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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第二杯。”楚若珺握著酒壺，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敬南安郡主吧。”

    她的眼眸咕嚕咕嚕的轉，紅唇微翹，“敬南安郡主如願以償，黃金千兩，采邑百畝，不知道夠救多少被金國俘虜的.......”

    楚若珺還沒來得及說完，身後的一隻大手就捂住了她的嘴，讓她將所有的字眼都咽在了嗓子眼。

    不過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什麽意思。

    林長天從她手裏奪過那杯酒，就這她的杯子一飲而盡，“若珺喝多了，開始說胡話了，齊王殿下別放在心上。”

    “你放開我！”楚若珺拚命的掙紮，迫不得已在林長天的手上咬了一口，眸子亮晶晶的，“我沒喝多。”

    林長天扶著額頭，在沈頤無可奈何的眼神中看著她給自己又倒了一杯酒。

    “這一杯，敬前線數千萬將士。”她的言語忽然變得壯烈，“金人都攻上門來了，數千萬將士都犧牲了，還有心思在這慶祝？”

    這一句終於觸動了太後的神經，帶著景泰藍的手一拍桌案，“楚氏，你這是什麽意思，哀家看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不想生事，你別不識好歹。”

    楚若珺在滿堂接受怒叱，沈頤垂首在一旁心生愧疚。

    可是她偏偏連一句太後娘娘贖罪都不說，太後正欲處罰，沈頤的聲音靜靜地回響在大殿之上：“楚姑娘喝多了，本王理解你，大喜的日子，就不要說這樣不開心的話了。”

    楚若珺彎起唇角輕輕一笑，從頭上拔下沈頤送給自己的那枚發簪，一步一步地走到他跟前，發簪抵在他的胸膛，她就那麽含著淒楚的笑意抬頭看著他。

    “若珺，我對不起你。”沈頤聲音沙啞，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喝多了的緣故。

    “對不起有什麽用。”楚若珺定神，望著眼前皺起眉頭的沈頤，“我聽連英說，你是為了救我，才出此下策，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我才不要你娶別的女人來救我，我才不要，我寧願一輩子被關在天牢裏！”

    她聲音很低，靠近他的耳邊輕輕道：“可是你看，你答應了之後，太後還是不想救我爹，她就是想致我們一家於死地，先是我哥哥，然後是我父親，再然後是我。”

    楚若珺的聲音很輕，“可是沒關係啊，我自己去救我爹。”

    沈頤抖如篩糠，他身手欲拉住楚若珺，卻隻留絲滑衣袍穿過手心。

    楚若珺身姿快速，消失在熱鬧的人群。

    沈頤欲去追她，太後猛然拍案，喚住了正欲離開的沈頤，一聲厲喝讓在場的諸人都一驚：“齊王！”

    他對上太後錯愕的眼睛，心裏結成了冰。

    林長天朝著他一拱手，連話都來不及說，就急忙追了過去。

    沈頤隻覺得心髒的位置好似被人重重地錘了一拳，悶悶的疼，卻流不出眼淚的苦悶。

    他的喉結滾動了好幾下，才勉強將湧上來的酸澀逼回去。

    .......

    楚若珺躺在屋頂的瓦片上仰望著漫天繁星，林長天站在她身邊，迎著風沐浴溶溶月色，將他本就修長的影子拉的好長好長。

    “你可算是出盡了風頭了。”林長天淡淡道，“你這一鬧，不知道會惹怒多少人。”

    “哼。”楚若珺嘴裏叼著一根稻草，“他們還惹怒了我呢。”

    林長天歎息，“若珺，你要學會忍耐。”

    “才不要。”楚若珺吐掉嘴裏的那根稻草，坐起身來，“林長天，我們去喝酒吧。”

    “好啊。”林長天勾起唇角，“我今天帶夠了銀子，保準讓你喝個痛快。”

    林長天看著她難受的神色，雖然心疼，心裏到底含了一絲絲的竊喜。

    自己喜歡的人沒有成親，隻是這一點，就足夠他高興得睡不著。

    林長天扶著她從屋簷上跳下來，再度去了九荒所在的酒館裏一醉方休。

    上次見到他們，是林長天陪著楚若珺一起。

    這次還是。

    楚若珺喝了很多，臉頰微紅，眸子卻亮晶晶的。

    林長天像小時候她摔壞了腿起不來一樣背著她回家，她靠在他厚重暖和的背上，嗬嗬的笑，彎了濕潤的眼角。

    林長天聽著她呐呐自語，心裏又氣又心疼，卻也不說話，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在皇城的大街小巷。

