪一件他不答應?明兒你就同胤褆說,烏爾袞是你的人了。”她哼著小曲兒愉快的進了寢殿換衣裳,大呼小叫喊若湘,“快點擺膳,我都快餓死了!”

    胤曦緊抿著唇,氣得跺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