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皇後是靠著爹才當上的皇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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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皇太後知道胤曦的伴讀是個男孩子時,已經到了年關。她生著病,懶得宣蓅煙到跟前鬧心,直接叫來康熙罵了一頓。“好好的公主,都被你們給教養壞了。江妃不懂規矩沒有分寸也就罷了,你怎麽也跟著瞎胡鬧?如果不是惠妃領著胤褆過來請安,你打算瞞著哀家多久?”太皇太後身形寡瘦,縮在毯子裏隻剩小小的一團,氣勢卻仍舊不容褻瀆。
康熙坐在一旁賠笑,“正因是公主,朕才隨著她鬧呢。如果是胤礽、胤褆幾個皇子,朕定會嚴加管教。”他坐到床榻邊,替太皇太後腋好被角,像小時候一樣握住她的手,說:“皇祖母,如今宮裏有了皇後,你便少操些心,好好養好身子。明年開春,朕打算侍奉您去新建的院子住幾月,那兒臨海,天氣和暖景色也好。”
“你在西邊建了院子?哀家怎麽不知道?”太皇太後唬著臉,極為不悅。自從皇帝親政,太皇太後的權利日漸式微,如今眼看著皇帝要把她架空了,她心裏實在堵得慌。
“一處小宅罷,咱們微服過去,越少人知道越好。”康熙輕描淡寫,繼續說:“朕瞧著胤曦那孩子,性格最像您呢。”太皇太後隻道他存心幫著江妃說話,便不大樂意的說:“哀家的出身可不是公主!你這是在嘲弄哀家!”
“孫兒可不敢!”康熙依然和顏悅色,“改日您與她講講道理您就知道了。”
待康熙離開,太皇太後想要小恭,底下人一陣手忙腳亂,搬尿壺的挪屏風的預備巾帕溫水的,來來往往一陣吵鬧。太皇太後好不容易坐到特製的凳子上,輕聲感歎,“老咯,真的不中用咯。”玉竹忙的寬慰,“主子萬壽無疆!過完年等天氣一暖,定能像以前一樣健步如飛。”
太皇太後聞之,什麽話都不說,隻是癟著嘴無奈的苦笑。
人,不得不服生死,不得不服命啊。
過了幾日,天氣大晴,皇後趁著蓅煙入坤寧宮請安,挑白了說:“前頭我見你在皇上麵前無大無小,沒有尊卑,心裏有些不大暢快。但轉念一想,你畢竟是漢女,從小離京城遠,身為庶女,又沒有經受過正統教育,不知道宮裏的規矩實在平常。我思量再三,從專司選秀的教引嬤嬤裏挑了兩個老嬤嬤,明日去你宮裏給你講講宮中規矩罷。”
對蓅煙來說,這簡直是奇恥大辱。她憤憤不平,絲毫不知道掩飾自己的情緒,更沒有虛與委蛇,直截了當的說:“我沒規矩卻也是皇上冊封的江妃娘娘,你要我學規矩,可問過皇上了?”皇後一直覺得蓅煙羸弱,在太皇太後麵前屁都不敢放一個,平時在自己跟前也是一副唯唯諾諾畢恭畢敬的樣子,故而未料到她會反駁。惶然片刻,她刻意的揚起怒意來掩蓋自己的驚慌,說:“你竟敢拿皇上的名頭壓我?”
即便身為皇後,雲妃心中也很清楚,不是皇帝偏愛自己,而是因為她的出身。她的出身決定了她今日注定會入主坤寧宮,會成為大清的皇後。
她很怕別人背地嚼舌說皇後是靠著爹才當上的皇後。
蓅煙沒有要和她吵架的意思,掐斷自己的憤怒,努力平和道:“宮裏的規矩我很明白,皇後不必故意為難我。再說...”她調子揚起,眉梢微挑,“你以為,宮裏有奴才敢為難我嗎?我當了這麽些年的寵妃,難道一點兒的威嚴都沒有?”皇後當妃子時,曾兩次見過蓅煙發脾氣,一次砸了西暖閣的玻璃,一次是當著她和皇帝的麵把一碗湯羹給倒了。那時年幼,入宮淺,與康熙的情分尚淡,故而隻覺江妃厲害,康熙寬厚。如今年紀漸長,身居後位,便由衷的能感受到江妃的那種囂張,與康熙的偏寵。可蓅煙口出狂言時,她還是覺得詫異。
隻有蠢人才會把自己的底牌亮給敵人看。
皇上到底喜歡她什麽?
蓅煙一直走出坤寧門方褪去厲色,繼而變得憤懣。她入宮數年,闖出無數事端,凡事皆能以大化小以小化無,卻也從未有人提過要她學規矩。這新皇後,年紀不過十八九歲,當皇後不過三四月,竟敢在她麵前耀武揚威。蓅煙腦子一抽,跑到康熙跟前,實打實的告了一狀。
康熙早猜到兩人必然不和,他當然不會任由著嬤嬤們來欺辱蓅煙,讓她成為後宮的笑柄,卻也沒有明顯的站到蓅煙這一邊,他了解蓅煙的性子,張狂起來連他都製不住,便說:“你可做了什麽不守規矩的事,讓皇後難堪了?”
