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我來帶你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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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公審,不巧的是外麵下大雨,那傾盆大雨吞噬著整個長平城,就算這樣,披著蓑衣頭戴竹笠前來圍觀的百姓還不少。
雨滴打在青石板上,砸出細小的水珠,遠看去,升騰起了一片水霧。
雨滴聲勢浩大,不敵葉姝婉此時的一身寂然和蕭索。
她真的去了。
在所有人的注目中,在所有人的指指點點中,在楚若珺一個勁的讓她走的話語中,不卑不亢,穿著一身素色的衣裳悄然而至。
她肅然一跪“草民葉姝婉,乃是戲園戲子,今日前來認罪,高公子,其實是我殺的!”
話音剛落,天上猛地一道炸雷響過,如同劈到在場所有人的身上,眼睛陡然一瞪,心也一同被提到了嗓子眼。
伴隨著府尹大人啪的一聲驚堂木摔下,“大膽刁民,還不快快如實招來!”
葉姝婉來的著急,衣袍上都沾染了雨水的痕跡,她捏緊了濕潤的裙邊,頷首低應了一聲:“那日,楚姑娘路見不平出手相助,她確實隻是踢了那公子一腳,而那公子從樓上掉下去,是我看準時機,用最後一分力氣,拿胭脂罐丟到他腳下,他這才一個不注意踩在了那胭脂罐上,從樓上摔下去。”
楚若珺站在她身邊,連連搖頭,“不是,不是這樣的。”
“既然是這樣,為何你今日才來認罪?”
葉姝婉神經質的笑了一下,她依舊美麗,可是眼神空洞地像是一株失去了靈魂的豔麗花朵,“因為,戲子無情啊。”
天際隱約有一線青灰,府尹大人的目光帶著鐵鏽般的光澤,冷冷掃落在葉姝婉的身上,“好一個戲子無情,好一個戲子無情啊,若不是你現在認罪,那楚家xiǎo jiě就要蒙受多大的冤屈。”
“你既然無情無義,為何現在要來認罪,何不無情下去?”高尚書忍不住問出心裏所想。
“因為,拿將軍的女兒來抵你兒子的命實在是太不值了。”葉姝婉抬頭凝視著高尚書,眉眼間全是不加掩飾的恨意:“他那樣的宰渣,不配!”
高尚書手指一顫,臉上的表情在她的話語下更加刺人,“你以為你就配給我兒子以命抵命嗎,你這樣卑賤的身份,連給我兒子提鞋的資格都沒有。”
說完,他衝著府尹大人一拱手,臉上掛著莫名奇詭的笑意:“現在真相大白,不僅是楚若珺一人shā rén,原來還夥同他人,一同謀害我兒性命,仵作查驗屍體的結果已經出來了,請大人明鑒。”
府尹大人點了點頭,“仵作,驗屍結果如何?”
仵作規矩的一拱手,看起來平平無奇,說出的話卻在每個人心裏丟下了一個炸雷,“據微臣查驗,那高公子的致命傷,表麵上是因為竹子穿透心髒,失血過多而死,實質上並不是。”
“哦真相如何,快講。”
那仵作接著道:“他的致命傷,就是楚xiǎo jiě那一腳,導致他腸子斷裂,就算沒有摔下樓,八成也活不成了。”
冷硬如雕塑般跪著的葉姝婉忽然一顫,“不可能!”
雨勢陡然增大,楚若珺原本氣定神閑的眼眸一滯,臉色更是蒼白如紙。
自己的一腳?