    白芷看見他們，急忙過來搭把手，將楚若珺放在床榻上，林長天觸碰到她冰涼的手，將她的兩隻手往衣服裏一塞，緊貼著他溫熱的皮膚，楚若珺臉紅，往後縮，奈何他死死地攥住。

    楚若珺紊亂了呼吸的節奏，許久，冰冷的手慢慢變暖，便聳拉著眼皮，沉沉的睡去。

    林長天看著她恬靜的容顏，心中柔軟，差點落下淚來。

    他的姑娘沒有和別人成親，真是謝謝老天爺，謝謝啊！

    這一回，讓他得以有機會，不再賭氣，不再紮心，眉眼溫柔的好好對待她。

    門後，十丈之外，老夫人拄著木手杖，偷窺著溫馨的一幕。

    林長天轉身，看到了她，像是隔著空氣對站在門外的老夫人說話，奶奶，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老夫人像是懂了他的眼神一般，轉身緩慢的離開。

    他看著楚若珺睡著，自己沒多久，便也離開了。

    楚若珺偷偷的睜開眼睛，鼻子忽然酸了，眼中噙著淚，一個人越是傷心，越是想喝醉的時候，酒就變成了水，怎麽喝都不會醉。

    現在這個時候，沈頤應該嫌棄了邵世芳的紅蓋頭，洞房花燭了吧。

    楚若珺想起了皇上要去禦駕親征，那麽，請求他帶著自己一起吧。

    她的手裏，又那天昭陽塞給自己的令牌，可以進宮。

    也許她真的是喝多了，感覺頭疼，遙遙晃晃起來，趁著無邊的夜色進宮麵見皇上。

    “若珺，你去哪啊？”老夫人擔心她，一夜都沒有睡著，時不時張望楚若珺的房裏，可否有什麽動靜。

    “我要去求皇上，求他帶著我一起，去救我爹。”楚若珺的聲音輕輕地響在夜色中，“奶奶，他們都不願意救我爹，更可惡的是太後，她為了一個郡主成親，賞賜了千兩黃金，卻不顧大陳數千萬將士的死活，任他們被金人宰割。”

    “這個.......”老夫人從懷裏掏出一封信紙，默默的垂下了眼睛，“這是我在密室裏發現的，上麵是邵國公的夫人死了之後，他強娶過小妾的罪證，那小妾原本已經嫁人，被邵國公看上，將她的夫君殺害，強行得到了她。”

    “若珺，你很勇敢，奶奶佩服你。”老夫人顫顫巍巍的將信紙遞給她，“奶奶雖然擔心你的安危，但是奶奶知道，如果不讓你去，你會更難受。”

    楚若珺打開信紙，仿佛被狠狠的擊中，劇烈的顫抖了起來！

    邵國公怎麽會......怎麽做出如此歹毒的事情！

    白紙黑字寫的是，不僅殺害了那小妾的夫君，還有她的公公婆婆。

    巨大的憤怒充斥著她的心，楚若珺的眼睛一下子紅了，她必須要把這些罪證呈給皇上，必須要扳倒邵國公。

    “這肯定隻是冰山一角，隻有邵國公倒了，有些事情才會浮出水麵。”楚若珺冷笑一聲。

    他這樣一個佞臣，還誣陷自己的父親，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楚若珺想著，不由的笑了起來。

    “若珺！”老夫人渾身發抖，猛地抓住了她的胳膊，“你不要衝動，千萬不要衝動，一定要學會忍耐，等到天亮了再進宮麵見皇上也不遲啊。”

    楚若珺搖了搖頭，誰知道這一夜，會發生多少變故。

    至少原本喜氣洋洋的太後回到宮裏，剛準備歇息，侍女就皺著眉將一封書信遞給她。

    太後懶洋洋的瞥了侍女一眼，“什麽事明天再說。”

    侍女一愣，低垂著腦袋，“太後娘娘還是現在就看看吧。”

    太後有些不悅，不滿的看了侍女一眼，“到底是什麽事，就要急死了？”

    “是景陽公主的信。”侍女皺了皺眉。

    “景陽？”太後微微睜大了眼睛，從侍女手裏搶過來，還沒看完，身體就止不住的抖動，這是景陽的親筆。

    景陽呆在自己的房裏好端端的，卻見皇上氣衝衝朝她疾步而來。

    眉目間全是難以抑製的悲憤，他突然發力狠狠地攥住景陽的手腕，將端在右手上的湯藥直直的遞到她的麵前，冷道：“這是你送到貴妃房中的嗎？”

    景陽愣了楞，那隻碗，確實是今日平白無故少了的那一隻。

    她的臉色一變，失聲道：“皇上，臣妾沒有送湯藥給貴妃。”

    皇上咬著牙，眼神忽然變得異常淩厲：“景陽，你真狠，我怎麽就沒看出來，你有這樣一幅惡毒的心腸！”

    貴妃懷有身孕，飲下景陽送去的湯藥之後，便有小產的征兆，經禦醫勉強才保住腹中胎兒。

    那碗裏，被驗出來，有一味藏紅花。

    景陽覺得無力，大滴大滴的眼淚滾落下來：“皇上，不是這樣的......臣妾沒有給貴妃送過東西，臣妾是冤枉的。”

    皇上將手中那副湯藥就勢一摔，瞬時破碎。

    笑容鋒利無比，他冷冷的開口：“這後位恐怕不適合你，你還是到冷宮反省吧。”