蓅煙頓時火冒三丈,“什麽叫我做了不守規矩的事,讓她難堪?隻要她不招惹我,我還懶得理她呢!”康熙拍著她的肩,柔聲撫慰道:“她是皇後嘛,凡事往大局著想。”
“所以你是同意讓嬤嬤們來給我立規矩咯?”蓅煙雙手抱胸虎視眈眈的盯著康熙,好像隻要他一句話沒說好,她就要魚死網破鬧一番。康熙輕輕握住她的掌心,牽著她往外走,嗤笑出聲,“既然你覺得不妥,朕陪你去坤寧宮理論理論。”
蓅煙被康熙拖著走了兩步,一想到皇後紅唇緊抿冷冰冰俯視她的神情,忙死死抓住門框,“要去你去,我才不去!”要理論她隻敢找康熙理論,除了康熙,她誰都怕。
“沒關係,朕給你做後盾,你想說什麽就說什麽,朕保管皇後不敢挑你的刺。”康熙一半是玩笑,一半是慫恿,他知道皇後是想借打壓蓅煙在後宮立威,說實話,她打壓誰誰都不敢找康熙告狀,皇後也是沒料到蓅煙不僅傻,而且冒失。
但康熙喜歡啊,每當政事繁冗瑣碎焦頭爛額之時,一想到能來枕霞閣歇一會午覺,或聽蓅煙絮絮叨叨念上半天的閑話,或一起看會子畫本吃碗米粉,他的心頭就會鬆一口氣。
蓅煙其實很好哄,聽康熙如此說,頓時消了大半的氣,神情也柔和了,破天荒的說:“我也有沒做好的地方,不該當著她的麵對你無禮。”康熙心道:“你也知道在朕麵前無禮咯!”嘴裏卻說:“你已經做得很好了。”起碼沒有當眾把怒氣發出來,隻敢悄悄給康熙甩臉色。
“罷了罷了。”蓅煙用勉為其難的神色看了康熙一眼,拖著他回到屋裏,說:“我不跟她計較了。”他長臂一撈,把她攬入懷裏,下巴磨蹭著她的脖頸,適時的轉移話題,“今兒廚房做了米粉啊?”枕霞閣的米粉現在都由專門的廚子每日現做,蓅煙吃多少做多少,甚少有多餘的份。蓅煙點點他的鼻尖,嫣然道:“今兒我們吃麵!”
蓅煙這廂哄好了,皇後那兒還惱著呢。
翌日康熙尋著閑空,特地去了趟坤寧宮,與皇後下了兩盤棋後,方雲淡風輕的說:“江妃性子暴躁,你多擔待些。”又和煦一笑,“她吃軟不吃硬。”他微微斂住笑容,接著說:“朕知道後宮諸事千頭萬緒,有時連太皇太後都難統攝。但你是皇後,應當知道,後宮風平浪靜無事最好。”皇後聰慧,康熙一張口,便已明白過來。
皇後道:“臣妾並未想過要為難江妃,或許旁人會想,臣妾初登後位,定是想拿江妃做筏子,以樹立後宮威嚴。臣妾與皇上曾徹夜下棋談心,那時臣妾就說過,既為皇後,便不會兒兒女女的小家子氣,更不會因為江妃得皇上寵愛而刻意刁難她。臣妾見過她在皇上麵前囂張跋扈沒有半點儀禮,她若隻是皇上一時偏愛的女子,隨年月流逝便遺忘了,臣妾也懶於理會。可她是江妃,從她冊封為嬪位之日起,一直平步青雲至今日,皇上依然肯為了她親自出言袒護,其恩寵已是黃恩浩蕩。皇上難道未曾想過,將來...您能袒護江妃一輩子嗎?她既然身在後宮,便要遵守後宮的規矩,便要順從皇上的一切意願,皇上是這個宮裏的天啊!如果讓她把天破了,這...這後宮還有什麽規矩可言?將來若有差池,朝臣們、後妃們定會置她於死地!”
她的話字字都是肺腑之言,高見遠在孝仁、平妃之上。
康熙神色平常,沒有顯現怒容,一雙眼眸爍爍有光,他淡之又淡的說:“你怎知道朕不能袒護江妃一輩子?說到順從,你可真正順從朕的意願?”皇後聽著胸口一滯,好似有千斤重物死死的壓著全身,叫她沉痛到無法喘息。依他的意思,教訓蓅煙便是違抗了他的意願。
“臣妾不敢。”皇後微微福身,強忍著屈辱,緊緊的抿著雙唇。
“好了。”康熙點到為止,飲了一口茶才起身,“此事就此作罷,誰也不要再提。”
皇後猶豫片刻,張了幾次嘴,到底沒有反駁,領著丫頭送康熙到坤寧門,眼望著禦駕走遠了,方失落的往回走。未入宮時,皇後常聽家中長輩說宮裏的江妃極有手段,如今看來,不是她有手段,而是她有皇帝的故意縱容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