難道真的是這樣,她在怒極的狀態下,到底使了多大的力氣,自己也不清楚。
“這下好了,既然你們兩個都是shā rén凶手,都要給我兒抵命。”高尚書神情帶著說不出的亢奮,仿佛失心瘋了一般。
“既然是我直接致人死亡,那便不關婉婉姐的事,要殺要剮,衝著我一個人來。”楚若珺處於冷漠和憤怒的邊緣,但表情卻奇異的緩和。
那仵作清了清嗓子,又道:“楚xiǎo jiě雖然一腳致命,但不是一定會死,高公子還有幾成救回來的希望,但是葉氏的做法,直接斷送了他活下去,救回來的希望。”
葉姝婉的眼中有種接近心碎,接近絕望的哀傷。
她以袖拭淚,“都是我不好,若珺你放心,無論到哪裏,婉婉姐陪著你,就算到陰曹地府,也不孤單。”
楚若珺凝視著葉姝婉,眼中有一道痛苦閃過,失去我一個人就好,何苦你也牽扯進來。
就像初見般,哥哥四處尋找自己,自己躲在葉姝婉的房裏不出來,那讓人倍感溫暖的懷抱將自己抱起,溫和的笑容還曆曆在目:“乖,快和哥哥回家。”
此時這個懷抱就在自己身上,環過自己的脊背,依舊帶著馨香,卻不複往日的冰涼。
頂著戲子的身份活了這麽些年,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應該在戲園裏卑微至死,可是有一個帶著天光的少年出現,告訴她,你值得這世上一切的美好。
隻怪她青春無知,喜歡上了一個不可能在一起的人。
自知身份不匹配,又能如何怪罪塵世的是是非非。
“既然婉婉的身份不能抵你兒子的命,那我呢。”郎朗音質,還未見人,就先聞幾分風度。
是誰的聲音?
所有人循聲望去,在如陣的雨聲裏,楚若珺抬頭,林長天正俯視著她,披著雨款款走近,他凝視著楚若珺,忽然失神一笑,“若珺,別怕,無論去哪裏,我也會陪著你。”
這位可是統帥三軍,就是因為他們駐守邊疆才讓那金國匈奴不敢造次的林帥之子,林長天!
人群裏忽然炸來,熙熙攘攘的議論聲接近沸騰,早就蓋過了喧囂的雨聲。
楚若珺雙眸陡然瞪大,“你來幹什麽,不要惹上這些官非,快走啊。”
林長天對著她溫和一笑,雙眼閃爍著未知的幽光,即使什麽還沒來得及說,就讓她感受到莫大的心安。
“我當然要走,還要帶你一起走。”林長天篤定無比,好像有十足的把握,可是楚若珺知道,他不過是氣勢上的空架子罷了,一顆心稍微落定之後,仍然惴惴不安。
“林長天,你來作何?”府尹大人的音量低了幾分,在他麵前,了解到了何謂氣魄。
“我隻是有一事好奇,那葉氏說自己丟了一個胭脂罐到高公子的腳下,致使他摔倒掉落到樓下,空口無憑你們就這樣相信了。”林長天嘲諷一笑,“你們都被騙了,其實是我在楚若珺踢完之後又補了一腳,在葉姝婉丟罐子沒有扔準之後,我推了他一把,才讓他掉到那竹子上。”
滿堂震驚,在場的所有人都低低的吸了一口涼氣。
他說完又補了一句:“楚若珺一介閨閣女子,就算習武,功力也不至於一腳踢斷人的腸子,那葉姝婉更不用說,被下了mí yào連話都說不出來,就算用盡全力也仍不準,而我就有一腳踢斷人腸子的功力,也有一把推人下樓的力氣,所以啊,其實真正的凶手是我,我利用了兩個弱女子來達到目的,還不給我上枷鎖?恩?”
楚若珺渾身止不住的抖動,如深寒般的發抖,“這就是你讓我走的方法,你自己認罪,讓我一個人惶恐?”
“是這樣。”林長天的臉上掛著少見的明快笑意。
“你瘋了!”楚若珺恐慌驚懼,用力推搡著林長天想讓他進入雨幕,“誰要你代替我,啊,你快點給我消失,我一點也不想看到你!”
然而林長天卻一動不動,“我剛剛所言,句句屬實,府尹大人為何還不判決?”
他的聲音平緩,卻像是在逼問。
這件事瞬間變得稀裏糊塗,先是戲子,再是林少帥,都說是自己殺的人,都要保楚若珺沒事。
若是一個戲子也就罷了,她的死活無足輕重,可偏偏這位是林少帥啊,平常和林帥說話大聲都不敢出,誰敢在情況不明的情況下治他的罪,暫且緩一緩,回去商議決策吧。
府尹大人拍了驚堂木,道:“此案疑點重重,本官尚且不能決斷,待本官稟報上司,移交給更為合適的人,再行裁決。”
“楚氏和葉氏,先行拘禁,等候判決。”
“退堂!”
這二字剛出口,在激烈的雨中再度傳來一聲輕響:“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